我的朋友都是女孩子 第102章

作者:不想下楼买烟

  我不经意扭头看了一眼,果不其然,这一众人群中,表情最精彩的还是属于传达室的大爷。他的脸色很茫然,一脸诧异,无语地看着我,显得很懵逼。这几种表情看上去都是同义词,其实都有微妙的差距,只是这两种表情混杂在一起,看上去就很搞笑,他的表情像是见踩了一脚的狗屎突然变成了狗,还叫嚣着要咬人。

  汪少海站在跑车旁边,见我向他走来,他上下打量着我,也愣了半天。

  他似乎有些不敢相信,问:“你就这么来的?”

  夕阳的光打在我后背上,操场上很静,那些大学生表情凝固,只有眼珠子盯着我,随着我的动作转动。

  在众目睽睽之下,我莫约透露着一股惨烈的气质,像是黄土高坡最朴实的农民昂起头,阳光打在他的脸上,他看着万里无云的天,微笑。

  我摇摇头,把怀里的玫瑰花拿出来,晃了晃,说:“我还带了束花。”

  这束花在怀里藏得时间久了,就连缎带都皱了起来,塑料布上也有了些褶子,显得廉价,像是路边两块钱就能买到的塑料花。然而这束花,真真切切地花了我十块钱。

  我并不是个很穷的人,这一副惨淡的形象也不是我有意为之,我不擅长打扮,也不喜欢买衣服。我只会在跟龙哥出去逛街的时候买很多衣服,但我似乎从来没有给自己买过。

  明海看着我这身装束,她看的很细,从下至上地大量,然后把目光注视在那束玫瑰上。

  我记得她不喜欢玫瑰,但她的眼睛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像是看见了踏着七彩祥云的英雄。

第一百四十章:

  在众目睽睽的安静注视下,汪少海淡淡地笑了笑,他似乎觉得大局已定了。他转过头去,表示他已经无视了我,轻笑着问明海:

  “你愿意坐着我的车去兜风吗?我们一起去看城里的风景,一起去山上看西边的落日,这一切都结束之后……我知道有一家牛排店,那儿的牛排做的不错,只不过进去要穿正装,过会儿我给你定制一套礼服,跟我走吧,明海。”

  他这话说的深情款款,想想吧,万众瞩目之下,跑车,英俊的穿着西装的男人,还有低声细语的告白。这几乎是所有女人都无法抗拒的一件事情,一贫如洗的清冷女人,还有温言细语的有钱男人,这一切看起来像是影视剧里爱情故事的桥段。

  围观的人群这时候应该呐喊,但他们没有,他们把目光艰难地从我身上转移开,然后看向明海。

  所以他们也看见了明海的眼睛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她微微垂着眼睛,嘴角露出一抹很淡的笑意,也很温醇。

  明海说:“你来啦。”

  操场上很静,和人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种安静很不正常,像是随时都会有飞过的乌鸦。

  见明海一直看着我,汪少海的嘴角也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但他并没有说什么,而是等待着明海的答案——他方才已经表示要无视我,而且他很自信,觉得他会赢。这归功于他老爹打下来的家室,还有学校里很多应承他的人,也因为他在学校里是个风云人物。

  也因为那些,看见他的跑车,就会露出妩媚微笑,凑上来的女人。

  明海似乎跟他们很不一样,但她是女人,女人的本质总是一样的。

  但他从来都不知道一件事情,就是明海不是个普通的女人,她以前是个男的——我觉得这有点黑色幽默。

  带着淡淡笑意的狭长眼睛看向了我,我觉得很坦然,耸了耸肩,扬了扬手里的玫瑰,问:

  “你愿意跟我坐公交车在城里兜风吗?我知道有家麻辣烫店挺好吃……”

  “对了,这花你要不要,不要我扔了。”

  我听见围观人群中率先有人嗤笑,而后笑声逐渐大了起来,变成了哄笑。

  而我没在意围观的人,我晃悠着手里带着褶皱的玫瑰,等着明海的答案。

  我这人别的不行,脸皮还是挺厚的。

  “哪儿来的水管工啊!”围观人群中有人叫嚣,我转过头,一个穿着西装的人缩回了人群中。

  我大声笑道:“我不是水泥工!静一静,我不是水泥工!”

  我晃着手里的玫瑰,见那些大学生都强行止着笑容,一脸憋笑地看着我。

  这些看热闹的人,总是很喜欢戏剧性。

  我说:“请尊重我,我是砌墙的。”

  那些大学生又开始哄笑,捂着肚子,笑个不停,就连方才皱眉看戏的人都开始笑,一脸乐呵,抱着膀子。我晃悠着手里的玫瑰,脸上带着笑容,还有人高声叫好。

  “砌墙的小伙儿!加油!泡了这个汪少海的马子!”

  我见有个矮瘦的男生高声叫喊,见我看向他,他朝我竖起一个大拇指。在这个男生的身旁,站着一脸笑容的黄立,他抱着膀子,见我看向他,朝我翻了个白眼。

  围观的人根本不在意是谁叫嚷的,他们笑得更厉害了,有人鼓掌,有人吹口哨,乱作一团。

  方才缩回人群的西装男子急了,又在人群中露个头,高声叫道:“就你这穷酸样还跟人抢对象,你有跑车吗?”

  众人不满的眼光还没来得及看向他,我也厉声道:“有!”

  这回这群人都愣了,都表情古怪地看着我,莫约是我这一身装扮太过潇洒——这些人最喜欢的戏剧性又出现了,难不成这还真是个脾气古怪的富二代?故意穿着这一身,玩扮猪吃虎来了?

  “你有跑车?什么跑车?”那人也愣了,问。

  “Phoenix Twenty-eight!”我说。

  围观人群一静,都目露茫然,那个西装男一愣一愣地看着我说一串高大上的英文,也忘了缩回人群,就连汪少海都眉头一皱,估计从来没听过什么跑车是这个名字。

  有个小伙高声笑骂道:“草!凤凰二八!”

  这下子这群人都反应过来了,又全都笑开了,我扫视人群,看见一些喜笑颜开,呲牙咧嘴的脸。

  不得不说大学里的妹子就是好看,我见有个妹子站出阵,笑着打call:“666!”

  见我看向她,她甚至还朝我抛了个媚眼,我回以一个白的,她没生气,反而捂嘴娇笑起来。

  明海抱着膀子,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安静地看着这一切——我对这群围观群众挥手致意,不经意间回头,我看见夕阳的光照在她的脸上,眼睛里。她的脸惨白,漂亮,像是个大病初愈的女人,那双狭长、漆黑、不反光的眼睛,被落日的暖光照耀着,没来由裹上一层温润,像是一幅很美的画,疏离人世那种。

  那一刻她看向我,眼里带着些许温柔,这神色我很陌生。

  我看见她向我走来,我茫然地看着她,围观的人不知何时噤了声,我没有回头看他们的表情。一片安静中,明海见我一直盯着她的脸,漂亮的惨白俏脸浮上一抹微红,嗔怪地看了我一眼,接过我手里的玫瑰。

  “走吧。”她轻声道。

  这群吵嚷的大学生都很安静,甚至显得肃穆,安静的有些诡异。汪少海终于怒了,他咆哮道:“为什么?”

  “为什么,明海,我哪里不如他!你说啊!”

  他不再维持着那一副养尊处优的样子,也不再表示出一副趾高气扬,努力要无视我的表情。他愤怒的样子有些歇斯底里,在安静人群的衬托中,显得很有些可悲。

  但他的问题有点深奥,我也答不上来,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我哪儿比他强——若说家室,我四千块钱的生活费跟他压根没法比,他是个在学校里热爱招摇过市那一套的人,所以身边有很多小弟,他恨不得天天洒币。

  若说跑车,我的phoenix twenty-eight也是完全比不上他那辆敞篷跑车的,穿着打扮更是无从比起。

  若说英俊,嗯,我也只是险胜了一筹而已。

  围观的视线聚焦到明海和我身上的时候,她显得有些不自然,明海很讨厌人多的地方,所以挽着我的胳膊,快步往校外走去。没走几步,她听见了这句话,微微昂起头,在夕阳中逆着光,她说:

  “不是哪里不如他……而是,你哪儿都不如他。”

  这时我也转过头去,我眼见熙熙攘攘的学生都注视着我俩,汪少海站在他的跑车旁边,恨恨地看着我,显得很是气急败坏。

  身旁的明海轻轻用肘捅了捅我,我似乎听见一声轻笑。

  她说:“走吧。”

  这声轻笑让我想起小时候在窗边绑着的风铃,霎是好听,我以前一直听说,有人用银铃般的声音比喻女人的笑声,我从不理解,因为我从未听过银铃的声音。

  但明海的声音很清脆,她笑起来的声音,由衷地像微微碰撞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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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回家的路上很安静,我跟明海一同走在被夕阳渲染的人行道上,路上没有什么行人,即便有,也都低着头行色匆匆。像是这个城市从来都很忙,忙得让人受不了,每个人的身后都像是有怪兽追着,这怪兽不吃人,吃人也不见血,若是走的慢了一点,随时就会被一口吃掉,而后被人遗忘,永世不得翻身。

  我跟明海路过附近的高中,高中此时也都放学了,我往里面看了一眼,操场上空空荡荡的,没有学生。夕阳的余晖洒在满是沙土的操场上,显得很寂寥。

  明海跟在我的身旁,她看起来像是心情很好,她看着前方的路,惨白的脸庞被夕阳照耀,显得有了些红晕。她微微哼着歌,那歌是我从未听过的调子,她这人的审美路子比较野,所以她听的歌也很野,都很小众,没听过,但旋律很不错,悠扬婉转。这可能是归功于她的声音很轻灵,所以她哼的曲子,都很好听。

  但我不想问这是什么曲子,我俩一同在路上走着,路上没有行人,下午的夕阳照的人很慵懒,也很惬意。我想起昨天跟黄立在走廊里看海报,一探头,就看见明海跟汪少海有说有笑地出门,我说:

  “昨天我看见你跟汪少海一起出门。”

  她哼歌的声音持续了一会儿,而后便逐渐停歇下去,再没了声音。明海沐浴着夕阳的光,她眯着眼睛,半晌后,轻声道:“怎么啦,还介意这件事吗?”

  “还行,一般介意。”这话是我跟龙哥学的。

  那轻灵宛若碰撞风铃似的轻笑又响了起来,我侧过头,她有些狭长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她眯起眼的时候,有点像一只古灵精怪的狐狸。我想起了封神榜里的妲己,可能她也有一双勾魂夺魄的狭长眸子,笑起来,也宛若这般。

  她的语调带些捉弄的意思,道:“你吃醋了?”

  “没有。”我摇了摇头。

  可能我摇头显得并不是很坚决,她轻声笑了笑,道:“那天汪少海和我一起出门,跟我讲他家里有跑车,有菲佣,说你输定了。”

  “汪少海说我从来都不爱笑,他邀请我去吃牛排,还问我怎样才会笑呢。”明海单薄的嘴角微微勾起,轻笑道。

  “我也挺好奇的。”我说。

  明海侧过头,惨白的脸庞在夕阳的照耀下显得有了些血色,她眯着眼睛,笑道:“我说,那你向我告白就好了啊。”

  “我就笑着拒绝你。”

  她的笑脸很漂亮,不同于灿烂、活泼、这种正常意义向的好看笑容。她的笑像是大病初愈的病人,惨白的脸透出一股柔弱,像是风中马上要凋零的花——她的身体一向不太好,所以很多次,我都认真跟她说过,不许她通宵熬夜写代码。

  看着她的笑脸愣了一会儿,我有点无语,说:“那汪少海还真够惨的。”

  她将凌乱的发丝撩至耳畔,淡淡道:“我自己要出校门回家,他非死缠烂打地问我陆仁正在准备什么……我说他啊,没什么准备的,天天在家呆着,饿了吃饭,渴了喝水,都懒得理我,快活的很。”

  她这话透着一股子小幽怨,听得我有些心虚,我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

  太阳终于落了,并没有落在山下,而是落在城市高楼围成的阴影后。我跟明海回家的路上,会经过一条山丘上的小径,小径能通车,挺宽阔,但毕竟沿着小山,有些蜿蜒。小径旁被石栏围着,在这儿能俯瞰大半个城市,我们下了山之后,是一条很长的台阶,台阶上还留着一个酒瓶,也不知道是哪个伤心人借酒消愁后留下的痕迹。

  明海看着这个台阶,表情柔软下去,她轻声道:“我们当年,就是在这认识的。”

  我点了点头。

  我跟明海认识的那一年,也是龙哥被开除的那一年,自从龙哥从学校走了以后,趋于无聊和报复心的驱使,我开始不在学习,每天趴在桌上睡觉。后桌那个胖子也追弄过我几回,后来我懒得惯着他,把他按在地上暴揍几回,他也就老实了。

  百般聊赖的某一天,明海转到了这个学校,讲台上的他正在做自我介绍,面无表情,一头黑发,他来的很仓促,没来得及发校服,于是就穿着一件很久的衬衫,还有一件老式的宽腿长裤——这也是个不善于打扮的人,我只在一些上了年纪的老教授身上见过这种穿着。

  明海成了我的同桌。

  当时他的成绩很好,几乎在省里都数一数二,无论是奥数还是英语作文,他好像都在省里拿过奖——这人是个天才,若是往常,这人肯定会成为我的榜样,也会变成我追逐的对象。可自从我不在学习之后,我就对这些书呆子隐隐有了些抵触,像是在抵触曾经的自己。

  当时的他是班长,也是组里收作业的课代表,他是我的同桌,自然负责收我们组的作业——在他以前没来的时候,我还可以用“改天请你上网”这种贿赂让课代表通融,我这人不怎么遭人厌,所以这招屡试不爽。但明海不一样,这人很哏,软硬不吃,每当我要他通融的时候,他就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默默地在纸上记下我的名字。

  当时我恨的牙痒痒,我准备改天报复他一下,直到某一天,我后桌那个叫陈丰的胖子又开始撩骚,他很擅长欺负那种看似学习好的好学生,他扔了明海一节课的纸条,一群男生在后面窃笑。

  其实当时我心里是有点暗爽的,自从我把陈丰按在地上打之后,他就再不敢对我指手画脚,说话也轻声轻气宛若小家碧玉。我也有心想看这个铁面无私的家伙吃瘪,但纸条仿佛没打在他身上一样,他面无表情,看着讲台上的老师讲课,认真地坐着笔记。

  我拄着腮帮子看他奋笔疾书,我也由衷地认为,这就是个这么无聊的人。

  而后我看像窗外,操场上的胶皮跑道很空旷,隔壁班的人正在上体育课,围着操场跑圈,经常生病的体育老师神采奕奕,吹着口哨跟在他们身后——我突然有点想念那个一头白发的家伙了。

  下节课,陈丰就被救护车抬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