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也是江湖之事。”南心陌摇头:“他站得住脚,我方也同样,道理其实也不重要,说到底还是要有人去做这一线上的拦路石……不,拦路石子。”
她改口同时,不由得自嘲一笑:“烈圣或许是打算将这一战作为收官之战,走的是最后一趟江湖,当然越热闹越好,不如让他尽兴,人一高兴了就容易得意忘形,忽略时间流逝,拦路的石子,自然是越多越好。”
田化羽看向沉默寡言的楼阁,看不到里面沉睡的青年,也感受不到生生流转的气息。
拖延时间么……
得来多少人才足够拖延,一万铁骑,一个天王境,够吗?
“从这里到京城,要五天时间。”田貂寺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御驾马车:“但若是我来驾车,乘这架伏地千里,只需要两天一夜。”
南心陌说:“烈圣入关后,抵达京城,只需要一天半。”
对视一眼,霓裳郡主自言自语:“希望来得及……”
不是来得及抵达京城,而是他能来得及苏醒。
小青只需要半天就能带着他去京城,若是不能苏醒,去了京城也毫无意义。
南心陌目光里有着不舍,但下定了决定,也不想更改,陷阵营恐怕这时也已经到了苍雪龙城。
她缓缓道:“就劳烦田公公了,代替我走一趟。”
田貂寺点头:“放心,这路上,我会好好看着,等到了京城……”
“若是到了京城,他也还是没醒,就交给秦不悔吧,她会负责处理。”南心陌停顿后,又说:“若是到了京城后,就被拦截,或者发生了什么突发状况,也劳烦田公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是大内总管,只负责宫廷。”田化羽说。
南心陌点头,她临走前,突然又回头说:“过去不曾了解,到了这时候,我突然明白了,原来田公公……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江湖男儿啊。”
田貂寺哈哈大笑:“咱家早就不是什么男儿了。”
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还当什么男儿?
他望着南心陌的背影,如同看到了过去的自己一样。
江湖儿女,女儿身,男儿身,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为情之一字,生死契阔。
……
雪域,山神庙。
有三名穿着白衣的女子来到了山神庙外,天空清朗,没有飘雪,一片纯白的雪地里,她们刚刚落脚便遇上了刚刚踏过门槛的头发花白的魁梧老人。
老人正在嘟囔着什么话,穿着不合时宜的麻衣,试图将大门合上,可陈年积雪压弯了门框导致了形变,山神庙的大门怎么都是合不上了,哪怕他有着拆山破海的蛮力,也合不上这扇敞开了五十多年的门。
在闭合不了的门里,烧了一甲子的炉火仍然不时的发出噼啪声。
老者烦恼的挠着后脑勺:“老伙计,你这样弯着是不行的啊,你得支棱起来啊。”
他拍着门板试图说些道理,却不可能把弯的掰成直的。
观音宗三人来到老人几十米开外。
老妇人和少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些许惊疑不定。
眼前这魁梧老者看上去是浑身肌肉感爆棚,老而弥坚,却是穿着粗布麻衣,胡子拉碴,鞋子和衣服都是老旧款式,甚至还打着几个布丁,一看就知道是没有婆娘帮忙拾掇的老牌单身汉,或许可以带去冲击最长单身时长记录。
除了放在一旁的那把刀之外,哪里都不像个江湖人。
江湖人好歹也是有酒有剑有马的讲点排面,哪见过穿着乞丐装出门走江湖的,这也太不讲究了……
浮水观音宗的宗主,灵善上人看着直摇头,止不住叹了口气,对着身旁两徒弟吐槽道:“这老家伙,越老就越懒散了,一甲子前走江湖的时候,好歹也会认真刮个胡子洗把脸,换个衣服,现在反而完全不修边幅,抓一把雪擦了擦脸,胡子也不刮,衣服也不换,带着火炉里熏出来的陈年老熏肉味出门……”
她以手扶额,不忍直视,想想都觉得简直是灾难性的。
偏偏他要去对付的还是那位风流盖南唐的神魔莫问,且不说那小朋友的性格如何,光说排面、打扮、气质,绝对都秒你这糟老头子一万次了。
虽说以他的江湖地位,别说穿成这样,哪怕是不穿衣服去走江湖,也没谁敢对他不敬,但好歹还是稍微梳理一下外表吧。
“那真的是?”老妇人神色古怪,止不住刻薄了两句:“看着就一糟老头嘛。”
“啊?那边的小丫头在嘀咕什么呢?”魁梧老者突然侧过头看过来,抬手放在耳朵边上,假装没听见。
“还是个坏心眼的糟老头子。”少妇确定对方肯定听见了。
“而且也看不出什么真本事。”老妇人又说。
话音刚落,就见到魁梧老者手里捏了个雪球,徒手一抛。
顷刻间,三名观音宗女子皆色变,然后雪球就这么砸在了地上,什么都没发生。
“……果然坏滴很啊这个糟老头子!”少妇和老妇皆骂道。
“人越老就越像小孩子。”观音宗主灵善上人说道:“原谅他吧。”
两个弟子看了一眼少女般的师傅,不约而同的点头:“那确实……”
“你们两个都给我一边坐着去!”灵善上人扬眉斥道。
魁梧老者搓了搓手,见到少女走近,打了声招呼:“三十多年不见了吧。”
“是四十多年了。”
“时间过的这么快?”
“你待在这地方,自然感受不到时间流逝。”灵善上人感叹道:“不过,你也真是老了啊,烈圣。”
“和你比起来还差了几百年,叫你一声大姐都觉得把你喊年轻了。”魁梧老者哈哈一笑。
江湖天榜皆为有记录在案的陆地神仙,这群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几乎是在成了陆地神仙的那一刻,就已经摆脱了人间桎梏,要么开天门而去,要么远走他处,说是陆地神仙,却不再这片地方停留,因而地榜便是如今江湖武评中能挑选的最强,能独占地榜榜首一甲子不动摇的人,便是天下第一。
因而烈圣这个名字,在往后一两百年都绕不过去。
活着的武林传说不少,不论是黑榜百足虫,还是几位大万象,又或者是年少成名的神魔莫问,均为传奇。
然而,江湖神话,仅此一位。
“你真的要入关?”灵善上人开门见山。
“门都关了,自然是要入关。”烈圣说:“你不是来拦我的吧。”
“如果我说是?”
“……我是听说那小子桃花运极好,不成想连你也?”烈圣古怪道:“至于?他当你重重重重孙都嫌小了。”
灵善嫣然笑而不语。
“你拦不住,认识这么多年,我也着实不想斩你一刀,或许你撑得住,但你两个弟子撑不住。”烈圣嫌弃麻烦的挥了挥衣袖:“还是算了吧,免得又成一笔糊涂账。”
“确是如此,我也没打算拦。”灵善上人娓娓道:“我只是很想看看那小子的命数如何,是否是足够命硬,得罪了司天监就已经足够棘手,再加上一个老匹夫,怕是难了。”
“那是他该头疼的时,跟老夫我没关系。”烈圣爽朗一笑:“江湖就是这样,没什么公平不公平的,他连天王境都赢得了,对他动手,也不算欺负晚辈。”
灵善叹道:“骂你老匹夫还真是没错,真是臭不要脸。”
“要刀就够了,脸留着做什么?”烈圣不以为然。
“你真以为他赢得了你?”灵善摇头说:“他还不是天王境。”
“……不是?”烈圣惊疑不定。
“不是。”灵善肯定的说。
“好事。”烈圣畅快大笑:“还没踏出这一步,就有了如此实力,如若真的踏出了那一步,岂不是……”
他目光深邃的眺望千里之外:“看来,最后一趟江湖的人选,我没选错,当年看到就知道绝非池中物。”
灵善上人皱眉。
她知道烈圣过去就是个老匹夫,哪怕守了雪域一甲子,性子也仍然没有改。
固执的倔老头。
不懂爱惜后辈。
“揠苗助长,你不怕他行百里者半九十?”
“这倒是不怕。”烈圣却充满了自信的说:“他能从心境崩塌里一步步走出来,不足三年半步天王,半步登天,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对这一代的年轻人,你应该多一些信心。”
“说的比唱的好听。”
灵善是爱惜后辈的老人家,对烈圣这类不太爱惜后人的老家伙,着实是越看越不顺眼,越说越显气愤。
烈饮作为嫡系,烈圣对他的指导却也不多,究其理由,也是这老匹夫不懂得如何教,连烈饮心境溃崩时,他也没能开导两句,良师益友四个字和他最为不称。
观音宗主淡然道:“我很期待你栽个大跟头。”
烈圣也点头说:“我同样抱有这份期待。”
“你的对手已经如此贫乏,需要从下一代里挑个高个的出来?”灵善还是不解。
“若是地榜上的老家伙们愿意以多敌一,我也不能说自己必胜。”烈圣惋惜道:“可惜,他们并不情愿,天王境之间存在争论,一山不容二虎,故而这些年,我过的是很寂寞……而且,他们也都太惜命了,最后一趟江湖,如若不是生死搏命,还算什么走江湖?”
灵善默然。
“武夫,当真令人难以理解,生死岂是儿戏?”
“从不是儿戏。”
烈圣却以相当肃穆的语气回应。
双方都是认真的,都有不可退却的理由,也注定只有一人能站到最后。
江湖之中,厮杀并非真正目的,而是一个不得不走的过程,双方道不同,必然见血。
白泷求的是三句话,公平,公平,还是踏马的公平。
烈圣求的是心安,过去失信的承诺,他要重新拾起来。
无非谁是对是错,也谈不上是大义或私情。
只是一条路上走到头的两个人,注定迎来了对立。
人活一生,行走江湖,到头来,也绕不过一个‘情’字,人之长情。
“你不是江湖人,所以你不懂,即便你站在岸边看到了水里的鱼,也不懂在江水里的过江之鲤是什么样的心情。”烈圣摸着僵硬的胡渣,平静道:“浮水观音宗终归是仙家,而我们是行走于尘土泥土的普通人罢了,注定摆脱不了七情六欲,也不情愿摆脱。”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人也是道之一。”灵善上人低声道:“你们的结果如何,我会一一看个透彻,等你入关时,我们会随行,只远观不参与。”
“原来这才是你想看的,趁机拾掇点气数,还是捡点好处?”老匹夫不由得好笑,这些练气士啊,哪怕和司天监的不一样,但本质上还是接近的,她们每个五十年来一趟陆地,除了找点练气士种子,也是想要沿途捡一些好处,因此她们每次来陆地,必然都是伴随着风起云涌的变数。
“天予不取,反受其咎。”灵善上人回应道:“这不是谁给的,而是观气数之变,摘取一些,就像是沿途拾取散落的薪火。”
“我也没说不行。”烈圣淡淡道:“只是怕你看着,会忍不住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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