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猫耳铃铛
“看看你们的盔甲长剑与手脚，你们是军人，也是这次意外中的幸存者！我昨晚保护住你们，不是为了看你们在这里发疯哭嚎，也不是为了看你们逃避现实，在这关系到国家危急存亡的时刻，我要看到的是你们站起来，而不是趴下去！”
在队伍的最前方，身缠巨大骸骨的罗亚痛斥身后战士们懦弱的表现，在他的训斥之下骑士们逐渐回过了神，面露痛苦的男人止住了自言自语，呆若木鸡的士兵也逐渐有了反应，看到这样的人们，罗亚目光一动，望着众人再次说道：“你们以为塔克要塞发生了什么？神的惩罚？希雅的降罪？狗屁！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们，我们昨晚是受到了远古时期邪神们的攻击，这是来自邪教的有组织、有计划的袭击与阴谋！这是对我们，对教廷的挑衅，也是对希雅的示威！”
“你们是神的战士，是希雅最忠诚的信徒！在邪神们发起挑战的现在，正是需要我们站出来，誓死捍卫神灵尊严与人类世界的时候！数不尽的民众还在我们的身后，塔克要塞也未必不会失而复得，现在你们该有的不是绝望，而是振作！”
面对这些无法接受现实，甚至信仰崩塌的教国士兵，罗亚为他们树立了敌人的同时，也为他们种下希望。
【六灾厄】，虽然只是母神的工具一般的东西，不过其本身说是邪神也不为过了，与它们有联系的圣杰会更是铁打的邪教，而只要是破坏这个世界与文明的东西，便是对希雅这个拥有源质的智慧生物始祖的否定，这也是毋庸置疑的。
对于现在的士兵们来说，需要一些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让他们理解事情的本质，否则混乱会不断地发生，只是关于塔克要塞的失而复得，罗亚却是说出了一个善意的谎言，不过以振奋人心来说，却已经足够了。
“对，对啊，要塞怎么会就这样消失，他们一定会回来！”
“这只是邪神的障眼法！不要中计！该死的邪教徒！”
“必须把消息先带回去，加强武装。”
在罗亚的号召下，从小便是原初女神教信徒的骑士们打开了新开关，以自身的信仰对抗起了现实从而暂时建立了精神支柱，在对邪教的群情激奋之下纷纷开始了行动。
回去报告的小队快马加鞭折返，其余人则开始搜集附近一切的线索，并开始建设简易的基地。
塔克要塞虽然消失了，但是山口却必须有队伍坚守，因为这里是大军团必经之地，不在这里设置关卡，异种人进入平原四散各地便再也难以剿灭了。
千人的骑士团，在这种地方驻守自然不够，如果真的碰到异种人的大部落根本就是螳臂当车，罗亚清楚这点，留下的骑士们也清楚，但是谁也没有去提这件事，因为大家都知道，在这恐怖的灾难之后，自身的性命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不在考虑范围内了。
在他们的身后，有家，有国，有种族的命运与未来，突然降临的灾难也许会一时摧垮他们的意志，但是在想起了那些应该坚守的东西之后便没有人能够后退了，而罗亚，也要去完成自己必须完成的任务。
“大人，您真的要去？”
人来人往，搭建的初具规模的驻地旁，第三骑士团高层军官们围在一起，面色凝重的注视着面前黑发的少年，而听到骑士团长的疑问，罗亚则淡淡的点头予以回应。
“嗯，凯因王子失踪的现在，公主殿下已经是最后的希望了，为了教国，我必须去。”
“……”
简短的回答，却让一圈男人陷入了沉默，初升的朝阳照耀四方，可身着铠甲的骑士们却感受不到一点温暖。
孤身一人前往被称为人类死地的塔克平原，在茫茫大地上去寻找可能幸存的公主殿下，这在所有人看来都是疯狂之举，可是望着面无表情的少年，却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阻止的话，因为就如罗亚所说，为了教国，这是必须做的。
凯因王子离去了，随着那十数万人的雄关要塞一同消失无踪，可是希兹克里特却必须有继承人，原初女神的教廷也不能失去天使的血脉，一旦凝聚国家的王族出现断代，巨大的灾难下国家很可能分崩离析，而教国的崩溃也将如疾病般传染向整个人类世界，造成巨大的恐慌。
没有人能阻拦罗亚，也没有人敢阻拦罗亚，因为他此时肩上的已经承载上了国家、甚至是人类的希望，即使在骑士们看来这是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们也只能咬着牙为罗亚送行。
“拿着我的胸章，去找前线潘德与罗塞的军队，就说阿卡特领代理领主罗亚·阿卡特代表教国请求援军支援塔克要塞，事后我将亲自去向两国高层解释，放心，他们会行动的。”
“而在那之前，你们要做的就是守住这个口子，然后记住一句话，这个时候，在这里，没有国家，只有人类。”
“大人……”
接过胸章的骑士团长哽咽着欲言又止，罗亚则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黑发的少年转头望向前方，沉默着翻身上马，手抚着胸中的短刃放松缰绳。
“在我回来之前坚持住，希雅的战士们，愿诸位武运昌隆。”
留下这句话，黑发的少年向着未知的前方出发，一骑绝尘。
从启程的那一刻开始，罗亚就知道这是一场必须要完成的旅程。
教国的公主殿下，王族现存唯一的继承人，这特殊的身份重要程度，甚至到了可能左右人类世界未来的地步。
现在的教国并没有变面上的那么稳定，如果继凯因王子之后诺艾尔也出了意外，那么少年几乎可以肯定，埃里克家这头蛰伏多年的猛虎必将跳出来，带领着心怀鬼胎的野心家与见风使舵的小人们侵吞元气大伤的王族势力。
在对抗异种人的大义下，他们想必不会直接造反吧，但是随着希兹克里特绝后，教国将变为群雄割据的乱世，直到圣座约翰这个曾经的圣战英雄离世之时，战争将彻底地打响。
到那时，希兹克里特消失，同盟不复存在，阿卡特家恐怕会与埃里克这个曾经的宿敌正面交锋，教廷应该依旧会支持阿卡特家，埃里克的背后则是邪教的团体，这场正邪的大战无论胜负为何，都会将一切现存的秩序彻底摧毁。
内忧外患之下，人类的存续无人可以保障，一旦异种人如同前四次一样大规模侵入，失去天使血脉领导的教廷与乱成一团的人类世界将再无顽强抵挡的可能。
这些是罗亚稍微猜想便能够得出的结论，是绝对不能让其成为现实的沉重未来，但是对于现在的少年来说，这些却并不是他最关心的，此时的罗亚脑中只有一件事，想到就会让他背脊发寒。
那就是诺艾尔，可能会消失。
今天距离诺艾尔血脉的高峰期已经过去数天了，原本少女体内的血脉便是靠着自身的意志勉强维持，这种时候塔克要塞消失，身为父亲的凯因生死不明，对于正在晋升中的少女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诺艾尔是否已经知道了塔克要塞的意外，这一点罗亚是不清楚的，如果她没有目睹到这些的话还好，只要瞒住这件事度过高峰期，诺艾尔就能够转危为安，可是如果少女看到了的话……
望着前方无际的平原，罗亚在圣者的短刃所带来的模糊指引下一路疾驰，可是接下来少年看到的一切却让他的脸色愈发凝重。
在疾行几个小时之后，罗亚发现平原之上开始出现了不一样的色彩，而随着距离的靠近以及扑面而来的腥气，一幅地狱绘图般的场景开始在少年的面前展现。
尸山，并不是形容词，而是名词意义上的尸山。
那是由数百个异种人尸体相互叠加而成的山丘，腥气与腐臭远隔千米都凝聚不散，浓烈的令人作呕，血液沿着地沟向着四面八方流淌如溪流染红了整片土地，乌鸦与秃鹫在天空中盘旋不散，这超现实的一幕就如怪诞的艺术作品般，深深震撼了罗亚的内心。
呆滞地注视着远方的一切，罗亚的心渐渐跌倒了谷底，他策马上前检查了几具残缺不全的碎尸，感受着其上熟悉的咒力面色逐渐苍白。
真的是她。
目睹着这碎尸的残忍手法，少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做出这些的人与记忆中善良正义的少女相对，可是理智上罗亚又知道，这是铁证如山。
在这地狱之中呆立了片刻之后，少年继续沿着圣器的感应追踪，随着不断的前进，相似的场景也相继出现，直到黄昏时分，罗亚已经看到了三个尸体的山丘。
夕阳之下，前行的少年身上披上了一层殷红如血的光芒，在他的怀中，圣器上的气息愈发浓郁。
而同一时间，远处血肉丘陵的顶端，光翼伸展的少女也缓缓的抬起了头，在尸山血海中面无表情的望向西方。
第四百二十章 我的命运
近了，很近了。
夕阳的余晖中，黑发的少年如此想着放任着马匹缓速前进，同时警惕的观察着远方的一切。
一天的策马狂奔之后，罗亚的状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或者说，他太小看了之前与【隐之雾】对峙时自身的消耗了。
虽然没有真正的发动技能所以不需要支付过于沉重的代价，但是作为基础的咒力却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压制冠之石长久激活引发的躁动，而在那黑暗的前方，罗亚心心念念的少女情况却与他恰好相反。
经过观察了三支异种人与诺艾尔战斗的战场之后，罗亚可以确定少女的能力正在逐渐提升，这一点尸山血海的规模便是最直观的体现。
从一开始的数百，到最后的上千，诺艾尔的杀敌数量不断增加，沿途染红了草地的追杀与现场留下的咒力反应更是加深了罗亚的判断，也让他心中愈加担忧，然而少年没想到的是，这种担忧的时间却没有持续多久。
“嗡！”
夜幕降临下昏暗的平原上，金属的嗡鸣声突兀的响起，前行之中，罗亚怀中的圣器突然出现异动，伴随着共鸣般的颤抖，明灭不定的光芒在剑身上亮起，让黑发的少年面色一变。
共鸣，这是圣器察觉到主人的气息时才会出现的情况，在罗亚没有动作的情况下，它发生反应唯一的可能便是拥有那另一半权限之人的出现。
诺艾尔，在靠近！
立即理解了情况的黑发少年微微睁大了眼睛，开始迅速地感知周围的情况，可惜的是，出现在他面前的不是曾经熟悉的少女，而是自远方而来的光芒。
那是地平线的尽头，一点闪烁的金色光芒，它刚出现的那一刻就如天空中的星辰般，让人忍不住投以欣赏的视线，但是下一刻，一切却都变了。
炽烈的射线带着光与热划开黑暗，就如无限延伸的星之枪般向着少年直刺而来，烧灼一切的热风扑面而来，然而罗亚却无法及时作出反应，原因也很简单。
太快了。
那是不到十分之一秒的时间，突然而至的极致攻击，别说是正常的人类，即使是身体能力、思维能力远超常人的超凡者，也无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放出咒术。
毁灭的光芒迅速地接近，躲闪的动作已经来不及，然而注视着那填满视野的攻击，罗亚却并没有丝毫的绝望，因为人类的反应虽然已经来不及，但是这闪击在神祇的眼中却差强人意。
“招呼都不打就出手攻击，真是没礼貌呢。”
愉悦的轻笑声中，罗亚的咒力自动运行，洁白的手臂突然自虚空中伸出，放出魔女之王那传承远古的咒术。
诡异的咒力波动下，少年面前的空气突然变得朦胧而梦幻，璀璨而灼热的光芒打在其上如同折射般自罗亚的左右擦肩而过，落入后方的黑暗发出冲天的巨响。
在阿尔塔西娅的帮助下，罗亚规避了这突然而至的一击，但是少年却并没有因此而欣喜，因为熟悉的咒力已经告知了他攻击者的真面目，而这恰恰是罗亚最不想见到的结果。
黑发的少年仰望遥远的天际，看到的是如太阳般升起的光芒以及光翼伸展的少女。
诺艾尔·希兹克里特，时隔数月再次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伴随的是神祇般的威严与仿佛要净化一切的光明。
远隔千米，罗亚的金色瞳孔与漂浮在空中俯视一切的少女相对，两人均是不言不语，黑发的少年在这一瞬间心中涌现出一股彻骨的冰寒，他明白，最可怕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诺艾尔已经认不出他了。
望着地面上的罗亚，金发的天使面容没有丝毫的波动，那曾经蔚蓝的双眼已经被神性的光芒侵蚀殆尽，身上的气势也远非过去所能比，在罗亚的眼中，现在的少女就仿佛拥有着同样面貌的另一个人，或者，另一个神灵。
我，来晚了？
已经彻底天使化了？
在看到诺艾尔样子的那一刻，如此的疑问在少年的心中升起，让他一瞬之间几乎绝望，然而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少年还是强撑着运转起大脑，思考着其他的可能。
天使化，确实是不可逆的，但是凯因说过，天使化有着一条红线，只要不越过就还有希望，那么现在的诺艾尔究竟越没越过这条线？
这个问题的答案罗亚不知道，甚至有点害怕知道，但是为了少女，他必须去尝试验证。
“诺艾尔……是我，罗亚·阿卡特，你还认得我吗？”
“……”
一天一地的对视之中，罗亚顶着巨大的压力仰望天空，声音带着些嘶哑的问出问题，双眼聚精会神的观察着上方的人影，紧接着，他看到了对他来说堪称救赎的一幕。
在罗亚说出自己姓名的那一刻，天空中的少女面容轻微的扭曲了一下，眼神也有了微不可查的变化，然而这来自人性一瞬间的挣扎却无法压倒源源不断的血脉力量，转瞬即逝的苏醒后，少女的意识重新被神性占据，随之而来的是对于罗亚强烈的敌意。
无声的圣白之火开始在少女的身上燃烧，同一时间一股难以描述的重压突然落在了罗亚的身上，带着神灵气息的庞大压力下，遥远彼岸的古神们接二连三的浮现，然而这恐怖的压力带给罗亚的不是恐惧，而是惊喜。
有反应！还没有过线！
看到少女这一连串变化的那一刻，罗亚金色的瞳孔骤然收缩，心中万千的情绪一口气涌上心头，一时间竟然有些哽咽。
诺艾尔的人性极力挣扎的这一点反应，也许无力，但是对罗亚来说却是希望，而只要有哪怕一线希望，罗亚便绝不会放弃，甚至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激昂的咒力在少年的体内咆哮，上冲着点亮了他的双眼，古兰达尔、佩特拉、阿尔塔西娅的身影接连化为实体，与天空中不断膨胀的光芒遥遥对峙。
一口气将所有古神召唤到现世，这对于罗亚来说是庞大的负担，但是却是他必须做的，因为现在的敌人就是这样的强大，这一点从古兰达尔等人的反应就能够看出。
同时出现的古神们没有像以往一样傲视天地，在那已经将天空占领的浩荡光芒下，金色的巨蛇爬行类的瞳孔眯紧，白发的魔女也难得的面无表情，巨大的骸骨无声的沉默，将气与力凝聚到了极致，沉默之中，三位神灵纷纷表现出如临大敌的样子。
诺艾尔已经达到源级3了，这是少年刚一见面就获知的事实，源级3，对于罗亚来说似乎并不是什么阻碍，毕竟连源级2的敌人罗亚也杀死过好几个了，但是诺艾尔的源级3却又不同。
诺艾尔，是《记录者之眼》中最强大的主要角色，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她是审判之光，是断罪的圣剑，是这个世界不知道经过多少年才诞生一个的天命之子，而现在几乎已经化身神灵的她，更是有着致命的危险性。
头皮发麻，身体紧绷，多年来培养出的危机预感作为生物的本能在少年的体内疯狂呼喊，让罗亚用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而遥望着天空中的少女，魔女之王也淡淡的给出了警告。
“英雄大人，我知道现在你是想救人，但是我劝你放弃这个想法吧，那个可不是一般的天使啊……”
阿尔塔西娅轻声说着，仰望天空的茜色眼睛中难得多了些许的认真，她开口，认真的提出建议。
“全力出手，否则，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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