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灵韵摇头,她轻叹道:“看来你是追随白公子还没多久,或者之前根本没做过服侍人的工作吧,甚至也没有学习过相关的知识。”
兰香雪颔首,她的确没有过这类经验,只顾着杀人了,哪里接受过这类教育,在梵月谷学习的也是标准的高等礼仪,而不是被当做侍女培训,她的天资太高,已然是被当做下一位镇国公主的预备役在培养,梵月谷不缺侍女,缺的反而是高位的镇国公主和护道人。
风璃轻哼:“果然只是个有名无实的侍女,说什么侍女,分明是想做侍妾。”
“可公子做什么都习惯亲力亲为,完全没有大户人家的骄纵习惯。”兰香雪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别说是照顾起居了,反而是我们被他照顾着,洗发水,肥皂,香水,牙膏,很多生活用品都已经习惯,突然没了,反而各种不便利……”
“不需要服侍?”灵韵诧异:“哪有不需要服侍的人。”
或者说,哪有习惯被服侍后还愿意自己动手的人?
“公子从来都是独自一人住的,也没让其他人照顾过他的起居。”兰香雪低声说:“你这么说,仔细的确是很奇怪,毕竟权贵阶层都习惯了被人照顾。”
她记得自己是在梵月谷待着的日子里,是亲眼见到了绣玉是怎么被从头服务到脚的,除了修行之外,其他事根本不用她来办,连洗漱穿衣过去都有侍女负责,也会经常泡药浴,保持身体的年轻,维持生命活力。
可公子从未有过这类习惯,他每次都是自己快速搞定洗漱,起床后套上衣服,洗头的时候,直接冷水浇上去,洗发水打一次,然后再一盆水浇上去,完事后手指一捋头发,真气烘干,最多再沾点水定型,免得头发戳眼睛,这还需要什么人来照顾起居?他常年在外行走江湖,或许早就习惯了这类生活。
灵韵却说:“侍女,是贴身服侍之人,因为是近侍,所以必须面面俱到,了解对方的喜好、习性,端茶递水只是最基础的,更重要的是能进行查缺补漏,为主人分忧。”
她谈起自己理解的侍女:“普通情况下,能照顾好起居就已经足够,但深入一些,不需要照顾起居,而是更深一步,了解其想法,打理产业、提出意见、负责协调庄子内部各类杂物,甚至需要出面招待客人……”
“就像你一样?”风璃瞥了眼她。
“只是我个人的一些心得。”灵韵自谦道:“能做到,才是出色的侍女。”
“都是些没什么作用的废话。”风璃无聊的敲着太阿剑身,叮叮叮的声音如同击筑乐器。
灵韵蹙眉:“我只是和你们谈谈这方面的事,不知哪里得罪了风姑娘。”
“不是得罪,只是听着很无聊。”风璃不怒不喜。
“对风姑娘而言,或许是这样的。”
“我的确不是侍女,可也不是完全不懂你所说的是什么,简而言之,你认为这是正确的,侍女和主人的关系就理应和你自己所说的那样,是吗?”
“难道不是?侍女难道得和主人平起平坐么?”
“我不谈论对错,虽然公子哥哥说过这方面的扭曲,但我没有记住,可我明白一个简单的道理。”
灵韵挺直腰板,淡淡道:“请说。”
风璃目光平静里见锐利:“像你这般自诩为正确的侍女,在南唐里或许会有一千人一万人,过去会有,现在会有,将来也会有,可如同公子这样的不称职的‘主人’却只会有一位。”
灵韵语气淡然:“或许是如此吧,但那又如何呢?”
“不会如何,只是……”风璃说:“有他亲自设计而成的独一无二的漂亮衣服穿,下马车的时候会有他搀扶着,来到新的地方,也不用忙着去招待客人,不需要被叮嘱着三缄其口,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灵韵听出了赤果果的炫耀之意,她微微咬住牙齿,然后松开,表面仍然态度平静:“风姑娘,这从什么角度来看,都不算是侍女了,便是说是女主人也不为过。”
“是啊,但这是坏事吗?”风璃低声问,她自言自语:“在其他人眼中看来,这是离经叛道,可我们感受到的幸福和舒坦,其他只顾着斥责的人又怎么会懂?”
“我不是侍女,也从不以侍女自居,因为我知道公子哥哥很讨厌这种事,他说过这是‘封建制度对人的异化’,具体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可我知道在公子哥哥的眼中,自己从不高人一等,也不低人一等,被人当面吹捧夸赞他会觉得尴尬;其他人为他而付出了什么,他会表现坐立不安,却从不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正因为公子哥哥是这样的人,所以才有了我在这里,才有了她在这里,才有了小观音在这里。”
“倘若灵韵姑娘仍然对此抱有怀疑,或者因此而对我的公子哥哥生出轻蔑之意。”
她的话语逐渐变得激进而冷冽。
“我不妨直白的问你一句……”
“不以侍女的立场来判断,单纯以个人论断。”
“你为凤九歌付出了多少,而他又为你付出了多少?”
“你感动的是他,还是你自己?你真的不想要更多吗?还是单纯的觉得付出的足够多了,自然就有回报?如果是这样,你和我们也没有任何区别啊。”
“哦,不对……”小凤梨掩住嘴唇,浅声细语道:“区别还是有的,你我之间的区别就在于……”
“我穿着绝款的衣服,御着绝世的名剑,得了绝学的剑谱,毫不在意流言蜚语和羡慕嫉妒的声音,大大方方的牵着公子哥哥的手,行走于江湖,快意恩仇毫无烦恼。”
“而你穿着侍女的衣服,捧着添香的香炉,望着偌大的庄子,也不能若无其事的站在凤九歌的身侧,必须小心翼翼的退后半步距离,然后咽下所有苦涩,悄悄的自我安慰以后会变好的。”
风璃目光锐利如剑,一句句的诛心断肠。
“知道吗?这就是区别,云泥之别。”
“我已经确实的抓住了手里的幸福,而你还在期许未来会更好。”
灵韵的表情已经彻底僵硬,她握着椅子的扶手,竭力保持着神色的平静,可衣袖下的手掌已经迸出青筋。
这些话当面说出,已经是撕破脸的打脸行为。
“风姑娘的唇枪舌剑也是厉害。”灵韵低沉道:“我只是个满月庄的侍女,如何能和你比较?”
“可主动挑起比较的人,难道不是你吗?”风璃反问。
“我何时……”灵韵愤然的起身。
“一开始是。侍女不侍女的根本不重要,抛开现象看本质就是如此直白,所以你说的话真的很无聊,像是在炫耀自己的付出多么感人肺腑,而我们在这方面都不如你……我不清楚是什么理由让你试图在我们的身上找回自尊心,可我想说你找错人了。”
“……”灵韵默然。
风璃继续说:“你守着的规矩在我看来是如此的迂腐和可笑,试图用这件事来替你挽回自尊心,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你其实心底比谁都明白,我们所有的是你这辈子都得不到的好。”
“没人会为你去杀独孤城主。”
“没人会为你舍得抛下护道人的身份。”
“也没人会为你去挑衅南唐半壁。”
“这些都证明了一件事……”
“——你的眼光真的很差!”
灵韵控制不住情绪,终于失态。
她止不住冷笑:“我一忍再忍,因为你们是客人,我才忍住了不恶语相向,你们登门拜访,就是这样待人的?神魔莫问本就是个无礼粗俗的江湖草莽,果然身边也都是这样的人。”
风璃浅淡一笑:“你知道么,灵姑娘……哪怕我跟你撕破脸皮,公子哥哥也绝不会责备我一句,而凤九歌可能会对你冷着脸好几天时间。”
灵韵先是一愣,旋即更加愤怒,对方这是在提醒她,侍女终究是侍女,要看主子的脸色。
她恼火,内心又无法否认这种可能,硬是憋出了内伤。
她转身离开茶室,走路的时候身形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茶室房间闭合,兰香雪目瞪口呆的望着风璃:“你……原来这么能说会道么?”
“这几年恶补了文化课,也有很多人会前来骚扰,烦躁得很,一旦情绪不好就习惯性进入这种状态。”风璃摸着红发:“记得别告诉公子哥哥。”
她还想保留自己的小仙女人设多一会儿。
几年前的风璃还是小姑娘,现在进入叛逆期,话多了些,人也活泼了,算是正常的青春期的变化。
“于是,为什么情绪不好?”兰香雪问:“她可没针对你。”
“这女人心底看不起公子哥哥,抱着高人一等的态度,是我最厌恶的人之一。”风璃说出理由:“裳姐姐过去跟我说过在灵泉山庄的事,在那段时间里,这个女人对公子哥哥的态度就十分寡淡甚至轻蔑。”
“她自诩喜欢才华横溢的才子,却因为眼光太高,反而丢了名声,从胭脂榜第八落到第十七,后来是凤九歌给了她一个台阶下,她也顺理成章的来到这儿做了侍女,反而博得了江湖美誉。”
“这次她顾左右而言他,说的都是话术,其实都是在套话,试图找点自尊心,可在她知道公子哥哥的近况后心底肯定很诧异,甚至有了动摇,可她还是在强行自我安慰,看似针砭时弊,实则暗暗贬低公子哥哥是野蛮人,在我们看来是优点,在她看来都是可以嘲笑的荒诞……索性,我连自我安慰的机会都不想给她。”
兰香雪沉吟:“难怪……可她的优越感从何而来?”
“时代的局限性,制度对人的异化。”风璃将太阿剑归鞘:“公子哥哥评价过,灵韵的才能和智慧和烟栖霞相差仿佛,同时也有极其优秀的武学根骨,相当于是烟栖霞和南心陌各取七成,再加上见微知著的细腻心思,若是身为男子,必入人榜天骄。”
“评价这么高?”兰香雪惊讶。
“但还有后半句。”风璃念道:“——可惜,温室培养的方式把她养废了。”
“不可惜,不可惜。”兰香雪幸灾乐祸的笑出声,高兴的揉了揉小观音的脑袋。
只顾着吃着茶点的小观音完全没听这些人再说什么,疑惑的抬起眼睛,递来一块马蹄糕。
“凤九歌在各种意义上都比不上公子,灵韵自取其辱,我也是成全她的心愿。”风璃淡淡道:“她要晒,我便晒,我风璃晒公子哥哥一生何时落后于人?”
兰香雪托着腮帮:“你真是小心眼,虽说你把她气跑了,但我其实并不讨厌她,反而有些羡慕。”
风璃问:“羡慕什么?”
“她至少还有全心全意付出的机会,可我呢?”兰香雪喃喃道:“我连这个机会都没有,欠下公子这么多恩情,一辈子够还吗?”
……
夜深了。
在一条两侧盛放着桃花的小路,上有名女子前者白马走来。
哒哒的马蹄声中,女子由远及近,呼吸着空气里的芬芳,距离桃花节还有些日子,但花倒是开的很早。
她解开腰间的水囊,仰头饮下一口,同时解开头发上的发绳,打算随手系上,如娟似水的黑发被风的有些乱,她折下一根桃花枝当做发簪,将长发固定住。
每隔一段时间她都习惯把头发剪短,这次倒是忘记了,以至于有些不习惯。
白马和人都停在了一座宅邸前方,女子抬起手敲门,此时守夜的门房也到了休息时间。
门房态度也不倨傲,只是合上提醒道:“这位姑娘,这儿不是驿馆,要投宿的话,去别处吧。”
披着红衣的女子淡淡道:“驿馆招待不了我,让礼部侍郎陆川出来见我。”
门房的睡意顿时清醒大半,他守着这宅子,自然知道宅子是谁的。
这座宅子名为仆射馆,是南唐朝堂官员的用地,交托给礼部的官员负责代管,大多品级不够的官员都是去驿馆停留,只有大品的官员和皇室贵胄才会来这里。
在党锢之前,凤梧城内的读书人和朝堂官员往来密切,因此这座通勤的宅邸几乎赶得上满月庄的大小,十多年前,几乎每月都会在这里筹办酒席,高等官员觥筹交错。
可自从党锢之后,这里就显得冷清了许多。
主动找上门来的女子到底是什么身份,门房不知道,却不敢怠慢,直接问询:“姑娘可有公印文书?”
女子抛出一枚半个手掌大小的青红色令牌,令牌上绘着一只栩栩如生的浮雕恶鬼。
门房没见过这令牌,却认得上面的图案,立刻绷紧身体:“小的立刻进去禀告,殿……”
“先让我进去。”女子淡淡道:“一路风尘仆仆的赶过来,我已经很累,让人准备好饭点和浴池,黄龙楼很久没人用了,希望你们有打扫过。”
“殿下放心!立刻办妥!”门房立刻侧身让开,看着女子牵着白马走入正门,他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哪里想到会是这位,关了门就忙不迭的去通报仆射馆里的礼部官员。
女子牵着白马,轻车熟路的来到马棚,安置好马匹后提起行李走向角落里的一栋单独楼阁,楼阁虽然长久没人使用,但也没有灰尘,被打扫的很好。
南心陌坐在椅子上,不自觉的流露出少许疲惫之色,一路赶到凤梧城,路上用两天一夜的时间,连夜奔驰,便是龙血马也撑不住,只是她不太想继续留在郡主府里等消息了,乘兴而来。
两天多没吃东西,她也有点饥肠辘辘,看到水果,便随手拿起一个,想了想后又放下了,还是喝点美龄粥吧,养生也能保养皮肤。
大约一两分钟后,门外传来慌乱的动静,一位中年人额头冒着虚汗的前来拜见。
“见过郡主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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