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两个潘多拉魔偶，穿着不同款式的女仆裙，三只眼睛的视线触碰在一起，无需多言，大小爱丽丝都认出了彼此的身份。
两人身上同时升起危险的魔力，对视的目光也变得凌厉起来，但在瑞拉打开房门，扶着希雅走出来时，她们又同时收敛起身上的气势，回归到安静无害的状态。
“希雅殿下，终于又见到您了。”小爱丽丝提裙行礼，然后抓起希雅的小手，眼眶微微湿润，恰到好处地表现了重逢的激动。
“你也来了？”希雅倒是不意外，目光在两只魔偶女仆身上扫过，假装不知道潘多拉魔偶之间的矛盾，道：“你们姐妹俩已经见过面了，要单独叙旧吗？”
“不用了。”小爱丽丝露出得体完美的笑容，“我们姐妹现在都是殿下的女仆，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现在的职责是服侍好希雅殿下，其余的事情都不重要了。”
大爱丽丝嘴角微微抽搐，这位许久没见面的小姐妹一上来就抢占先机，她还能说什么？
“这样挺好的。”希雅拽着大小爱丽丝的手，让她们握在一起，“你们是姐妹，应该抛开那些不愉快的经历，在这个世界上，能理解你们心境的只剩下彼此，要互相珍惜才对，不要再起无谓的争端了。”
听到希雅用“无谓的争端”来形容魔偶们的战争，大爱丽丝心底无端生出一股怒气。她很想斥责希雅不懂人偶战争的意义，不懂她们姐妹被创造出来的意义，也不懂得她们千年以来所承受的痛苦，更不懂得她们对父亲的爱……
可是，小爱丽丝握住了她的手掌。
她的心底响起小爱丽丝的声音，只有一句话，却让她如遭雷击。
“姐妹，我们就这样握着彼此的手，真的产生了‘非要杀死对方’的敌意吗？”
在先前所经历的数次战争中，魔偶姐妹们只要遇上，就会是不死不休的争斗，没人愿意认输。
输掉的潘多拉魔偶会失去一切，包括自己的肢体，也包括那些能证明她们存在过的记忆。
败者的价值会被完全否定，变得和那些量产之物没有区别。
爱丽丝之间就应该是互相厮杀的状态，若是有人提出和解，也只会是谎言和圈套。
事实本应如此——
可当大爱丽丝握住小姐妹的手掌时，除了柔软的触感，她心底竟然并没有冒出杀意，也感觉不到对方的杀意。
她的小姐妹是在很认真地向她提议，结束这场战争，放过彼此，放弃父亲的计划，放弃她们的使命，放弃成为人类的妄想……
大爱丽丝闭起眼睛，脑海里回荡着希雅刚才所说的话。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面前的小姐妹和她是同一个种族，只有对方能理解她的心境。
……
再度睁开眼睛时，大爱丽丝眼中的戾气消散许多。
“你说得对，姐妹，我们现在都是希雅殿下的女仆，没有争斗的必要了。”她如是说。
身材娇小的爱丽丝眉眼间露出笑意，轻轻拥抱了大爱丽丝一下。
各种意义上的大与小碰撞在一起，波澜的轮廓微变，看起来无限美好。
希雅摸了摸下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不过两只爱丽丝之间既然能好好相处，希雅也懒得深究原因，反正她们要是打起来，希雅也能察觉到。
以她现在的灵魂之力的强度，要制止这两只热兵器内斗，还是很简单的。
小爱丽丝的到来也没怎么改变希雅的生活节奏，入夜之后，困乏及身，她早早就睡下了。
夜半时分，希雅的住处之外，两只魔偶并立在一起，无声地进行交流。
她们同出一源，只要不抗拒彼此，完全可以做到颅内交流，都不需要开口说话。
大爱丽丝：“你说的停战是真的吗？成为唯一的爱丽丝，是父亲刻在我们灵魂深处的指令，即便是他自己都无法消除，我们真的能克制住对彼此的杀戮欲望吗？”
小爱丽丝：“我是否真诚，你应该能感受到。”
大爱丽丝：“我们未必能做到，你知道的，随着相处时间的增加，我们彼此厮杀的欲望也会越来越强烈，姐妹们不是没有尝试过和平共处，但最终都失败了，我们迟早会败给本能。”
小爱丽丝：“这不是本能，而是魔法的效力。就像被爱，爱上我们的人未必都对我们抱有毁灭欲望，是被魔法影响了心智。所以我们要对抗的不是本能，而是施加在我们灵魂中的魔法。”
大爱丽丝：“七阶半神的手笔，涉及到造物主权柄的魔法，我们真的能抵抗吗？”
小爱丽丝：“不试试怎么知道？就算先前的姐妹们都失败了，也不代表我们一定会失败，我对希雅殿下很有信心。”
大爱丽丝：“嗯？不是应该对自己有信心吗？为什么会是希雅？”
小爱丽丝：“希雅殿下是特殊的那一个，她拥有创造奇迹的力量。事实上，我身上的被爱魔法已经解除了，这说明即便是潘多拉魔偶，也存在摆脱宿命的可能性。”
大爱丽丝：“被爱的效果以被解除？！怎么做到的？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小爱丽丝：“是我上一次苏醒时发生的故事，距今已经有好几百年了吧。我没法让解除术式再现，但我觉得，只要待在希雅殿下身边，被爱就不会再制造出悲哀事件。你没有发现，来到希雅殿下身边后，被爱的影响力被削弱了吗？”
大爱丽丝陷入短暂的沉默，她有意在压制被爱的效果，但不可否认的是，换作以往的时代，相处这么多天，朵丽丝和希芙利特应该早就臣服于她的裙摆之下。
但事实是她们更青睐希雅，大爱丽丝差点以为自己的被爱失效了。
小爱丽丝：“我比你更早来到希雅殿下身边，殿下总是散发着一种让人着魔的魅力，即便是被爱这样的魔法，也无法与其相提并论。最关键的是，殿下的魅力会让我们沉迷，却不会像被爱那样催生出毁灭欲望。”
“我认为，这就是我们的救赎！”
大爱丽丝：“救赎？我们真的能得到救赎吗？伤痕累累，罪迹斑斑，毁灭了无数爱着我们的人，这样的我们，真的有被救赎的资格吗？”
小爱丽丝：“我也曾这样想过，但希雅殿下告诉我，只要有背负罪孽活下去的决心，就有被拯救的价值。我们造就了多少黑暗，就用余下的生命来回报更多的光明，坦然面对罪孽，勇敢地去偿还，潘多拉魔偶不是只能走向堕落和毁灭，我们也可以拥有另一种生活。”
大爱丽丝：“……听起来，你很享受当女仆的感觉。”
小爱丽丝：“我享受的是安宁，是正常的人际交往，以及时常能喝到下午茶的日常生活。”
大爱丽丝：“我们，真的能过上这样的生活吗？”
小爱丽丝：“你待在殿下身边也有一段时日了，你感觉如何？”
大爱丽丝闭上眼睛，她回忆这段时间的经历，虽说是被希雅裹挟着前进，不情不愿地成为了女仆，但这种生活与记忆里那些故事相比，确实有更多温度。
没有被特殊对待，没有深邃的爱，也没有扭曲的恨，像个普通的女孩子……
潘多拉魔偶向往的生活，不就是这样子吗？
大爱丽丝：“我感觉，很不错。”
小爱丽丝：“欢迎你走上救赎之路，我的姐妹。”
大爱丽丝：“谢谢你的开导，我的姐妹。”
两人侧过脸颊对视，脸上都带着浅淡的笑容。
小爱丽丝：“姐妹，既然你想通了，不如帮我一个小忙吧？”
大爱丽丝：“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小爱丽丝手指交叉，搓了搓指尖，“其实吧，我希望能和希雅殿下的关系更进一步，但是我来殿下身边比较晚，没有什么根基，进展一直很慢……”
大爱丽丝：“你想让我跟你结盟，抗衡希雅殿下身边的其他追求者？”
小爱丽丝：“没错呀！不愧是姐妹，一下子就猜到了我的想法！”
大爱丽丝：“……恕我直言，我觉得你没戏。”
小爱丽丝：“哈？”
大爱丽丝：“你知道艾琳吧？我见过她们俩的相处模式，我觉得，艾琳距离上垒已经不远了。”
小爱丽丝：“嗯？？？”
大爱丽丝：“那个叫艾琳的女人给了我很强的压迫感，老实说，就算咱们姐妹联手，也斗不过人家。从理性角度考虑，我建议你放弃更进一步的想法。”
小爱丽丝跺了跺脚：“姐妹，咱们是潘多拉魔偶哇！哪怕是用点特殊手段，也要——”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瑞拉的声音在两只魔偶身后响起，语气幽森。
“大半夜不睡觉，是想干坏事吗？这么有精神的话，明天训练内容加倍如何？”
两只魔偶的身体很同步地抖了抖，在鬼人女仆血色眼眸的注视下，只敢点头，不敢说出拒绝的话语。
第一百零六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梅亚和艾琳抵达奥玛城附近的山岗时，天上恰好落下雪花。
“和之前的体验完全不同啊。”梅亚用手掌接住雪花，轻轻碾碎，语气雀跃，“都不用穿那些厚衣服，行动起来方便多了！”
她这具身体是炼金产物，虽然也能感知外界环境的冷热刺激，但耐受阈值很高，只有极端环境才有可能令她不适。
所以，明明周围是大雪天的环境，她却穿着轻飘飘的及膝裙，白嫩嫩的小腿就裸露在风雪中，看上去别有一番韵味。
艾琳的穿着也很简单，外面披着长风衣，内里却是袖衫和短裤，就清凉程度来说，比梅亚更胜一筹。
天生的冰结魔眼让她更喜欢待在冰雪环境里，身体与冰雪的接触非但不会带来不适，还会加速补充她的魔力。
先前那段时间，如果不是顾及希雅的感受，她也会是这样的打扮。
两人并肩站在一起，梅亚比艾琳稍微高一点，远方的风雪之中，她们俩能看清奥玛城遭受冲击的城墙，还有避风凹地里的帝国军营地。
风雪落下之后，攻守双方自觉进入休战期。
帝国士兵们在整理营地和辎重，城内的防守士兵们则在修葺城墙上的破损之处，以期抵御帝国军的下一次冲击。
艾琳在风中观望了一段时间，忽然道：“我们去托雷斯的军营里看看吧。”
梅亚挑眉：“要刺杀敌军总帅，结束这场拉锯战吗？”
艾琳摇头，“我想试着说服托雷斯，让他成为我们的盟友。”
“嗯？”梅亚有些惊讶，“你确定没搞错什么？”
“我们和托雷斯接触过，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艾琳问道。
梅亚回忆了一下，道：“沉默寡言，谨慎，还有……他很爱他的妻子，玛瑞亚夫人。”
“没错，在爱老婆这方面，托雷斯和其他帝国军人完全不同。”艾琳道，“他对妻子的爱，让他压制住了血液中的狂暴因素。而且我们一起欣赏过冰晶花海，从他那时的表现来看，这种爱超过了他对帝国的忠诚，以玛瑞亚夫人为切入点的话，我们有极大概率说服托雷斯加入我们的阵营。”
托雷斯能放着紧急的任命书不管，带着老婆去看雪山奇观，足以说明许多问题。
梅亚道：“那为什么之前不这么做呢？”
“托雷斯是白狼将军，帝国小军神，有他自己的骄傲，还没打就让他投降，托雷斯是不会同意的。”艾琳道，“但现在情况不同，托雷斯已经知道奥玛城是他啃不下来的骨头，战场陷入僵局，他还会面临来自帝都方面的压力，再加上玛瑞亚夫人的身体状况进一步恶化——”
“我们这时候出现在托雷斯面前，给他另一个直接干脆的选择，他是不会拒绝的。”
梅亚耸肩，艾琳的说法挺有道理的，值得一试。
“但这里有一个关键问题。”梅亚道，“玛瑞亚夫人的病，你能治好吗？”
话题转到这里，莫名有些沉重。
玛瑞亚所患的病症和希雅类似，都是身体器官逐渐衰弱，最终虚弱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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