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不用为我担心，希雅殿下。”老教皇看到了希雅脸上的担忧，道，“光芒的亮度也是有时限的，回归圣光冕下的怀抱，对我来说是最好的解脱。”
说完这句话，老教皇自嘲地笑了笑，道：“我这些年犯了很多错误，没能管理好教会，或许圣光冕下不愿意拥抱我？啊，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希雅殿下你来了。”
老教皇的目光从白毛女仆和魔偶女仆身上掠过，又在克洛斯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道：“被魔王之血浸染的梦魇，古老的潘多拉魔偶，还有来自异世界的勇者，大家都愿意凝聚在殿下身边，我很开心。”
“我觉得，不管我有没有来，您都应该谨遵医嘱，好好配合治疗。”希雅注视着老教皇的眼睛，说道：“我以前的身体状况也很糟糕，但在露西姐姐的帮助下，已经好转许多，教皇老爷爷的诅咒，一定有办法拔除的。在死亡真正到来之前，都不可以放弃希望。”
“哈哈哈，殿下说得对。”康纳德笑道，“这也是希望之光为何如此美丽的原因！放心吧，希雅殿下，我并不会即刻赴死，我还得带你游览教皇宫呢！”
大笑之后，老教皇脸上涌出一抹潮红，他又连续咳嗽了几声，格雷连忙帮他抚背顺气，才让他稳住了呼吸节奏。
“今晚我就是来单纯看望殿下的，见到了，很满足。”康纳德道，“现在的圣城有些糟糕，但我保证，再过一阵子，殿下就能见到真正的路德维希，您会喜欢这座城市的。”
希雅点了点头，“嗯，但是今晚的话，您还是早些休息吧。”
“这里距离教皇宫可不近，我送您回去吧。”格雷道，“还是说我去帮您安排房间，您就在这边留宿？”
康纳德摆手，“不了，不回去的话，奈莎那孩子会担心的。”
他饮完杯中之茶，站起身来，拄着手杖，朝门外走去。
希雅起身告别，格雷则迈步跟了过去。
老教皇道，“你也别送了，这段路不长，我一个人没问题的。”
格雷依旧跟在老教皇身后，道：“我有些事情要跟您商量。”
老教皇眉头微挑，对暗号一般地说道：“秘密事件？”
“秘密事件！”格雷的语气十分肯定。
老教皇无奈摇头，“那你就跟上来吧。”
两人先后出了房间，阿芙下意识想跟过去，但很快又停了下来。
夜空下只剩两人时，格雷开口了，声音压得很低。
“教皇陛下，我和露西最近在研究超凡级魔药。”
第两百七十四章 贴标签不可取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摘下假发，露出光秃秃的头顶，索萨心底承受的压力可想而知。
但他依旧装出了一副深沉忏悔的模样，仿佛真的是因为对圣光的信仰太过虔诚，才不忍心在神之爱女面前伪装自己。
毫无疑问，这是一种拉近关系的手段，看似滑稽可笑，但真的有用——前提是神之爱女真像索萨预估的那样，是从乡下来的纯洁女孩。
露西笑出了声，克洛斯也有些憋笑，先前被邀请来的宾客里，只有费伊嘴角勾了起来，但也很快就被抚平。
从之前换座位时的举动就可以看出来，费伊和索萨并非铁板一块，他背后势力的体量或许不如光耀商会，但也不会差太多。
“索萨先生真是个坦率的人呢。”露西笑完之后，由衷赞叹道，“您对圣光冕下的热忱信仰，我已经感受到了。这次晚宴也很棒，非常感谢您的接待。”
她的语气里毫不客气地流露出了对索萨的欣赏，目光在那反射光亮的头顶看了几下，也很快就转移了视线。
索萨微微低头，在心底补充了一个标签，“好奇，但是有礼貌，懂得避讳”，然后恭敬道：“安洁殿下刚来圣城，想必还没有落脚之处吧？我这里倒是有几栋空房子，殿下若是不嫌弃——”
“索萨先生，安洁殿下住在教会就好，不劳你费心了。”伊洛斯恰到好处地开口，看向索萨的目光里带上了几分警告。
索萨连忙道：“是在下僭越了，非常抱歉！我也是太心急了，担心殿下住的不舒服才有此建议，既然大主教已经有了安排，那我便不用做这些无谓之举了！”
露西微微偏头，索萨这一招是以退为进，旨在给神之爱女一种感觉，她是在伊洛斯的控制下行事，是一种还算巧妙的挑拨关系的手段。
这一点倒是和欺诈师有点像，欺诈师们从不相信亲密无间的合作关系，因为人与人终究是单独的个体，思想并不能完全同步，也不可能完全敞开彼此的秘密。在合作者之间插入一根小刺，即便短时间内不会体现效果，也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爆发危机。
露西乐意配合，说道：“索萨先生的安排也是好意，不用自责。不过以我的身份，还是住在教会比较合适。”
“这本是我打算送给安洁殿下的接风礼物，既然如此，那就换一份礼物吧。”索萨道，“殿下若是在传播圣光信仰时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尽管找光耀商会，只要是我能帮到殿下的地方，一定全力相助！”
这是典型的加一个鸡蛋还是加两个鸡蛋的事件选项，隐藏了不加蛋的选择，而且话题切中“传播信仰”这样的大事，让人无法拒绝。
“那就多谢索萨先生了。”露西略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然后又在伊洛斯警告的视线中重新坐了回去，她有些不安分地搓了搓手掌，道：“有索萨先生这样的大商人帮忙，一定可以让圣光冕下的辉光传递到更多地方，南北教区的争端也很快就会平息的！”
索萨又笑眯眯地在心中给神之爱女加上了一条“热忱之人，心思较为单纯”的标签，迎合道：“能帮助殿下传播信仰荣光，也是在下的荣幸！”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站起身来，道：“晚宴差不多要结束了，殿下有特别喜欢的食物吗？餐后甜点要不要再加一份？”
“不用这么麻烦。”露西也跟着站起来，“这次的晚宴我很满意，希望以后也能和索萨先生相处愉快。”
“当然，我们都是圣光冕下的信仰者，是同一阵营之人，一定会相处的很愉快的。”索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殿下不用急着离开，我邀请了夜雀歌舞团的人驻场表演，您可以在这里观看表演，要是累了，我也准备好了休息之所。”
对付这样的女孩，不能用那种直接行贿的手段，要先拉好关系，以朋友的名义，以帮忙为借口，慢慢地在她心中留下印象，温水煮青蛙，等她反应过来不对劲时，欠自己的人情就已经还不清了。
“夜雀的表演……”
露西看向不远处的舞台，宴会时间，为了不打扰到客人，舞台上的演出多是舒缓轻柔的音乐，真正的大戏还未开幕。
现在宴会结束，舞台上的表演内容也出现了变化。音乐逐渐激昂，听前奏应该是史诗剧《大骑士阿纳瑞斯》。这位骑士最出名的事迹，便是成功讨伐北方雪原上的黑冰魔女，解救了被黑冰魔女奴役的北方部族，将圣光信仰传播到了雪原地区。
是小希雅很喜欢的那种故事。
露西暗暗想着，眼睛看向伊洛斯，露出了渴望的眼神。
“安洁殿下，明天我们还有事情要办，十时之前必须离开。”伊洛斯慢悠悠地抛出一句话。
十时之前，舞台剧的主要内容差不多能演完。
露西故作欣喜地朝舞台的方向走去，克洛斯和瑞拉连忙跟上，迪莉娅也跟了过去。
费伊作为歌姬小姐的忠实粉丝，自然不会放过机会，也跟在了几人后边。
索萨比了个手势，宅子里的仆人们在最合适的观赏位置放上了椅子，还摆上了茶水与点心盘。
索萨并没有第一时间靠过去，他坐在伊洛斯身旁，微笑道：“大主教和安洁殿下愿意来赴宴，是光耀商会的荣幸。下个月光耀商会献给教会的供奉金提升三成，您觉得如何？”
伊洛斯没有接这个问题，而是说道：“我知道你提前和安洁殿下接触的意思，但是索萨，光耀商会如今的体量还不能让你满足吗？”
老主教的声音不高，传不了很远。
索萨笑了，说道：“大主教，我是个商人，商人是永远不会满足于已经掌握在手的财富，我们的毕生追求，永远是下一桶金。”
“即便这下一桶金是通过玷污圣光信仰赚来的？”伊洛斯道。
“大主教说笑了。”索萨道，“我可不敢玷污圣光信仰，光耀商会的生意一直合法合理，不敢做逾越规矩之事，您要是听到了某些不着边际的传闻，必定是那些同行对我们的污蔑！”
第两百七十五章 环环相扣
“迪莉娅小姐，还有安洁殿下，你们不要听索萨那家伙的废话。”
在舞台音乐声的遮掩下，几人身后的费伊忽然开口。
“索萨·索耶和他的光耀商会可不是什么正经商会组织，最近这些年，仗着北方教会的庇护，他没少干阴损事。”
“诶？是这样吗？”露西装出有些吃惊的语气。
“光耀商会卖的最好的商品，是瓶装祝福圣水，路德维希城内五金一瓶，别的城市被炒到了十金币甚至二十金币的高价。”费伊压低声音，“他们宣传说这是主教祝福过的纯净泉水，能净化身心，加深与圣光的感应，还能缓解伤病，实则只是普通泉水，按一定比例稀释了治疗药剂，根本不是什么祝福圣水。”
“怎么会有这种事情？！”露西惊讶道，“教会都不管的吗？”
费伊冷笑道：“教会每个月要吃光耀商会一大笔贡献金，口袋满满，肚子饱饱，庇护光耀商会还来不及，怎么会拆穿？真要有人怀疑，那些主教还会装模作样地出来作证呢。”
露西皱着眉头，“这种事情，伊洛斯大主教知情吗？”
“大概知情吧。”费伊道。
“大主教也不管吗？”
“怎么管？”费伊耸了耸肩，“北方教会里过半的主教与商会有联系，其中有些主教还是在商会的资助下上位的，真要是一条线捋下来，北方教会的中层估计会彻底瘫痪。那些巡检的圣骑士也有不少接到过光耀商会的资助，哪有脸面去管金主的事情？”
舞台上的唱词恰好到了“圣光骑士的信仰坚定不摧”这一句，显得有些讽刺。
“如果真有这种事情，那我要和索萨先生好好理论理论！”露西道，“怎么可以欺骗信众，用金钱腐蚀圣光信仰呢？！”
费伊道：“你直接同他理论，他肯定不承认，你得先抓住他的把柄才行。”
“什么是他的把柄？”露西连忙追问。
“当然是光耀商会售卖的商品。”费伊道，“你是神之爱女，比那些主教更有资格分辨什么是接受过祝福的圣水。明天你可以去附近的光耀商会分部里购买一瓶圣水，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再当众拆穿光耀商会的谎言！”
“费伊先生说的有道理！”露西连连点头，心里却一阵无语。
她原本以为，这个叫费伊的小年轻和索耶不是一路人，现在看来，这家伙多半是索耶准备的另一重手段。
如果“安洁莉特”明天真的去商会买圣水，当众拆穿光耀商会的“谎言”，那么她会发现，那些售卖中的商品真的是被祝福的圣水，是她自己轻信他人之言，闹出了大乌龙。
发生这样的事情后，“安洁莉特”必定会对索萨心怀愧疚，不但光耀商会能得到免费宣传的机会，“安洁莉特”和索萨的关系也会拉近不少，以后类似的话语，她也不会再轻易相信。
除此之外，神之爱女初次在公众露面就闹出笑话，也会降低“安洁莉特”的公信力。
怪不得在索萨为了迎接神之爱女召开的宴会上，会有费伊这样的刺头，也怪不得偏偏这段时间，索萨没有跟过来，这是在给费伊施展空间啊。
离了圣城这么久，这些商人的手段又进步了，一环套着一环，叫人防不胜防。
露西暗自感叹了几句，开口道：“费伊先生看起来很了解内情，明天要不要来帮忙？咱们一起拆穿光耀商会的阴谋，还那些被欺骗的信众一个公道！”
费伊面色微苦，叹了口气，道：“安洁殿下，我和你不同，我的家族和索萨的光耀商会是绑在一辆战车上的，我虽然看不惯这家伙，却不能亲自出面揭穿他，希望你能理解。”
“原来如此！”露西恍然大悟，道：“费伊先生放心，我明天拆穿光耀商会的谎言时，不会暴露你的身份的！”
“那就多谢安洁殿下了。”费伊微微躬身。
舞台上的剧情演到了阿纳瑞斯和黑冰魔女交战的场景，舞台剧特有的慢动作打斗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饰演阿纳瑞斯的人留了大胡子，和圣典里记载的形象颇为相符。黑冰魔女的扮演者则是一位漂亮的女性，看起来二十五六左右，有着成熟御姐的风韵，头上还带着冰雪皇冠，也参考了圣典里的记载。
看起来夜雀歌舞团在编排舞台剧时也是用了心的，对圣典里记载的故事非常熟悉。
迪莉娅一边欣赏舞台剧目，一边欣赏露西的表演，心中暗暗好笑。
不熟悉露西的人，会被她这一连串表演给糊弄过去，但迪莉娅不同，她对露西十分了解，某种意义上可谓是知根“知底”。
露西是看出了这位费伊先生的不对劲，才会配合着他演下去。
迪莉娅觉得有些可惜，好不容易在异乡碰到自己的歌迷，却是处于敌对阵营。
费伊告诉露西光耀商会分部的大概位置，又隐晦地提醒道：“这件事情只有声势闹得足够大，才能拆穿光耀商会的谎言，安洁殿下，届时可能还需要你展露一些神迹，来向那些受骗者证明你的身份。”
“放心吧，我已经明白该怎么做了！”露西用压抑着愤怒的语气说道。
“还有一点，这件事你不能告诉伊洛斯大主教。”费伊又道，“大主教若是知情，很有可能会提前通知索萨。”
露西点头，“多谢费伊先生的提醒。”
说是大主教有可能泄密，其实是怕大主教看穿阴谋，制止“安洁莉特”的莽撞行动，所以干脆瞒住他，不让他知情。
露西本打算晚宴结束后，在离开索萨的宅邸时，表露自己的身份，给这位“可敬”的表演者和阴谋家一个惊喜，但费伊的话让她改变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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