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小家伙们，这附近有活人的踪迹吗？”
梅亚低声道，她用的并非大陆通用语，而是深渊语。
有魅魔血气在身，深渊语她无师自通，不然也没法学习深渊法术。
深渊语有灵魂交流的能力，被群体魅惑影响到的老鼠们原地啾鸣，其中几只来到梅亚脚边转了个圈，然后朝左边跑去。
梅亚正欲行动，又有几只老鼠跑出来，走进了右边的通路。
嗯？左右都有人？
梅亚觉得有些奇怪，难道安塔尔和他的随从是分开跑路的？
“这两边的活人，都是一个？”梅亚问道。
老鼠们只是在道路分叉口打转，它们智商有限，回答不了梅亚的问题。
梅亚想了想，摸出一枚金币，轻轻抛起，任其落在手上，决定正面朝左，反面朝右，同时心中暗自念叨：“丽兹妈妈保佑！”
不多时，金币稳稳落在她的掌心，有着花朵的反面向上。
右边。
梅亚毫不迟疑，走进了右边的通道。
沿着这条路又走了一段时间，附近的地面上开始能看到厚积的尘灰，还有一些小动物的尸体，地上的脚印也因此变得更加清晰。
梅亚皱眉，这炼金师还真能跑，钻到下水道这么深的地方，也不害怕吗？
接下来的路程里，梅亚又遇到两次分叉路，老鼠们已经不愿意继续深入，她就干脆抛了两次硬币。
丽兹妈妈很给力，即便是通路入口没有脚印，往深处走一走也能续上。
梅亚暗自决定，下次和丽兹见面时，给她送点小礼物，让她再多关照一下自己。
但是，当岔路再次出现在梅亚面前时，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次倒不是路线选择，而是梅亚感知到了地下水道里有一股淡淡的死亡气息。
这种气息和萝拉身上的有些相似，但是淡化了许多，并不明显。
这次不需要丽兹妈妈引路，梅亚也能嗅着气息前进。
再度往前走了几百米，梅亚停下脚步，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事物。
她没有找到安塔尔和他的随从，却发现了更不得了的东西。
在水道的凹陷处，有一朵黑色的花苞静静伫立。
花苞吸走了附近绝大部分光线，没有夜视能力的人或许根本看不到它。
而在花苞周围的水道里，八个身着圣职者袍服的人影靠着墙壁坐下，将花苞团团围住。
梅亚从克洛斯那里听说过，这朵花苞，应该是未开放的死亡之花。
它是无面死神的造物，拥有将生灵血气转化为死亡之力的功效，越是人烟鼎盛之地，它的盛开进程就越慢，但花朵开放之后，带来的死亡就愈加恐怖。
按理说，这花苞如此危险，即便是待在地下水道的深处，圣城的神术法阵也会有感应，但眼下神术法阵的注意力全都被街道上那些作怪的无面者吸引，而花苞附近这八个圣职者则隐隐构成一个奇特的法阵，极大程度地压制住了死亡之花的气息波动。
在压制气息波动的同时，八个圣职者体内的生机也在被缓慢汲取，他们成为了这朵花的第一批花肥，当死亡之花拥有足够的力量后，便能借助贯通整个城市的地下水道，一点点汲取整个圣城的生机，直到积攒够开花的力量，于某个深夜毫无征兆地盛放，将千年古城路德维希变成一片死地！
梅亚暗自咋舌，她还是小看萝拉了。除却明面上的招式，萝拉居然还暗中准备了这种手段！
为了不引起神术法阵和教会的注意，这朵死亡之花附近甚至一个无面者都没有，如果不是走到了非常近的地方，根本感受不到它的气息。
梅亚有些庆幸自己接了怜的“支线委托”，不然她也不会来这种地方。
梅亚大概看了一眼，这八个圣职者居然都是主教级别的人物，他们虽然还未死透，但死亡之花的根茎就扎在他们身上，想要救活也不大可能。
尚且处于花苞状态的死亡之花没什么防御手段，破坏起来并不难，梅亚当然不会留下这种毒瘤坏事。
她身后出现洁白的羽翼，猛然振翅，白色光羽如利箭般射出，毫不留情地刺穿了闭合的花苞，而后圣光能量不断涌入其中，对抗着花瓣里的死亡之力，将其逐渐消弭。
数十秒钟之后，就在梅亚快要支撑不住时，死亡之花终于轰然破溃，化作一团烟雾消散。
八具花肥也在颤抖一下后彻底失去生机，变成了尸体。
与此同时，在那片灰褐色荒原中，正在与希雅交战的萝拉身躯一颤，口中忍不住惊呼道：“怎么可能！”
在明暗这么多重手段的施压下，教会的人怎么可能发现那朵死亡之花？！
圣光之主被另一处战场拖住，是不会在这个时候露面的，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希雅嘴角微勾，抓住萝拉错愕的那一瞬间，带着火光的银月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的心脏。
虽然这一击无法杀死萝拉，但也是一记重创。
这一波啊，这一波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还有，丽兹妈妈真给力！
第三百三十四章 死亡陨落
被火焰长剑穿胸，萝拉的脸庞扭曲成极度痛苦的模样，但是以死亡之女的不死性，这种级别的伤势还不足以杀死她。
她只是在疑惑，为什么自己藏的那么深的后手，会被教会的人找出来。以她对圣城的了解，他们应付自己和幽影无面者就已经很勉强了，绝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关注别的地方。
地下水道里的那朵死亡之花，是萝拉这次行动最后的保底手段，哪怕前置行动全部失利，只要有那朵花在，不出三个月，路德维希就会被死亡笼罩，而且是无可违逆的死亡。
“你似乎很惊讶？”希雅嘴角的笑容更加明显，高声道：“死亡之女，那朵花已经消亡，你输了！”
“是你？！”
萝拉瞬间反应过来，怒瞪着希雅，苍白的脸庞上罕见地涌现出几分血色。
希雅拔出燃火长剑，朝后退去，脸上的笑意带着几分讥讽，“你觉得你能掌控所有事物，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要你死！”
萝拉的怒意更加汹涌，她苍白色的唇中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尖利咆哮，整个灰黑色荒原剧烈摇晃，天空上裂开几道缝隙，降下雷霆，大地也开始龟裂，迸射出黑红色的火焰，狂乱的死亡之力肆无忌惮地宣泄着力量，染黑了狂风。
萝拉的黑色发丝飘起，每一根发丝都在扭动，仿佛有独立的意识，它们疯狂延长，如同逆涌的浪潮一般扑向希雅。
这处小天地本就是萝拉的地盘，她此刻动用了所有的场地力量，锁死希雅的位置，毫不留情地宣泄出了自己的最强攻击。
面对扭曲的发瀑和天雷地火黑风，希雅依旧在笑，她在位置被锁定前，猛然掷出了手中的长剑。
“就算是丢掉武器原地投降，我也不会放过你的！”萝拉的眼眸里一片深邃的红色，她正处于整片天地的最中心，掌控力量的感觉让她兴奋到发狂。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她感觉自己可以统治一切！
黑色发瀑撞上希雅身前的防御结界，激荡起阵阵涟漪，这十几重守护神术只能暂时拖延发瀑的攻击，并不能将攻势消弭。
但希雅所要求的，也只有这种程度了。
那柄飞掷出去的细窄长剑翻转几圈，被一个银色头发、穿着暴露的女性握在了手中，剑身上涌起月华般的光亮，穿过天雷地火，从萝拉肋下部分刺入，穿透了她的胸腔。
希雅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银月剑里的剑灵小姐姐一直在待命。
杀招的发动远不止如此，银月剑洞穿萝拉，除了携带银月的微弱神力，还有希雅准备好的“圣焰清算”。
这个神术很特殊，它对目标所造成的伤害，与之前其他圣焰神术累积的创伤有关，先前的伤害累积的越高，圣焰清算时所爆发的杀伤力就越强。希雅只在交战之处用过一次，而后由圣焰长剑累积的伤害，包括不久之前的那次穿胸攻击，都为这次清算叠加了不少威力。
汹涌澎湃的圣焰几乎吞没了萝拉的整个身躯，就连黑色发瀑都被烧断了不少。
死亡之女因感受到痛苦而恸哭嚎叫，整个身体在短短几秒钟内变成了一团硕大的火球。
希雅的杀招却还没完，她最重要的杀招，也是对死亡之女创伤最大的招式，酝酿许久的“心剑无双”已经悄无声息地架在了萝拉头顶，不可视之剑轰然落下！
银月剑破坏肉身，圣焰清算消耗死亡之力，心剑则瞄准了萝拉的灵魂，三种绝杀攻击于同一时间降临在萝拉身上！
如果说六翼天使和死亡之女的满实力都是一百分，那么实战经验丰富的希雅能将这份力量发挥到一百二，甚至是一百五，萝拉却只有七八十的程度，两边看似对等，实则差距极大。
黑裙少女充盈着死亡之力的身躯快速瓦解，她晋升过的神魂也没能挡住心剑的杀伤，碎裂成了无数片。
灵魂受创，死亡之力失去控制，自行从萝拉的伤口处逸散消失，剩余的死亡神力也在努力消弭圣焰的伤害，根本无暇去修复萝拉所遭受的创伤。
少女的身体像是个被弄坏的洋娃娃，无力地从天空中坠落。
伴随着萝拉的熄火，先前那些狂暴的攻击也都消失不见，天空和大地都恢复成了相对正常的模样。
希雅的精神一阵恍惚，许多模糊的画面在她面前闪过。
因为心剑斩碎了萝拉的灵魂，她并不是很意外地触碰到了萝拉曾经的某些记忆。
十几年前，名为芙罗莉娜的女孩降生的那一天，她的母亲死了。
她是个不足月的早产儿，母亲身患重病却坚持着要生下她，商会的医师是剖开母亲的肚子将她取出来的。
芙罗莉娜的父亲是金叶花商会的主人，但他并不喜欢这个女儿，他的妻子本可多活几年，却因为女儿提前去世。
十几年来，芙罗莉娜从未庆祝过生日，她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生日的含义。
她与父亲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对父亲最深的映像，是那个男人眼眸中无法熄灭的怒火。
她本应作为爱的结晶备受宠爱，却成为寄托恨意的存在，沦落到无人关怀的境地。
她如同一个精致的瓷娃娃般被养大，天生的不足让她成长到十六七岁时，外表仍然和十二三岁的女童差不多，她也缺乏许多作为人应有的常识和感情。
直到某一天，她遇到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是肯恩，他教会了她许多东西，作为人的情感，作为人的智慧，作为女孩子应该享受的幸福，精神与肉体的欢愉，还有生命和爱情的意义。
于是灵智开启，瓷娃娃变成了人，她也有了渴求之物。
往后的时光里，无论是用计夺取金叶花商会的掌控权，还是加入邪教成为圣女，芙罗莉娜都是在为那个男人而活。
她并不信仰邪神瓦哈尔，也不待见那些狂热又愚笨的邪教徒，她只是把他们当成了可以利用的东西，就如同她手中的金币——让她的父亲绝望的是，这个外表如幼童的少女，拥有比商会历代主人加起来还强大的经商才能。因为她绝对理智，绝对冷静，只要不和那个男人扯上关系，她便能如同机器一般精密，还拥有着机器所不具备的创造性智慧。
但在一个月之前的瑟蒙迪，肯恩从天空中坠落。虽然肉体没有死去，但敏感的芙罗莉娜察觉到，她为之而活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存在了。
她绝望而痛苦，沉沦数日后，决定带上剩余的邪教徒，在圣城路德维希玩一票大的。
在抵达圣城的路上，她被帕米尔城的死亡之花吸引，她见到了无面者，又在被无面者同化时，得以窥见无面死神格拉那托斯的真貌。
芙罗莉娜见识到了世界之外的真实，见到了神与魔的斗争，见到了更多深邃而引人疯狂的知识，她身为人的情感慢慢变得淡薄，那些放不下的羁绊也变成了可以随意丢弃的东西，她再次蜕变，成为了死亡之女萝拉。
之后的记忆，便是萝拉在圣城的诸多谋划，分散到全城各街区的无面者，守在恒光街等候天使降临的她自己，还有被隐藏在地下水道里的死亡之花……
也难怪这次的无面者会这么狡猾，幽影无面者原本的计划也就是秘密渗透全城而已，没有这么多幺蛾子，还是从人类晋升为死亡之女的萝拉更了解人类。
看到这里，希雅也终于可以确定，她真的彻底搞定了这个疯女人，没有遗漏的地方。
萝拉碎裂的灵魂有一部分被希雅的心剑吞噬，绝大部分在碎裂后便自行崩溃了，圣焰不能焚毁的部分则变成了碎沙，随风飘扬，消失无踪。
随着空间主人的陨落，这处荒原也如同画布上被抹去的油墨一般，逐渐晕散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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