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强人锁男
程灵云在庐山洞灵真天之中呆了五天，其间观摩这大宗门的制度运行，和几位仙人谈谈道法。她得了两门天书的经义，又闻说释迦摩尼佛讲法，视野开阔，远胜一般仙人，在法坛上说法将不少修炼的关隘都说的清楚明了，太虚宗的弟子也暗自叹服。
“道友既然是海外的神仙，道法又如此高深，宗主先前说是一位故人的弟子，这海外有道行的天仙也就三两位，既然身居南海，莫不是天绝岭紫霞宫天秋子的再传弟子。”
程灵云笑而不语，只是让这些老头子胡乱猜测，海外仙人不如九州来的稠密，经常走上百里才能见上一位。
天秋子的名号她也曾听过，乃是一位玄门中的大成天仙，不过已经飞升天阙了，封锁道宫留下天书五百年一开，只将道统留给有缘人。
只是那天绝岭是一座海外的大山，高有万丈，终年积雪，加上通往神宫的甬道中禁置极多，有九种罕见的神砂形成大阵，寻常地仙也去不得，贪图宝物的旁门时间一久也是知难而退。
“诸位，此番到你们太虚门叨扰，见识到了玄门中的高士，也是不虚此行。”
程灵云还想再客套两句，几位仙人站在山门处都是赔笑，心中虽然有些不满，奈何这女道人法力高深。他们大宗门弟子众多，出门在外就是要讲个朋友帮忙，也不好口出恶言。
不多时见到她驾云离开洞天，当中髯须道人这才面色不悦的拂袖而去，他是管弟子事务的，这五天内被挑了些刺心有不满也是人之常情。
玄阳真人和剩下两位道兄互相对视了一眼，笑了三声，却是说那女冠是在小南极做国主位置的，治下好生兴旺，就连他们庐山宗的弟子出门在外也买过些时髦的怀表，煤灯回来，师兄犯不着和人家生这闷气。
程灵云一息之间便飞出百余里，身后几人的议论自然是听不见的，荆楚地大物博，湖河纵横，民众好巫术，村社之间淫祀屡禁不绝，加上楚王屡屡征调民夫，这百余里的乡县荒废农事，生民都有些穷苦。
想着先前那说下山除妖的太虚宗弟子，知道这九州妖魔四起，只是未曾想到有如此之多。
她不过是路过一处水寨，便见到有丈八身形的鱼妖伏在水内想要吞食捕鱼的渔夫，渔家养的鸬鹚鸣叫了几声扇动翅膀，做为警醒，船只底下却猛地起了一片黑影。
程灵云元神中飞剑化作寒光一闪，便把那水中的鱼妖斩成碎末，那渔夫见到如此动静，躲在船舱中瑟瑟发抖，不多时听到水波声渐渐平息，口中直说龙王爷保佑。
………………
程灵云在九宫山中转悠了几圈，除了些道观寺庙，还有些别致景色外，倒是没见到那五位散仙。
莫不是那几个老道在骗我？这里根本没什么仙人？她在山中一块巨石上，用天视地听的法诀纵览这山间的地形地貌，果然发现了些许端倪。
九宫者，即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她用《连山》的易数测算，恍惚间这才发现自个处于群峰的中宫，周边乾坤坎离，巽震兑泽成八卦之形将她团团围住。
施阵者是用这一方山河布阵，好在没有什么敌意，不过是能迷惑方向，程灵云现如今能够移山填海，她要是不愿意陪人玩，直接釜底抽薪，把山搬开破这法阵也是可行。
不过她到底是蓬莱门下的高才生，五行八卦，星象易数无所不通，举目四顾，在四方指指点点，用易数测算片刻，便知晓其中生门位置，往前飞驰片刻便闯到了一处雪山当中。
往前走了百步，见到四下寂静无声，唯有脚下冰潭中困着一位美艳妇人，那女子本在冰窟窿中闭目沉思，见到冰潭上的动静，也是急忙说道：
“仙人留步，奴家是这雪山当中的修士，这不知何处来了几个恶贼，抢了我的洞府，还把我囚禁在此处，是见我美貌，这才……”
程灵云修成大自在天子法身，加上魔咒修持日深，怎么会被几句话骗住，正瞧见那女子垂泪，眉目中透露出隐隐魔光，露出的神态极为可怜。魔头的表情管理倒是做的厉害，演技上还要胜过自己几分。
她也不多做理会，朝着洞天中的朗声喝到：“海外神仙灵云子前来拜访，诸位道友还请出来一见。”
程灵云用玄功问话，却依旧无人回应，心想：难不成是这些神仙出门访友不成，也应该会留个道童下来，不至于这偌大的洞天之内，也没个管事的人吧。
又往前走了数百步，便见到雪山岩洞当中有两位仙人，其中一位老者正在伏案写作，他胡须花白，披散的头发都拖到了地上，见到有人拜访也全当未曾看见，只有一旁的年轻修士，拱手作揖说道：
“道友好大的本事，我那九宫八卦阵能够颠倒五行阴阳，利用九宫山这地势布下，还未曾有仙人能够硬闯进来。”
“我曾跟着一位师傅学过几天易数，用连山探清生门这才能够进来，道友也没有用法力发动阵法，不然生门变化，我便要多花上不少功夫了。”
眼前这二十来岁的年轻道人惊叹了一声，又是问道：“可是昔日失传的连山易。”
程灵云点头称是，谈起了那被关在寒潭之下的妇人，老道人哼了一声，直说那是一尊域外的神魔，在乡县里面冒充仙人传教，说自个是什么王母娘娘转世，被自个识破之后，压在寒潭下面。
“诸位就不怕被这域外的神魔暗害了，这魔头刚才还鼓动唇舌想要求我将她放了出来。”
九宫山内的几位散仙脾气古怪，对魔咒倒是有另一种态度，许是千里之外便是苗疆，经常和魔头打交道，自然熟知魔法变化，这老道人白眉一挑，只是轻笑了两声：
“我们几位都是逍遥散仙，不求飞升天阙，正道魔道之间的争端也不愿意掺合，这魔头是从天门之中来的，见多识广，凡人都能养些猫猫狗狗，我怎么养不了这域外神魔？”
第七十九章 我本楚狂人（二）
“石明翁，慎言……”
年轻些的道人头戴方巾，手里摆弄着机关锁，语气当中倒是有些淡漠，对这魔咒也不上心。他们五人先后在这山中修行，已经过去百年，许久未曾和生人接触，人世间的规矩也不使用，等程灵云问起，这才通报姓名。
“山野村夫，为吃饭活命，和个瞎眼老道学了些相面的功夫，便自号潜山子，这山里的几位道友待我亲如兄弟，学了些法术，能够逍遥于天地间。”
潜山子指着旁边脾气古怪的老人说道：“兄长石明翁，我们身上的法术大多都是他传下来，平生最爱看书，说是个书仙倒是十分恰当。”
程灵云客客气气地见礼，又好奇问道：“这山中应该有五位仙人才是，怎么只见到你们两人。”
“这都是听谁说来的，山中就我们两个。”
“哦，庐山太虚宗的几位道友还说有五位大才的仙人在此修行，怎么会只有两人。”
老翁听到是那几个老道士胡说，偏偏自个也打不过庐山五老，只能心里暗自不爽，拿手比了个数字，又哼了两声，实在是怕麻烦，想让这女冠早点走人。
潜山子还未曾问清楚那连山易数的事情，恭敬地说道：“还有三位仙人正在别峰修炼，我且用法术唤他们出来相见。”
程灵云也没藏着掖着，一身地仙的精气舒卷在天幕上，如同天柱一般直冲斗牛，石明翁虽然脾气如同石头一般，对这硬闯进来的外人有些厌恶，但碍于实力差距，还是打算听听她说些什么。
“噫，竟然是这么一位好看的姐姐，这般神仙人物还是第一次碰上，兄长应该早点唤我出来才是。”
雪山里有一石室，里面都是用白玉打造，通体生辉，极为透亮，程灵云稍作歇息，便听到屋外传来两位女子的声音，接着便是几声铃铛脆响。
她从屋门往外望去，正见到两位女子走了进来，约莫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面容秀丽，气质出尘。
年纪稍长者穿着淡蓝色的大氅，观之温和可亲，唤作方月明，年纪小些的则穿着青色道袍，将头发挽起带着莲花冠，眉宇间有股子清冷气息，唤作季风灵。
“人家看着年纪不大，说不定还是一位妹妹呢。”
那女冠躲在姐姐身后，有些怯生地悄悄说道，见到程灵云抬眼看她，用袖子遮着半张脸颊，也不知道悄悄在心中嘟囔了些什么话语。
程灵云十七八岁就早早得道，心态在多年调伏心猿意马见变得不温不火，面目上还是明艳的少女模样，要不然那林潇潇，陆玄静二位南海的仙人也不会天天找个借口来调笑她是个木头。
她们如此上心，还是想见到这位妹妹能够多笑上几场，最好在面红耳赤的露出些含娇含羞的神态，这样才极为有趣。
程灵云这时候想到这些事情，也是暗自叹息，想这修仙不易，就算成了地仙，还是要出卖容貌去讨人欢心。
不多时，六人各自见礼，做了些自我介绍之后，也是一一入座，程灵云法力境界比这五人都高出一个档子，此次前来正是来考察这几人的才干品行，说不定便要拉入小南极，坐上一把交椅，将来共商大计，便开口说道：“此间无酒无肴倒是好生扫兴。”
石明翁还想说上两句，见那女冠只是拍手间便在桌上变出珍馐美味，龙肝凤髓，另有琼浆玉液倒在酒盏当中放出阵阵香气。
那中间一位年迈的道人面色僵硬，唤作枯寒子，是早年修炼道法出了岔子，导致肉身中寒气入体，连开口说话都不成，只是用法力驱动空气震动发出声音道：
“海外神仙，家大业大，法力高深，我们几位不过是山中的闲云野鹤，不求长生正果，只是求逍遥百年，此行到我九宫山中到底所为何事？还请为我等解惑。”
“我在海外有好大一片基业，唤作小南极……”
石明翁哦了一声，开口问道可是那滑稽先生所在南海仙岛，其他四人也是交头接耳，都是谈论些最近读到的故事。
程灵云在海外留下不少存稿，那永乐城内办的图书馆全靠刊行书籍赚些微薄利润，眼下虽是乱世，她麾下海商顺江而上，在几个港口都广泛传播书籍，先前的鬼狐传奇都不说了，几本武侠书籍也有些市场。
她也没想到此处还会遇上书友，这些仙人会闲到去看凡夫俗子之间流传的小说，倒是足够古怪，只是不知道懂不懂经天纬地的学问。
“我小南极眼下有生民百万，土地广大，此次前来九州，便是想看看散仙之中有何能够助我成事的大才，功法仙术绝不吝啬。”
“百年前正值乱世，我弃官不做，来这深山当中修道，便是想要避世不出，不想再受案牍公文扰我清梦，如今又怎会去你那海外！”
石明翁为政时受人迫害，被弄得家破人亡，本就打算隐世不出，就算老死在这山中也不会再受人驱驰。他听到这话当下打算拂袖而去，却被自家的两位女道人拦了下来，让大哥暂且安定坐着，听听这女道人再说些什么。
“此行不是为我，而是为了天下苍生。”
程灵云面色凛然，这空话配合她如今的实力说出来倒是有几分气势。她光是把农牙米放到九州之间便能活人无数，更别说后面还有许多先进的生产技术支撑。
那些个帝王早就没了神通法力，也不能保佑风调雨顺，还不如都归顺到她麾下，减少些内斗损耗，到时候生产力增长起来，又可以大搞仙侠工业，让九州民众人人有功练，岂不是更好。
诸人听这道人言辞诚恳，又拿出不少真凭实据出来，似乎是有统一九州之志，他们逍遥惯了，不愿受此约束，也是推辞说是再思虑几日。
程灵云也不着急，也要看看几位散仙的成色，极为熟练地推销自家的南极通手机，这东西在庐山宗当中放了不少出去，那几个老道也各自领了一部，只是玩的人太少，目前还没形成什么效应，等她走完九州这一圈应该能够形成个修仙聊天室的雏形。
第八十章 约三事
程灵云想在九州招揽些散仙，还要看看手底下这些人的品行能力，九宫山里面的几位仙人活了一百多年，期间也不仅仅忙着修行，至少在医药炼丹，机关术，星象占卜这几项方面远超常人，都算是有些本事。
她借着海商在九州贸易，几年下来也算是有些名气，大齐斥小南极海国为妖邪，也拦不住民众拖家带口往南方海岛迁徙，这是土地兼并，人口增长种种因素综合下来产生的社会现象，如今北方又是秦王往晋中攻城略地，往南奔逃的人便更多了。
这九宫山虽然偏僻，但几位仙人也知道眼下又是烽火连天的乱世，有不少流民躲避战乱往南方奔逃，这女冠匆匆造访，莫不是想赚他们几人出山，好效仿张角，孙恩之流，做造反的旧事？
仁德大义说来空洞，这女冠口中说是为了天下苍生，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私心。程灵云想试试看这几位的成色，潜山子，枯寒子也想了解来人的本事，思虑几天再这么干耗下去也不是个事情，聚在一块便商议起来。
“我们在这山中修炼已有百年，虽有些道行，加在一块也不是人家的对手，但我石明翁的性子就是如此，说好老死山中，就要死在这山中，诸位道友要是想要去那小南极，便自行离去，我们朋友情谊一场，也算是好聚好散。
“大哥，何必如此，那女冠也是通清理的人，自然不会强求我为她效力。”
潜山子擅长机关术，手里拿着个魔方正在把玩，这东西也是他从南极通中看到的图纸，觉得有趣，便动手做了出来，他算力高绝，自己推演已经能够完成六面，此时打乱，正在重新排列。
枯寒子是世家大族子弟，只不过自幼体弱多病，送到观中由个老道士养大，他口不能言，面容半黑半白颇为吓人。
这几日受到程灵云帮助，服食了些蟠桃宴上的火枣，用功法调养，已经好转大半，这份恩情不能不还。
只不过石明翁待他亲如手足，有传法的大恩。大哥不愿意离开，自己又怎么能够贸然出山，想到此处，心中忧愁，却是说这人情不能两全。
方月明性格和善，和程灵云先前还是同行，都是山中的采药人，她得道后在这山中开辟出药田百亩，对耕织之事都极为熟练，故而和那突然来访的女仙人有不少共同话题。
“她那海外大岛上有龙牙米，一亩地能够产出千斤粮食，先前听闻荆楚地界上已经有王家的庄田开始试着种植，那稻米喜温喜湿，这几年不是大涝便是大旱，故而迟迟未曾传播开来。”
“这般神物活民无数，能够传播天下，的确算是仁义之举。”
季风灵在自家人面前倒是坦坦荡荡，不像是在外人面前有些胆怯。她年纪最小，天资聪慧，修成元神时比程灵云还要年轻几岁，是众人一块带大的，眼下未曾表露意见，只听兄长们的话语。
程灵云没有曹丞相的家世，全靠自个一双手起家，她那荒岛上才开发了一小部分，制度框架也不过匆匆搭起，运行起来也有些问题，因此直说他们去了之后是要吃苦头的，不比此时逍遥自在，在山中想干什么都行。
“人家是玄门正宗的地仙，法力高深，还有那么多法宝，若是惹恼了她，一言不和，大打出手又该怎么办，依我看，不如许下几个事项，考考她的诚意。”
石明翁见小妹话都说到这份上，理顺胡须，也没说出声来，在心中暗暗想到：“倘若她都做到又当如何？罢了，天意难违，几位道兄能够入得海外仙门，算是一场缘法，我怎么能够阻人成道？”
程灵云还背着手在山中走动，在看溪流边的机关木人，那潜山子算是个人才，三两下便从图纸当中反推出来不少应用技术，她现在的小南极得了南华商贸之利，总算从赤字当中扭转开来，开始有些盈利。
“还是人口和劳动力不足啊，不过才开发垦殖了一小片土地，这块风水宝地怎么也能养活个好几亿人，现在治下不过才一百多万……”
不过少也有少的好处，管理起来也比较方便，她还在想着怎么规划城市，扩大炼钢厂的规模，那几个道人便已经从山头落下云头。
“几位既然都在，可是已经商议完毕做出了决定？”
“我们五人都是逍遥散仙，本不愿意受人约束，也不贪图那玄门中的长生妙法，只不过盛情难却，既然要去南方大岛为你效力，这九宫山是难以复归，总要断舍些念想才是。”
程灵云见这女仙方月明先抑后扬，心中便料到了些什么，开口问道：“想要我做些什么，还请直言。”
“我道兄枯寒子修炼道法走火入魔，以致于面色枯死，无法发声，还望能施展法术救治。这是其一，以全金兰之义，这九宫山外北去百里有一寒潭，里面有头蛟龙占地为王，经常到山下索要供奉，因为有道天庭敕封符咒，寻常修士也奈何不得。”
“我们几人和这蛟龙结下仇怨，道友既然是海外神仙，神通广大，把这头孽龙斩了也算造福人间了，这是其二，来报往日之仇。”
方月明和潜山子一人一句，说完也是看这女冠面色如常，也没有什么不耐烦的地方。程灵云想想这两件都是应有之意，一一答应下来。
石明翁则说道：“这山中风景秀丽，有云中湖，石龙峡，我和妻子昔日曾立誓说要在山中安度晚年，再也不问世事，道友神通广大，可能把这山也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