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苹果味咖啡
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她唇齿开合时想说的话。
他艰难的开口：“她说……”
“来生再见。”
端木槿异口同声的念出了这句话。
白泷轻叹一声：“有什么意义吗？”
来生再见，不就是今生永别？
只是一句礼貌的社交辞令，一句浪漫的诀别之词。
他迟钝的很，或者说，根本没有去考虑这句话能有什么深意。
端木槿看向他，露出了教人熟悉的微笑。
“烟栖霞不是那么矫情的人。”
“她既然这么说了，就一定会跟你来生再见。”
“你以为我是在安慰你么？”
“并不是，我不是在安慰你。”
“她真的还活着。”
“而且，就在你的身边。”
女子闭上眼睛，又睁开眼瞳，看向白泷，用往日不曾有过的柔和嗓音，低声道。
“……我就是她的来生。”
第五百三十五章 太平了，换一个
大秦要变天了。
帝都的乱局，从两名皇子争夺继承权为开端，却在背后牵扯出了巫神教、无极魔门等多方势力。
最终朝堂、江湖都不可避免的卷入其中，所有人都在一滩浑水中挣扎，谁都溅了一身泥巴。
禁城的禁军死伤超过五万人，烟云燕带来的四千五百精锐更是全部死绝，一个没留下。
禁城已经变的一片狼藉，反而是帝都本身没有受到太大影响，街道上多了一些尸体而已，很快就被扫干净，甚至不耽误第二天商贩们做生意。
这就是异世界和现实世界的不同了，因为天王的数量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根本，寻常人死再多也就是个数据，涉及到神秘体系的变数是根本算不透的，这也导致夺嫡之争的局面一度变得非常混乱，就连钦天监的人也没敢出来扫地，大小监正们统统闭关，生怕受到龙脉气运的影响而断了长生路。
禁城是乱了，可帝都还是安泰着。
很多战士死了，但平民几乎没受到影响。
战役结束，混乱结束，可麻烦也才刚刚开始，百废待兴的禁城需要被处置，伤员的治疗，尸体的收敛，防疫措施，还有食粮的保障，治安、巡防、对百姓的安抚，种种内政都要继续运转，需要大量的人力和时间。
好在负责处理这些的人才都在，文官们仿佛只是出去打了个秋风而已，就像是出门一趟，回头一看，自家老巢炸了，许多文官们老泪纵横的看着金銮殿叹着气，也是没时间休息，连夜把办公室搬进了禁城之外的办公楼里，继续维持整个大秦的运转。
好在大家都习惯了，皇帝一年多不在朝廷，靠着已有的制度也能继续运转。
不缺文官，也不缺武将，不缺人手，也不缺资源，仿佛什么都不缺，只是死了些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但又并非是那么的无关紧要。
因为赵家人死的太多了。
无极魔门的门徒们、巫神教的门徒们，在同一天的时间点里，对这群赵家人发起了进攻，不仅仅是太子，其他的皇子、公主，乃是禁城里的嫔妃，都遭遇了袭杀。
无极魔门、巫神教联手是为了复国大周，首要目标就是刺杀皇室，失去了龙脉庇佑，被魔道妖人盯上的后果，自然是惨烈的，超过三分之二的皇室成员都死了，有的活下来但也身受重伤，完好无缺的只有一位七岁大的幼年皇子，天知道他拿的是不是沙漠皇帝阿兹尔的剧本。
如今老皇帝没了，太子也倒了，无人接管皇位是最麻烦的。
国不可一日无君，没有君王在上，权臣争斗只会越发白热化。
可以预见之后的大秦会乱成什么模样，如果没有一位足够铁腕的君王登上皇位，它的衰弱是注定的。
这是朝堂上的事。
在江湖上，这件事的影响只会更加深远。
普通民众不关心政治是什么，这个时代的人也没有信息渠道去键政，他们能吃的瓜大多都是江湖传闻。
这次帝都中普通民众几乎没受到什么影响，如果不是天下缟素不让做生意，他们第二天就能在温一壶酒，听说书先生绘声绘色的描述天王一战。
已经数百年没有这种惊天动地的天王境的乱斗了。
江湖武评、从百晓生到天机阁、从观星楼到天听地视、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各个江湖势力的眼线会将他们所见所知的一切写进书本里，传阅至江湖各地。
天王境的交锋，着实精彩纷呈，禁城之前打的天惊地动，瞒也瞒不住。
不论是北落师门刀刀雷光，砍的哭脸人退了整座京城，还是琴骨高柔和夏侯眉的应天桥对峙，再是阿罗汉与三品阴神的交手，每一者都值得说道说道。
多少人都坐在院子里抬头看神仙打架。
反正跑是跑不了，不如坐下来当做电影看。
嗑嗑瓜子喝喝茶，不也挺好吗？
正是因为太多人都看见了，所以白泷的存在也瞒不住了。
禁城之中搏杀大周帝的场景没有多少人看得见，可他和三品阴神碰撞的光景，太多人看的清晰，再加上许多禁军幸存者都看见白泷一人破千军的杀进杀出，根本瞒不住。
哪怕江湖人得到的消息是片面的，也足以造出一个神话来。
从此之后，大秦的江湖就会如同南唐的江湖一样，记住他。
认得他的人会心一笑，不认得他的人也会记住这次见闻。
然而很多人并不知道，江湖传闻并不是夸大，而是缩水。
因为真相，比这还要令人瞠目结舌。
至于知晓真相的那些势力会怎么想，那就见仁见智了。
江湖武评如何评说，朝堂中人如何看待，一举一动皆是暗流。
可谁都无法否定的是，经此一役，他已经会成为无人能忽视的一股力量。
他存在于此，便是足以令人生出忌惮，他矗立于此，就是一种无形的威慑力。
因为他超越了品级杀人，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偶然，三次就是必然。
大万象境、伪境天王、天王境、三品阴神、甚至连大限境成为了他传奇的注脚，难道还有谁想不开，要把自己的名字加入一连串的死者名单里？
那些在地榜、黑榜中被悄然除去的名字，便是最好的证据。
……
白泷正在发着呆。
大秦局势如何，他并不关心，江湖如何评说，他也无心去听。
自己得到的那些荣耀、名声能换来多少好处，他也并不在意。
对一个异乡人而言，这些就像是在游戏里累计的成就评价，有固然好，失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
但一个白金级奖杯也不至于真的弃之如敝履，究其缘由，主要还是心情的压抑。
在这场动乱中，失去远比得到的多，还有什么可高兴的？
青年看着冰棺中的女子，安静的躺在冰棺里，周身填满了白色的花。
睚眦用太阴真气冰封了她的尸体，至少三月不化，但也仅此而已了。
“人总要入土为安的……”白泷低声说着：“由自己来操办葬礼，倒是第一次。”
桃红轻声说：“公子累了，可以去休息一会儿，这些事，我们来做就好了。”
“还是忙碌一些好。”白泷说：“过去我嫌弃葬礼繁琐，现在想了想才知道，葬礼忙起来才好，人像陀螺般转起来，就没时间去哀伤了。”
他看向烟栖霞，以他如今的能耐，倒是能为她争取到安葬于梵月谷中的机会，梵月谷是外景之地，有三分之一的地貌常年冰雪覆盖，残留着望舒仙人留下的异象，保证尸骨不腐。
“烟栖霞那么痛恨自己的姐姐和生母，想来她也不会乐意与她们合葬，如果是留在梵月谷里，我倒是可以去看看她，总比只能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更好……但这算不算是我的自私想法？明明人都走了，还想着营造出一种她仿佛还活着的样子……还是把她带回金陵呢？”
“……公子。”桃红声涩道：“您去休息一会儿吧。”
白泷也没在继续这种自虐式发言，他已经接受了，只是不太平静。
“好吧，我先出去走一走，麻烦你招待其他人了。”
等待白泷走远后，桃红才跪倒在冰棺旁，默默流着泪。
她是圣火教的信女，成为烟栖霞的侍女只是机缘巧合，双方是主仆，却亲如姐妹。
烟栖霞走了，桃红也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她现在只能痛哭一场，在无人看见的时候，释放内心的哀伤。
不过很快这种独处也被打扰了。
“……哭着呢？”端木槿乘着轮椅走进来。
“端……小姐。”桃红立刻擦了擦红红的眼眶，端庄站好。
“不习惯，就别这么叫了。”端木槿递过去一张湿纸巾：“自己擦擦。”
“嗯。”桃红忍着哭腔，她擦了擦泪痕：“你也是来吊唁的么？”
“还不到时候吧。”端木槿望着冰棺里的烟栖霞：“我的心情也很复杂，毕竟看到前世的自己躺在这里，哎……感觉像极了戈薇见到桔梗时的心情……现在的我是涂山苏苏，还是涂山红红呢？”
桃红听不明白，她低下头：“终究还是不同人吧。”
“当然是不同的，人生经历不同，更像是平行世界的两人。”端木槿说：“她是她，我是我……所以我不明白，为什么她能这么轻易的决定赴死，该骂还是要骂一顿的，否则我心里不痛快。”随后抓住烟栖霞的手，摘下了乾坤对戒：“还把戒指偷走了，明明我还没研究透彻，她为什么会知道怎么用？”
端木槿说着，将对戒带上手指，也在这一瞬间，有一股电流流窜，从中指直达心脏。
乾坤对戒自成天地，徘徊于双戒天地中的游散灵魂撞入她的意识海。
冰雕美人打了个激灵，身体战栗了一刹，眼中亮起了异色的光芒。
端木槿看见了一面镜子，镜子中的身形从虚幻化作真实，浮现出的样貌却不是她自己。
“怎么回事。”端木槿正要开口：“你不是已经……”
“呃……”镜面里的烟栖霞同等错愕，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姿态，她扬起精致的下巴，对着镜面里的端木槿点评道：“这么快就轮回转世了？果然还是这幅样子，啧，毫无特色的着衣品味，一点女人味都没有，我说能换一个么？我不想要这么平的，只有脸好看有是很没用，将来孩子出生只能找奶娘啊……”
端木槿一拳头轰在镜面上，额头青筋跳动：“你再给老娘说一遍？”
第五百三十六章 后夜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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