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强人锁男
第九十四章 休憩
程灵云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屋外传来些悦耳的鸟鸣声，空气中则弥漫着饭食的香气。
仙人也不是永动机，她长期用睡功代替休眠，如今却出了些岔子，揉了揉太阳穴望向屋外，感觉听过林潇潇的琴音之后清醒了许多，长呼一口气这才坐起身子来。
“小师妹，你跑到九州的那些仙门去结识同道，怎么弄得这般疲惫？”
“不瞒师姐，九州的那些高人杀伐法术好生厉害，既有人见我势单力孤便相教训一番丢下山去，也有些不长眼的魔头在半道上拦路，我是恶斗了好几场，法力损耗过多，故而显得有些倦意。”
程灵云摸摸脖颈，上头自然是没有汗珠或是污秽，掀开被子便想要乘着时日采些落日霞光补益自身。这地仙的修行有朝元练气的法诀，按部就班地采气炼化便能增进法力。
“这修行也要张弛有度才行，既然都那么疲惫，不然安顿下来，好好修养几日。”
瑶光今日又换了一件漂亮的襦裙，原本就婀娜的身段更显的娇媚，她乌黑的眼眸中含着一汪秋水，停步伫望片刻透露出的柔情便让人无法拒绝。
“我听师姐的。”
程灵云立即折返回来，安静地坐在桌前，今日却是瑶光亲自下厨，做了几个她爱吃的小菜。这厨房里的学问颇为深奥，普通人也足够钻研一生了。
小南极的民众基础六成是黄河水灾时候收拢来的灾民，三成是从南方沿海诸州迁徙来的贫苦百姓，口味颇为复杂，光是永乐城内就有二十多家有自个菜品特色的大馆子。
仙人体吃这普通饭食没有益处，反而会平添些难以炼化的浊气，程灵云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家徒四壁，每日喝些稀粥度日，夜里甚至会被饿醒，从胃里翻上酸水。
她很享受这吃饱之后的舒适感，所以不辞幸苦发展了一批灵药喂养出来的家禽，还用仙果仙草杂交，种植了不少产量充沛的灵植。
林潇潇，陆玄静，天璇这些人总是喜欢往她这里跑，除了见她生的貌美之外，想要亲近一番，未必没有想要尝尝这些风味美食的意思。
“这几日便好好休息，哪里都别去可好？正好你这国都内马上就要到腊月初一，又是新年来到，也陪着我见见这一方的气象。”
瑶光给小师妹呈上一碗浓汤，这其中用了不少灵药，有安神的功效。程灵云一饮而尽，也知道自个在修炼上面一直都有些急躁。
奈何这天下的高人太多，仙路漫漫也是一眼望不到头，她要是不勇猛精进，等师傅不在以后，怕是难以自保。
瑶光的关切情谊实在难以拒绝，程灵云点点头，凝视着她的眼眸笑着说道：“的确是我思虑不周，那我这几天就任凭师姐处置就是。”
二人正在谈论些最近发生的趣事，屋外白玄月轻轻叩门，昨晚她被天璇师姑带到厢房里去歇息，和那林潇潇玩了一晚上的牌，早上才匆匆睡下，稍微休息了一会，来问问师傅的状况。
“既然是徒弟向着师傅请安，怎么声音这么轻，像是在做贼一般。”
“天璇师姑叫我声音和手脚都放轻便些，说不定就能够听到师傅和师姑在说的悄悄话。”
小狐狸完全是一张白纸，对这些情爱之事一窍不通，实话实说便把天璇供了出去。涂山几个老狐狸见她不凡，传下的也都是圣人的大义。她虽然天真无邪，但也不是不知礼仪的野兽，听到师姑这么说，还是坚持叩门问候。
“哼，这白龙！迟早要狠狠收拾她一顿！”
瑶光听见小师妹站起身来斥责师姐的行为，脸上浮现些红晕，心中也是在责备师姐。她计划中自然有欢好的部分，二人也不是第一次钻被窝，但被人这么点破也有些不好意思。
“自从上次叫天璇师姐撞破之后，怎么每次都拿这事情来打趣我们二人，她这白龙几千年都没尝过滋味，莫不是也眼馋起来……”
瑶光心中这念头一起，便陷入了苦恼当中，天璇待她有养育传道的恩情，想当初自个刚到蓬莱山里还是她每日里不辞辛苦，供养许多滋补元气的灵药。
只不过这事情却是难以割舍，小师妹那么好看，怎么能便宜了别人。她望着程灵云的眼眸，也不知道她对那坏脾气的白龙是作何想法。
“玄月儿，你进来吧，师傅我不过是有些疲惫，没有什么大碍。”
面对徒弟，程灵云还是做出这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样子，免得待她太过温和，再像是天璇一样惯出许多臭毛病出来。
“你道藏已经通晓大半，许多玄门中的隐语也已经明白，只不过身体于人族有些不同，我还要过些时日才能传你金丹修行法门。”
“听爷爷奶奶说，我刚刚从石头中破开来的时候还是人形呢，不知为何后来便成了个九尾狐狸的样貌，若真比起来，应该只多了些尾巴耳朵，和人族也没什么大的差别。”
程灵云又细问了些生理上的问题，这才让白玄月回到厢房中歇息。她的确有些倦怠了，不再去想这传法的事情，躺在沙发上，将后脑勺放在师姐的膝盖上。
这要是有些娱乐的书籍可以看就更好了，也可以让她放松些精神，可惜这世界的精神文化建设还是一片荒漠，市民阶层能够听听戏曲便已经算是上流享受了。
瑶光拿着一本书籍校对着琉璃灯发出的明光，一低头正瞧见程灵云捏着发梢也在看她，二人对视了一眼，嘴角都浮现些笑意。
“我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刚睡醒便又要回到床铺上。”
“别说我，你难道不想吗？”
…………
当初修筑这永乐城的时候，程灵云造出的宫殿都极为宽敞，小狐狸在宫室当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很快便到窗台处往下眺望永乐城。
这城中极为繁华，她上次去往杭州，还未曾看遍这人间的花花景色便折返回来，她在窗台上撑着手眺望，心中想到：“师姑当时说的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哩。”
第九十五章 皆为利来（一）
永乐城坐落在大江一侧，前方是浩瀚无垠的南海，后面是辽阔的河口冲积平原，城中居民得了海上大渔场的肉食补充，气色上就比九州的同胞上更为健康。
马上是腊月隆冬，这片土地许是得了温暖洋流的滋润，此时还不算寒冷，来来往往的贩夫走商穿着件棉衣，呼吸间也不会生出一片白气。
这年关将至，城内的居民得了官署通知，知道马上就要休市三天，故而多采买些食材储备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这海鱼的滋味和河鱼是不同的，海鱼品种繁多，你看我昨日收来的黑鳕鱼，不仅个头更大，肉质也更嫩，这鱼没什么腥味，回去红烧，清蒸，熬汤都是上等货色。”
鱼市上，一个卖鱼的商贩正在和个妇人讲价，那十来斤重的黑鳕鱼在鱼缸里面安逸地吐着泡泡，也不知道将来自个的命运会是怎样。
“除了这黑鳕鱼还有些别的吗，大哥，我一家子都是从南方山里逃难乘船过来的，这些海鱼别说吃了，听都没听过。”
这卖鱼的胖子正要细说，打桥上走来个壮实的妇人，她大冬天的穿着一套端庄的水色大袄，偏偏胳膊上都是精壮的腱子肉，望着一旁走过啧啧称奇的老翁冷哼了两声，叫出这胖子的名号：“肥鳕！”
“赵夫人！稀客啊！你怎么有功夫到我这铺子里来，可是你家里来了亲戚，想烧条鱼来吃。”
他们二人本都是大齐派来的探子，受控于演武司的都尉，可这上司都已经落到牢狱当中，于朝廷彻底断了联系，被永乐城的捕头提点了两句，只能老老实实地重操旧业，在市场当中求个生计。
那妇人在卖鱼商贩耳语了两句，说是有海外来的豪商来这城中采购货物，因为船只遇到风浪正在维修，故而在羁旅在这城中，他和几个相熟的商人终日饮酒作乐，店家为了多赚些赏钱，也是花心思伺候。
“昨日捕了一尾龙须鱼上来，店家不会煮，故而想请你出手，帮着料理一次，价格却是好说。”
“还有这等好事！”
那胖子把菜刀扔到砧板上，心想那龙须鱼生有剧毒，要用快刀斩去毒腺，再用独门本事调和肉质才行，这事情也只有他这伏龙坛中逃出来的弃徒还懂得方法，剩下的人几十年前就被火炮轰成齑粉了。
“哈哈，今日遇到这帮豪商，定要好好宰他们一顿，幺妹，看你面善，这鱼便宜些一文卖给你了。”
程灵云先前在异世界的南华国做了谋国篡逆之事，在那龙泉港内大肆招揽豪商，她这里的许多货物卖到大洋彼岸的国度都能翻得十倍百倍之利润，民间的许多产业也开始兴盛起来，不再是官署中一家独大。
南华国所在的这片大陆上国家林立，加上多年征战，所谓武学只流传在少部分人手中，生产力也极为低下，甚至还没有“炒”这种菜式的做法。
这豪商在永乐城中转花了眼，尝到了许多未曾见过的滋味，又见到了无数精巧的器物，他心中好奇，对着旁边站立的店家问道：“这里可是真有仙人？”
这饭馆也是一大家子合伙经营，那四十多岁的店家看着富态，听到这事情嬉笑的面孔也严肃起来，对着这些人说道：
“这事情在我们这里不算什么秘闻，您到街上打听，三岁小孩都知道，咱们这城能够建起来，十来年前能够从洪水当中逃命，还是这位仙人慈悲，能够施展无上妙法。”
“我也是听旁人说过，始终未曾有缘法见上一面，听说那南华国的女帝与这位仙人关系密切，还曾经广种那龙牙米，年前北伐攻灭许国，不少小国纷纷依附，国力强盛，乃是南方的第一大国。”
旁边的海商也在南方几国间做木材生意，知道这位仙人的名声，说是只用一根手指便定住百来位将领，到后来越传越玄乎，能够在千军万马当中杀进杀出，已经被传成了一位军神。
“可是青面獠牙像是供奉的那些神将一般，或是腰宽十围，虎背熊腰？”
“那神仙用的是什么兵刃？”
这几位商人越说越邪乎，好似皇帝的金锄头一般，开始想着仙人该过怎样的生活。旁边一位老者年逾古稀，乃是这店家的叔父长辈，他当日逃荒就快饿死，还是那海商船工们把他接到船上，喂了一口粥喝。
“那仙人的面貌藏在云雾当中，我们都看不分明，不过听我十三叔的二姐夫说，是位人美心善的女神仙，许多人都想要为她立个塑像，都被人家用求神不如求己的由子拒绝了。”
“是了，这历来的神仙家都是想要飞升天阙，长生不死，不求外头的名声，也不想要留个牵挂……”
他们叹息了两声，想起来自己的故土，那上面的民众可是一年到头吃不上几次肉食，这年关也不知道桌上都摆着些什么。
这时代没有什么国家观念，在许国底下交税种田服徭役和在南华国下面没什么区别，甚至南华国的赋税还要轻些。
程灵云裹挟的灾民也就是想要口饭吃，这才下了南洋，跑到荒岛上面垦殖。
“说来也怪，小老儿活了快七十多年，早些年也练就些庄稼把式，能够刷的动十来斤的枪棒，这世道可是有些稀奇。”
几人也是被各种神神鬼鬼的事情勾起了好奇心，酒也不喝了，饭也不吃了，便望着那小老头问着是哪些事情。
“这海中各种稀奇的异兽不说，来了南海之后，听船家说不知道杀了多少，路上的妖怪也多了起来，早些年很少听见有什么妖魔袭击行商。”
老者眼中有些恐惧，似乎记起来了当年白骨露于野的乱世：“我本以外是这小南极地势独特，却听家里有亲戚住在九州的人说，有生吃人心的恶鬼住在杭州城的市井当中。”
“远的不说，隔壁的魏二哥是个木匠，家里有五个孩子，应为手艺精湛，家境殷实，时常做些善事，她家里有个小女儿，小名唤作留仙，生下来没多久，竟然就长到了四五岁孩子才有的身形，要不是有道人来批过命格，怕是要被当作妖怪！”
众人的谈话戛然而止，是听到屋外传来些吆喝声，那龙须鱼已经处理完毕。海商依稀听得酒楼下面说书人一拍惊堂木，正说得这天地间浩气长存，妖魔乱世自然有拨乱反正之人。
“这里有仙人庇护，还真是个乱世桃源，我要购置房屋，将来也好在此养老。”
第九十六章 皆为利来（二）
“王四哥，军中也放假七天，你可有什么打算，我这有发下来的年货，有酒有肉，还有不少霜糖。”
伯仲叔季，龙华国的王季在家里辈分最小，这才被朝廷征召入伍，加上他家里乃是公卿旁支，授予法术之后成了军中的一名方士。
他自告奋勇，到这国度之中当细作已经有不少时日，对眼下这小南极的情况颇为了解。不过真相了解的愈多，心中就愈发慌乱。
神通道法暂且不提，路边下棋老头都能把十来斤的大刀耍的虎虎生风，额头上不出一滴汗。这普通人的体质可远超自个世界当中经过锻炼的士卒了，永乐城中的百姓也都不是常人，市井走夫都有些武艺在身……
“我无父无母，在军营里面过了新年便行了，几位老哥们勿要叨念我，赶紧回家里去，一家人团团美美的过个新年。”
王季说了两句，忽而听到在军营外头有一队人马赶到。来者竟然还是海军舟师当中的一位掌舵船长，这人身形健硕，呼吸吐纳悠长有力，似乎是得了一门上乘的炼气法门。
他们身下奔腾的健马肩膀与人同高，像是一阵雷鸣一般便赶到这军帐之前，王季望着这些良马极为羡慕，若是能够俘获几匹，拿回去也能改善些马种。
这掌舵的并不是来像是往常一样挑选兵员，正是为了王季而来，他报上姓名，又递出官署的调令，不多时便带着人消失在了军营当中。
这也不是官署年底冲业绩，而是龙华的探子实在是太不安生，那哨所中的士兵在山里种种田也就罢了，还把主意打到普通农民的身上，整天在底下瞎转悠，传播些不太好的思想。
这些异域来客在社会结构和生产能力上都远超小南极这草台班子，按照常理只要出大军攻占首都便能签订个条约，奈何此地有程灵云这位仙人坐镇，任凭什么军团来都是白搭。
“这些兵士看起来这么健硕，个头都比咱们高一个头，哪里想到这么不经打，我和家里人三两下便把他们全都收拾了。”
农夫拿着耕地的锄头，站在官署里面与旁人炫耀，旁边便有抄录文字的吏员对着猎人说道：“你那陷阱是用来捕虎妖的，人掉进去怎么受的了，要是我们晚来几步，这人的命都没了。”
“我用的不是火铳，而是弓箭，箭头上面没毒，加上没有射到要害，不过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
这龙华国的士卒与村民起了些冲突，事情该如何解决，还是要官署的文官们花些心思，双方早就互有试探，不多时便也坐到了谈判桌上。
程灵云正处于难得的假期当中，和瑶光一并跑到北边海岛去享受这段美好时光，她提个底线让手下去商议便是。
龙华和域外魔神征战多年，如今的文明完全是建立在焦土之上，乃是圣天子靠着步步经营力挽狂澜，在一片灰烬之中统合和四分五裂的国家。
远古时期的多场大战改变了星球大气与大陆地貌，很多黑科技都已经遗失了，眼下最新的机关甲依旧是从旧东西里面推陈出新，不过是做修修补补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