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耳铃铛
“嗯？”
面对罗亚的疑问，白发的魔女表情微微扭曲，片刻之后给出了这样的答案，闻言的罗亚不由一愣，他注视着低着头的阿尔塔西娅，突然发现魔女的声音似乎有些哽咽。
“阿尔塔西娅，你……”
“不能说。”
“……这样啊。”
第二次听到魔女的声音，音色已经调整为正常，然而如此回答的阿尔塔西娅却始终低着头，似乎不愿罗亚看到她的双眼与表情，见此情况黑发少年微微动容，片刻的沉默后点了点头没有再追问。
“至少……救世主已经复苏这点，是已经确定了的吧？”
“嗯，这一点我能够确定。”
“这样啊，也是，毕竟卡洛琳先祖都已经能够离开极渊了，那个家伙没理由出不来。”
点了点头如此说着，回想着记忆中无底深渊之内的恐怖气息，罗亚发出一声轻微的叹息。
事实上救世主可能复苏这件事，罗亚多少已经猜到了，只不过并非是在卡洛琳出现时，而是在更早之前艾丝翠德即将苏醒的时期。
虽然安东尼奥在漫长的时间中研究出了自【混沌之梦】中分离出艾丝翠德的方法，但是根据学院长所说，艾丝翠德当时已经有过几次短暂的苏醒。
而按照罗亚对这位老祖宗的了解，只要能够拖延救世主复苏的脚步，艾丝翠德是不会在意自己是否在【混沌之梦】内的，甚至不会让安东尼奥营救她。
当听说艾丝翠德同意安东尼奥动手的那个时间点开始，罗亚其实就已经明白，【混沌之梦】恐怕已经失效了，而距离救世主的彻底苏醒也已经不远了。
“你就是因为这些才下意识地将我叫来的吧？抱歉了，让你看到了些不好的事。”
“……所以，如果最后的结局并非好结果，你打算怎么做？”
听了罗亚的感叹，阿尔塔西娅沉默了片刻后如此问道，她抬起头，茜色的眼瞳中目光闪动，似乎在等待着什么答案。
“怎么做是指？”
“如果……我说能够带你离开呢？”
“离开？”
“不错，从这个即将爆发争斗的世界离开，这样的话无论是什么样的绝境都将不复存在，哪怕是必死的命运也能够扭转。”
如此说着的阿尔塔西娅少见的有些激动起来，她抬起头注视着面前的罗亚，茜色的眼瞳微微颤动，而黑发的少年则是瞪大了眼睛，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离开这个世界什么的，到底是……”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世界虽然是希雅创造的，但是并非只有我们生活的这一处，空间的裂隙，混沌的彼端，各种各样的能够躲避这场纷争的地方有很多，你之前不还见到了一个那里的居民吗？”
“之前？”
听到阿尔塔西娅的话，罗亚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后立即想起了魔女指的是谁，正是之前在与卡洛琳战斗时，罗亚亲手打败的邪灵泰坦。
邪灵泰坦是远古时期泰坦一族于现实世界的投影，而其真身则在混沌空间之内，那里是希雅施加封印之地，也是远古诸多怪异生命的流放之地。
无论是母神还是救世主，都对那里没有半点感兴趣，也不可能为了杀死罗亚而打开这样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只要能在那里生活，理论上确实能够躲掉即将到来的危险。
“不，那里是希雅封印的空间吧，怎么可能进入？”
“那里的封印确实是希雅施加的，也确实很牢固，但是任何的封印都无法逃脱时间的规律，你已经达到源级1了，而且能够短暂的希雅化，只要利用这一点与我的【时之轮】的话，想要进入并非不可能。”
“……”
“混沌空间，那里虽然危险，但是并不存在能够与救世主媲美的敌人，任何的规则、命运都无法触及那里，只要有我在，只要有这片王城，在那里生活并不是问题，所以……”
细雨之中，如此说着的阿尔塔西娅微微上前一步，伸手抓住了罗亚的衣角，地面的积水微微泛起涟漪，倒映着两人的身影，空旷的王城内，时间仿佛陷入了静止。
在这静止之中，黑发的少年低下头，他望着阿尔塔西娅茜色的眼瞳中那闪烁的光芒，良久后发出一声叹息。
“阿尔塔西娅，抱歉。”
“……”
短短的一句回答，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然而白发的魔女却已经明白了罗亚的选择，数秒的沉默后，她轻轻的放下手，低声开口道：“为什么？你应该明白这样的选择可能导致的后果吧？”
“嗯，我知道，接下来的战斗……恐怕会很艰难。”
如此说着的罗亚脸上露出有些勉强的笑容，而听到这些的阿尔塔西娅则默默地握紧了拳头，冷笑了一声开口嘲讽道：“呵，艰难？英雄大人，你该不会以为能够打败那个女人，就能够压制住救世主吧？那样的话你就太小看他了。”
“即使是千年前的最终计划，也没能将他彻底葬送，卡洛琳一直以来压制的也只是沉睡中的救世主罢了，彻底苏醒的他力量远要比那时更加强大。”
“……我明白。”
听着阿尔塔西娅带着些怒气的话语，罗亚并没有生气，反而是平静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即使是现在，即使晋升到源级1，我的力量仍然难以与救世主抗衡，这一点我很清楚，更何况在那之后还有母神……”
“既然知道，你为什么还……”
“理由的话，要多少就有多少吧？”
面对魔女之王的疑问，黑发的少年转头望向雨幕下的城市，略显苍白的侧脸透露出几分严肃。
“作为选王之血的觉醒者，带领人类抵抗毁灭的预言本就是先祖们遗留下来的任务，作为阿卡特家的一员，我要保护我的妹妹与父亲，作为圣梅斯特教国的贵族，我需要效忠我的君主。”
“作为百年前契约的当事人，我要照顾我的未婚妻，作为预备役的父亲，我需要呵护那位母亲与我们的孩子，作为誓约的受益人，我想要拼死保护我的骑士一生幸福美满。”
“除此之外，豁出性命将我从沙漠带回来的朋友们，相信着我的长辈们，东境参与焦土战役的将士们以及整个人类种族，我不能放弃的东西实在太多了，而最后……”
出口的话语停顿了片刻，黑发的少年转头望向身边的魔女，脸上带着些微的笑意，金色的眼瞳炯炯有神。
“作为你的契约者，我可不想给你丢人。”
“你……”
“阿尔塔西娅看中的人，绝对不是个胆小的懦夫，难道不是吗？”
“……”
望着如此说着微笑着的罗亚，阿尔塔西娅陷入了沉默，她盯着少年的茜色眼瞳微微颤抖，片刻之后声音沙哑的甩下一句话。
“随你便吧。”
话语声落地，白发的魔女随即转过身，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背影之中，蒙蒙的细雨打在她的身上，掩盖住了一些其他的声音。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不，我是被你叫来的吧，所以……”
“……那回去吧。”
似乎对罗亚最后的回答有些不满意，白发的魔女如此说着挥了挥手，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让黑发的少年难以抵挡的困意。
“等，阿尔塔西……”
大脑瞬间变得昏昏沉沉的罗亚想要说什么，然而一切的感官却都开始离他远去，话语尚未说完，黑发的少年便闭上了眼睛，意识也彻底的被黑暗所吞噬。
细雨下的庭院之内，黑发的少年在魔女之王的驱逐下迅速失去了意识，身体向着地面倒下，然而尚未落地便被一只无形的手拉住，稳稳的静止在了空中。
望着睡去的黑发少年，转过身的魔女之王没有说什么，她轻轻地挥了挥手，将罗亚的身体移到了一边的长椅之上。
黑发少年的身体没有消失，这自然不是什么正常事件，一直以来每一次罗亚与古神见面，失去意识之后都会如同云雾般无法触碰逐渐消失，而在另一边，黑发的少年则会在现实世界醒来。
然而这一次，罗亚的身体却完全没有消散的迹象，这并非什么奇迹，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这一次的罗亚真的只是单纯的睡着了。
魔女之王过去确实强行将罗亚送出过自己的世界，但是这一次，阿尔塔西娅挥动的手臂却并非驱逐令，而是昏睡的咒术。
在这个属于魔女之王的世界，这样的小动作根本不会被罗亚察觉到，黑发的少年也会如过去一般的醒来，不会察觉到任何不对，也没有任何的损失，只不过那是在白发的魔女想要将其送走之后了。
操纵着咒力，轻轻地将罗亚的身体放在长椅之上，细雨中的阿尔塔西娅望着沉睡的少年沉默了起来，她茜色的眼瞳不断闪烁，似乎是在纠结着什么，又似乎有些胆怯。
庭院之内再次恢复了寂静，细雨持续不断，打在植物的叶子上发出咚咚的响声，阿尔塔西娅就这样静立原地默默不语了许久，直到十多分钟之后才轻轻的迈开了脚步。
“就当做，是那时候的补偿……”
如此说着的魔女走到了睡着的罗亚面前，她伸出手想要触碰少年的脸颊，然而指尖即将触碰到之时却又停了下来，悬在空中数秒后，魔女的手上挑，拨开了罗亚额前的头发。
静静地望着罗亚沉睡之中的脸颊，阿尔塔西娅的脸颊微微泛起红晕，茜色的瞳孔也变得温柔了起来，深吸了几口气，白发的魔女视线下沉，落在了少年的嘴唇之上。
“……”
又是一阵有些漫长的沉默后，仿佛下定了决心的魔女弯下了身子，瀑布般散落的白发轻轻滑落，湿润的樱色嘴唇如同涂了蜜糖般闪烁着光芒。
寒气逼人的细雨此时仿佛升了温度，滴滴答答的雨滴声也成了急促呼吸的掩饰，两人嘴唇之间的距离缓缓缩短，就在即将归零的那一刻，意料之外的声音突然响起。
“真是让吾意外，没想到你会做这种事呢。”
“！”
听到如此话语的那一刻，阿尔塔西娅茜色的眼瞳骤然收缩，随后猛地直起身望向了身后不远处棕发的女孩。
“又是你！谁允许你来这里了？！”
不速之客的突然到来，让正准备补回上一次美好的魔女之王脸色瞬间涨红，雷霆声中，阿尔塔西娅身躯之上咒力翻卷，死死的瞪着不请自来的艾达维亚，恨不得将对方当场击毙。
连续两次被同一个人在关键时刻打断，这对于阿尔塔西娅来说简直是深仇大恨，然而面对这种情况，邪神小姐却不以为意。
“吾来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你这样随便拉人进来会影响恢复的进度呢，让你们把话说完已经等很久了，继续等下去岂不是没完没了。”
“等等，你，你在这里多久了？”
“罗亚进入后没多久吾就追过来了，不过分心到连他都没有发现的你，更不可能发现吾就是了。”
“……”
听到艾达维亚的话，阿尔塔西娅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而另一边，棕发的邪神则望着沉睡中的黑发少年，淡淡的开口道：“不过还真是让吾意外，还以为你会说自己的事，没想到居然是劝他和你离开。”
“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明明怎么选你都会难过，这样做有意义吗？还是说……需要信心的，其实是你？”
“……”
望着陷入沉默之中的阿尔塔西娅，邪神没有再继续深究，她放弃这个话题般的摆了摆手，随后开口道：“算了，面对那样的敌人不动摇才奇怪，与之相比吾更好奇的是你会怎么做。”
“……怎么做？”
“不错。”
如此说的艾达维亚身体漂浮起来，缓缓地来到了罗亚的身边，开口问道：“虽然你说的很绝望，但是事实上我们并非毫无胜算吧？”
“……为什么这么说？”
“真的必定会输，你根本就不会让他选。”
“……”
在灵族之王的注视之下，阿尔塔西娅再次陷入了沉默，不过令艾达维亚有些意外的是，片刻之后白发的魔女给予了肯定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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