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左右妖魔对视一眼，分别回道。
“我吃米。”
“我吔蕉。”
“可以，记着以后别改食谱了，不然我就把你做成鸡汤，把你做成油浇猴脑。”
白泷左右开弓，两块板砖敲下去，把两只妖魔再度敲晕，往角落里一塞，至少在天亮前是不会醒了。
丢下破碎的板砖，他看向金山寺方向。
三笨蛋书生暂时不用管，狐狸精的杀意不是那么重，中立派系往往很少闹出人命，她也并不吃人。
况且三书生对狐仙、鬼女之类的念念不忘，见到白娘娘，指不定对他们而言反而是一种嘉奖。
但金光上人是激进派系的妖魔，可就没这么温和了。
要走趁早，迟则生变……白泷看了眼西湖，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夜空里，踏着岩壁直奔金山寺。
……
彼时，白氏宅邸。
三个书生的确是被绑去了。
可他们全然不感到害怕，不感到迷茫，不感到畏惧，反而有点窃喜，内心跃跃欲试，美的快要冒泡了。
说是被绑走的，但其实不然，他们是自愿的……完全自愿！
在青萝侍女亮出身份之后，三书生立刻齐刷刷的扑了下去，抱住人家姑娘小腿。
“我们跟你走！”他们这么喊道，生怕对方后悔似的。
在怀揣着对狐狸精的无限向往中，他们来到了宅邸，这次是终于见到了六尾狐的真实样貌，看一眼就觉得自己快要羽化飞升了，顿感书中所言并非全部都是虚假，吾之生涯一片无悔矣！
白娘娘还没意识到这三书生是何等棘手的对象，被拉低智商后，她大概是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
第六百零一章 金山寺中看妖魔
金山寺。
临安城外的一座香火鼎盛的寺庙。
也是极少数真正有着功德的寺庙所在。
古代的佛寺往往是并不干净的，靠着化缘得来的饭菜怎么可能填饱一群僧众的肚子，事实上的僧人们都是需要耕田劳作才能保障生活，大的寺庙拥有很多田地，要么自己种，要么交给农民种，但收取的粮食却占很高比例。
而许多和尚每天要干很多的活儿，光靠吃点饭和蔬菜根本补充不了体能，因此吃的哪怕是素，里面也是放入了大量油脂的，所以不少和尚都是身宽体胖的圆润身材。
真正有佛法传承的寺庙大多得有官方背景，有来自朝廷拨款和大富大贵之人捐赠，才能保证体面的活着。
事实上很多古代商贾为名，都会选择将钱财捐赠给当地的寺庙，让他们去运行善事，做做样子，这对双方是一场共赢，寺庙和商贾都得到了名声，而被救济的贫民也能拿到些许好处，至少会有点油水在。
因而大多寺庙并不算寺庙，不灵验也没有功德，嘴上都是各种仁慈道理，心里却都是生意。
临安的金山寺便属于官方注资的一类，因而是有真正的佛法传承，也是定期举办佛法宣扬，给民众讲道理，会帮忙赈灾，配合临安当地官府做各式各样的民生工作的寺庙。
因此金山寺一直都香火鼎盛，颇受临安民众的欢迎。
可惜七年前，金山寺住持带着几十僧人出寺拦截妖魔，尽数葬身于妖魔之口，之后的金山寺就再也不是曾经的金山寺了。
寺庙比以前更加金碧辉煌，佛塑金身，取代了过去的石像，雕栏画栋，连楼层都建了好几座，和尚数量也比以前更多了，大白天几乎是烟雾缭绕不断，看上去更加香客源源不断。
然而这些只是表象，藏在这漂亮的金身佛像之后的是血淋淋的事实。
讲经堂之内，光芒黯然，梯形的烛台一共九层，一百零八只蜡烛点燃，却也照不亮整个大厅。
白素素坐在烛台前方，铁链锁住手脚，身上不见伤口，却染着些许血腥。
她的视线盯着大堂中央的和尚，这和尚披着袈裟穿着僧袍，样貌堪称俊美，和妖猫记里的空海和尚不相上下，只是在光影边界暧昧的室内，他的五官却在俊美和狰狞之中不断变化。
样貌俊美的僧人开始低声的阐述过往。
“七年前，西湖水漫，淹没了临安城。”
“数以千计的普通民众逃难，无处可去的他们，来到金山寺上。”
“大水淹没了许多地方，也几乎堵住了伤到，民众们等候数日数夜，才见到大水平息。”
“世人传闻，是金山寺里的僧人们自甘情愿献出生命来平息水灾，所以沿着山壁，他们留下了三十五座石雕，用来纪念他们。”
“只是这群人根本不知道，水患是什么引发的，也不知道，它是如何平息的，更不知道，为什么金山寺里的成千上万人，没有被妖魔吃光……”
和尚娓娓道。
“镇妖塔崩，青铜门启，群妖出笼，如蝗虫大军，拦不住也挡不住。”
“水漫金山寺，群妖饥饿，恨不得将一整座城都吃个干干净净。”
“那时候，三十多个僧人就都在金山寺的山门之外，守着寺庙里的上万人。”
“我和那个主持约法三章，如果他们自甘情愿的捐出自己的生命，我就留下金山寺里的万人。”
“本以为他们会怕死，哪怕有一个后退，我也能借口发难。”
“可这群和尚却是宁死不屈，竟是一步都不肯退让，三十多人被一个个吃光了，连断气都再念佛经。”
“老和尚死了，但他也赢了，我输了，所以放过了这里面的所有人。”
“呵，这可以说是我这辈子做的最亏的一个买卖了……”
“到现在，我都很后悔。”
金光上人双掌闭合，坐在蒲团上，闭上眼睛，自言自语般的说道。
“但同时，我也很好奇。”
“我很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一股力量支撑着和尚们不惜一死也不后退。”
“这股意志的力量令我看到了不同于妖的强大，连生死都能超越的意志，必定能够令我更进一步。”
“所以这些年来，我学着这群和尚的模样，吃斋念佛，研习佛经，重新操办这座金山寺，让它香火鼎盛。”
“我甚至戒掉了所有癖好，学着经书上的要求开始严苛要求自我。”
“但七年过去，仍然是不得要领，感觉除了令自我挣扎之外，毫无意义，也毫无进步。”
“那种意志到底是什么，我至今不明白。”
金光上人垂下双手，目光有些阴冷和恼火，他缓缓睁开眼，看向白素素。
“不过，这次我在你身上看到了同样的意志，和那群和尚相似相近的某种精神力量。”
”明明白氏已经覆灭，可你还是回到了临安城，不像是来赴死，反而是像是来讨债的，但你的眼里没有那么深刻的仇恨，反而是充满了牺牲精神的觉悟，这还真是……美妙。”
“你倒是让我意识到了，或许这种意志的力量，和外在的部分没什么关系，和吃斋念佛也毫无关联，佛法不是唯一的途径，你虽然不学佛，但也达到了相似的境界。”
金光上人眼睛狂热了一瞬，随后又低下了脑袋。
“如果吃了你就能让我知道这些，我早就动口了。”
“可惜，可惜直到现在，我也还是不能理解自己到底欠缺的是什么。”
“距离下一境界已经并不遥远，却总是缺这临门一脚踏不出去，倘若我也拥有这种意志力就一定能够……”
白素素只是冷笑。
“你想说的就是这些么？”
“让我一个人听着你这只大妖的东施效颦？”
“你尽管做梦得了，终归你是一辈子都不可能理解的！”
妖魔怎么会理解什么是‘牺牲’什么是‘大义’什么是‘责任’。
它的世界只有自己，妖魔不具有共情能力，至少眼前这只妖魔不懂得为他人着相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学着主持学习佛法、阅读佛经、吃斋八戒，却不要求其他僧人和他一样，仍然允许其他妖魔扮演僧人继续我行我素，根本没考虑过行为背后的意义，只是邯郸学步……
出发点是自私，怎么可能明白什么是无私。
金光上人淡淡道：“你不告诉我也无妨，只要你不开口，我就会不停的问，本尊有的是时间消磨你的耐心，有的是办法让你开口。”
白素素啐了一口：“可笑。”
金光上人露出冷笑，皮笑肉不笑，俊美的五官立刻变得狰狞：“你怕是忘记了，如今连青蛇也已经落在我的手里了，你们白氏的守护灵蛇两条都捏在我手里！”
“我当然知道。”白素素盯着金光上人，分寸不让：“但你以为我回到这里，会舍不得自己死，或者舍不得它们死么？这本来就是使命，只要死得其所，哪怕死了也没什么可惜！”
狰狞的表情收了回去，金光上人反而开怀大笑。
“哈哈哈……果然，果然没错。”
“对，就是这种态度，这种精神意志，哪怕知道会死也不肯低头的固执偏执愚蠢。”
“是我怎么都学不会、看不懂，更无法理解的概念，是连死都不怕的意志力。”
片刻后，笑声收敛，他握住手里的念珠，神情喜悦又惋惜，时而挣扎时而阴沉，见猎心喜却又求而不得。
正值此时，却听到讲经堂门外传来脚步声，嘈杂声不断。
金光上人不悦道：“什么事！”
门外有妖魔僧众喊道：“有人闯进来了！我们不是对手，请您出手……”
……是他来了。
白素素听的分明，神情为之一振。
金光上人也脸色微变，这才过去不到两个时辰，刚刚走了的家伙居然又回来了。
真是好胆量，明明之前逃跑的那么麻溜，回头就敢打上金山寺！
假主持拂袖道：“真是聒噪！”
金光上人一挥袖，震开了房门，身形如同标枪般射向门外。
他飚射落下，身体站得笔直，大妖的气场缓缓升起。
俊美的五官上写满了冷漠：“都给我推开，我来亲自对付他！”
金光上人满怀斗志，可放眼看去，却不见大殿之外有敌人。
它内心稍稍升起疑惑：“敌人呢？”
“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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