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强人锁男
“小娘子要去哪里?”
火铳遥遥指向她的胸口,程灵云霎时间僵在了原地。四人狞笑的如同妖魔一般,拿着麻绳将她的手脚捆住,而那老道只顾念诵口诀好似木偶泥胎一般,世事都与他无关。
人心难测,她又要如何死中求活?
第三章 反杀教学?不,时代没变。
“断崖绝壁,见松生石上……戌时三刻,持此玉方可入龙穴。”
张老道站在一处断崖边神神叨叨地念诵着师傅留下的口诀,手里的古玉散着微弱荧光。他盗门一脉虽被称作旁门左道,但在寻龙堪脉上还有几分真本事。
仙人洞府神秘莫测,对他而言也有踪迹可寻,这世上的洞天福地泰半在灵脉交接之处,古仙人李八百即便用阵法遮掩,也抵不过时光侵蚀,早已功效大减……
此时金乌坠地,云海翻腾,很快就要入夜,老道在断崖处来回踱步,忽而怪叫一声:“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说着便让袁安四人准备绳锁,铁钉等一应器物,打算乘着日光尚在,下得断崖从山中裂缝进入古仙人的洞府。
程灵云则被晾在一旁,她虽然被捆的严实,但还能思考逃生的方法。小青知晓主人的险境,从袖中悄悄钻出来咬这麻绳,又从地上推了块碎石头,不管这玩意能不能奏效,总好比坐着等死。
不多时,月出于东山,老道和其余三人已经下得悬崖,独留下袁安在崖上看守。这恶徒烤了会火,又吃了些干粮,眼珠瞧着程灵云滋溜溜直转,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勾当。
月色正好,照在程灵云身上平添了几分俏丽,尤其是微微颤动的手臂纤细白皙,正应了“皓腕凝霜雪”这句诗词,袁安是没读过什么书的,他只觉得这小娘子的皮肤真他娘的白嫩,勾的他腹中涌起团火来,心中想到:
“反正那道人也没说不能碰她,更何况他多半走不出这洞府,我先快活一番,最多被大哥骂上几句罢了。”
程灵云见这恶徒离她越来越近,忽而伸手来解她的衣袖,故意低声啜泣了几声,装作柔弱的样子,心中却愈发冷静。美色的确是件利器,她若是个壮实的男子怕是几个时辰前便被一枪打死了,哪里还会有这逃生的机会。
袁安嘿嘿笑了两声,还未开口,便见到那小娘子的衣袖中蹿出一条青蛇来,二人离的距离太近,即便他武艺高强,躲闪不及还是被咬了一口。
程灵云知道小青的蛇毒猛烈,连虎豹被它咬伤都能几步暴毙,此时正是自己脱困的机会,她趁着这恶徒被偷袭还没反应过来,抬起一脚便踢向他的裆下。
袁安阴沟里翻船是又气又恼,暗自发誓要将这女娃子好好折磨一番,他使了个二字钳羊马的桩法守住要害,却被程灵云的力气震的有些发麻。
想要运气驱毒,却觉得自身凝练的真气好似结冰了一般,已是不听使唤。一股寒意从手腕上涌向四肢百骸,明明是在火堆边却像是掉进了冰窟窿,不由打了个冷颤,嘴上骂道:
“他妈的,老子要……要……这……好厉害的蛇毒。”
程灵云早已经将那麻绳割的松散,此时焦急中生出一股大力,很快便挣脱开来,手腕一折便又来了招插眼削耳。这市井无赖打架的招式却极为管用,袁安失了先手又极为惜命只能忙于招架。
等她把这预想中的两招使完,手里确实再没了变化,面前的恶徒还保持招架的姿势,只是面色惨白如纸,张口想要说些什么,瞬息之间从口鼻中流出腥臭的污血来。
“就这?还高手?给爷死!”
程灵云一脚把这恶人踹倒在地,见他没了声息,这才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额头上都有了一层细汗。第一次杀人脑中一片乱麻觉得世界观都有些崩塌,这人世间比她想的险恶太多,没有力量连自保都做不到。
她在火堆旁静坐了一会,等身体渐渐有了几分暖意,这才站起身来走向了断崖旁边思索起来:要不也缠着绳索下到这悬崖中央,那仙家洞府听起来实在诱人,说不定抢个什么东西也够我防身用了。
程灵云正在犹豫的时候,却见得远处闪过几道黑影,来者虽是人型,但远看便比这树木还要高上几分,原来是这山精被打伤后回到洞穴却是越想越气,叫上自己老婆孩子一齐过来,想要再从两脚羊身上找回场子。
“想来这断崖便除了几颗松树连躲避的地方都没有,真是把我逼上绝路。”程灵云长叹了一口气,只能顺着道人的踪迹去往那洞府内躲避一番。
………………
话说这张老道和钱羽三人顺着悬崖上凸起的岩石一路下降,不时把铁钉敲进石缝中用以固定绳索,行不多时便找到一处冒着幽幽紫光的洞穴入口。
这小口极为狭窄,根本不能容人通过,张老道嘴中叼着古玉,沿着石缝敲打了几下。霎时间石壁崩塌,从中显露出一道幽深的石阶。
三人沿着石阶走了数十步,又是一道紫光闪过,眼前豁然开朗,鼻尖传来幽幽的香气,却已经身处深山幽谷中的一片桃林。
“黄金呢?珠宝呢?怎么就这么一片桃林?”
张老道听到这声音未曾回话,他神情肃穆庄严,健步如飞,哪有半分腿脚不便的样子,领着三人又往前走了数百步,很快便在林间溪水边找到了一处竹庐。
“诸位,古仙人的天书,飞剑就藏在这里。等学了仙人的法术,自然能点石成金,只是老道功力浅薄,想要解开这仙人的法阵除却这古玉外,还差一样东西。”
“哦,张老道你还差了什么,我等兄弟帮你就是了。”
钱羽站在盗琼子身前,故意说着话让他分心,他那兄弟二人早已心照不宣,从腰间拔出火铳指着这道人的脊背。
“不急,只是还差尔等的首级,贫道亲自来取便是。”
张老道话音刚落,便听到嘭嘭两声枪响,他冷笑了两声如同鬼魅一般突然转身,双手握拳,似乎还攥着什么东西。
“这老道怎么没有受伤,难道这世间还有人能抓的住子弹不成?”
三人看得头皮发麻,还未开打气势便已经输了三分,眼前这道人似乎能够读心一般,见他们疑惑不解便朗声说道:
“好叫你们死个明白,上摘星汉摩日月,下寻龙脉定阴阳,这摘星的法门只有历代盗门魁首知晓。”
老道抖落手里弹丸既而说道:“贫道正是盗琼子。”
第四章 盗琼子
世间真有人能光凭一双肉掌接住子弹?
盗琼子也是老江湖了,各门各派的不传之秘也知道不少。他盗门虽是旁门左道,轻功和拳掌的功夫却为当世一流,御气护体的绝技则要差上许多,被枪打中照样要有个血窟窿。
什么“一代宗师”,“隐世高人”终归还是肉体凡胎,即便换作少林寺的方丈,把金刚护体神功练到最高层,身上的筋肉也不可能比钢铁更硬,当然那秃驴用上易经洗髓的神功则要另说。
用兵之道,攻心为上,和人决斗也是这个道理。如今他吹嘘自己能够空手接下子弹,其实是仗着手快用了个障眼的法门蒙混过去,那几枪只是打中了假身。
田封三人看不穿奇门戏法,见到自己枪管的弹丸被这道人空手握住,便失了方寸,还以为神机火铳已无用处,拔出腰间的刀剑便围了上来。
既已没了火铳,这几人在盗琼子眼中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像那田封用的是狮相门的开山快刀,刀势水泼不进,然而力道迅捷有余,招式却失了变化。
盗琼子运起真气一跃而起,身形如同鬼魅一般瞬间没了影子。刹那间便趁着田封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间隙里,好似落花一般随风而落,正是“无有入于无间”的绝技。
田封未能反应过来,便觉得盗琼子的浑厚掌劲已经笼罩全身,等想要抽刀招架早已被一掌印上了心脉,他哇地一声吐出鲜血和内脏碎末,未能言语便已经是当场气绝。
桃林溪水,花前月下,本是极为浪漫的场景,偏偏在刀剑相接的脆响中夹杂着几声惨叫,艳丽的桃花染上血污后更显妖媚。没过多久,盗琼子便杀了另外两人。
此时离古仙人的天书仙剑就差最后一步,这道人虽然须发皆白,略显浑浊的眼中也冒出少年一般热烈的明光来,他在溪边洗净双手,又在竹庐点起一注香来,向着盗门历代祖师虔心祷告。
等到礼毕,从袖中拿出一个小鼎来,口中悉悉索索地念起了苗疆的巫蛊咒词。田封三人尸首随咒而起,身上涌起淡淡的红雾。
那竹庐上同样涌起淡淡的白光,二者一碰,如同热油遇水,溅起无数飞沫来,道人细看那每一朵气泡中都有个人型的斑点正在哀嚎,想来便是缠在这三人身上的冤魂。
这取宝他谋划多时,连这拿来送命的“曲阳四鬼”也是精心挑选,这几人本就是大奸大恶之徒,身上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命,正好用他们身上的怨气冲开这仙人的法阵。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盗琼子终于进得竹庐,这屋内摆设极为简朴,不过一席案,一床榻,而在竹案上则有造型的古朴的青铜宝剑和一枚龙形古玉。
“是了!是了!老子的仙缘,哈哈!师傅你果然没有诓我,等我出去便给你多烧些纸钱。”
盗琼子见到大功告成,沉稳如他也不免陷入了狂喜,他状如疯癫,伸手便去抓那古剑。哪想到还未握住剑柄,便见到滋溜溜一阵白光冲天,手上好似针扎一般被刺出无数小孔。
忽而风声雷动,一阵似烟似雾的气团中,缓缓走出个吊睛白额的大虫。这白虎想来便是这古剑所化,身形约有三丈,外观极为神异不凡。他望着这道人几眼,爪子上冒出隐隐的明光。
盗琼子做了一辈子贼,如今这情景和在别人家行窃被护院的宠物发现有何区别?他感觉不妙便要溜之大吉。果不其然,只不过向后走了两步,那白虎叼起古玉便要追他。
二者在这桃花林中一追一逃,卷起了无数草木,眼看这白虎一个飞扑就要咬死这蠢贼,盗琼子吓得强提真气,左脚踩右脚,以违反牛顿力学的方法使了一个燕子抄水的绝技在临空转弯。
“呼!咳咳!”
风声呼啸,他还未来得及庆幸,便被这白虎扫中小腿摔了出去,他到底是老了,先前杀完那几个恶徒还没觉得精力不济,如今从狂喜转到焦急,情绪激荡,一口气喘不上来便觉得眼前有些发黑。
眼看这白虎就要追上来,盗琼子咬咬牙,脚踏七星,手掐剑诀,就要使出搏命的本领,忽而见得从桃花林中蹿出个女娃儿,正是从崖上下来逃命的程灵云。
“卧槽,这又是什么情况?”
她自认是个倒霉蛋,却没想到今天的运势如此只差,那道人把她往前面一推,从袖中翻出一枚法印,打算继续念动咒言。
程灵云见前有这神异的白虎,后有追杀而至的山精,中间还有个冷血无情的道人。左右都是绝路,索性放弃了抵抗,站在原地不动,打算闭目等死。
仙剑所化的大猫往前一扑,烟雾云霞一样穿过了程灵云的身体。而她则像是被当头棒喝一般愣在原地,耳边隐约传来了雷声。
意识在此刻冻结了,根本无法思考,眼前只有无数个小字在空中打转。这些鸟虫篆书时而合做人形摆成各种姿势,时而化作长剑凌空飞舞……
程灵云眉心传来阵阵刺痛,恍惚间在桃林里见到一位身材高大,面貌奇古的老翁,他在这竹庐前击缶而歌,歌诀字字玄玄,正是玄门正宗的长生妙法:
“作道优游深独居,扶养性命守虚无,恬淡自乐何思虑,羽翼已具正扶疏……
……五味皆至善气还,披发行之可长存,大道荡荡心勿烦,吾言毕矣勿妄传。”
盗琼子正奇怪这白虎为何消失不见,脑后传来一阵腥风,他回头一看,月下高矮胖瘦四个黑毛怪张着血盆大口,正朝着他不住狞笑。
老道长叹一口气,有些后悔未曾斩草除根,若是当时便斩了这山精,此时情况要好上许多,或许我当初就不该来这山中?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盗琼子手中的法印泛出盈盈白光,似乎有些明悟,不由苦笑道:什么仙缘,什么长生,我盗门坏事做尽,哪里有这种福源,师傅你当时果真是诓我。
第五章 坐忘无我,临终遗愿
那老翁的歌诀声振林术,响遏行云,程灵云听完一遍后便只记得开头,再细细一想后已经忘的精光。她想要恢复走动赶紧逃命,却又困乏的睁不开眼睛。也不管是否身处险境当中,只想就这么往地上一摊……
说来也怪,这个想法一出,她的身体便像是个牵线木偶一般,自动摆出个奇怪的姿势卧在了桃树下。脑中浑浑噩噩,周身的气机流转不息,正应了玄门中“坐忘无我”的修行要理。
仙人传法,果然神异。这位先秦的古仙人虽不像纯阳吕祖一般声名显于后世,留下的天书亦是太清嫡传。若能虔心修持,即便不能修成天仙,举霞飞升,也能得享寿元八百,在这九州十岛内做个逍遥散仙。
程灵云这个老倒霉蛋终于时来运转,凭空得了这偌大的好处,她此时在这桃树下睡得相当香甜,自穿越以来精神还从没这么放松过。
梦中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现代的卧室当中,外面大雨滂沱,雷声阵阵,独留人在网上乐享悠闲自在。
等到阳光照在身边,程灵云这才幽幽醒来。她现在头脑清明,看东西也比往常清晰了几分,正要起身,却被腰边的硬物硌得生疼。
伸手一抓,不是吐着信子的小青蛇,而是一把青铜古剑。这剑长约三尺,宽有寸余,制式像是她在湖北博物馆内见过的越王勾践剑,剑柄旁边还刻着“白虹”二个古篆。
这样一柄神兵没有人会不喜欢,程灵云初见便兴奋地挥舞了两下。刹那间,从剑身上涌出五丈长的白光,切豆腐一般把眼前的桃树砍成几块。
她微微咋舌,觉得这剑的威力太大,自己暂时还无法收放自如,尤其少了个剑鞘后总觉得异常变扭,打算在这林中再搜寻一番。
“只有剑,没有剑鞘?仙人也许是把剑放到乾坤袋里吧!唔,若是可以远程驾驭飞剑进行攻击,那也不需要剑柄了,省些材料作成飞针的样子不是更好?”
她胡思乱想着,又往前走了十几步,见得山精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倒在泥地上,皮毛焦黑,口角还留着污血,身形最大的那个胸膛中间被炸开了窟窿,露出里面森森的白骨。
当中的道人也不好过,不仅被那黑毛怪用蛮力扯断了一臂,腿也成怪异的角度弯曲着,如今依着一颗桃树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程灵云实在是怕了这心机深沉的老头,却又乍得这仙剑有了些对敌的勇气,用石块砸了两下见没有反应便伸手去探这道人的鼻息。
盗琼子忽而睁开双眼,果然是用龟息法诈死。这道人一把抓过眼前女娃儿袖里的古玉,刚要去看,却觉得眼前一红,哀嚎着留下两道血泪来。
昨夜他用盗来的神霄印强运五雷法斗杀山精,实是先伤己再伤人,如今再运真气反而加重了伤势,体内生机断绝,即便是得了天书也救不回性命。
程灵云见这道人像是疯了一样又哭又笑,不清楚又在闹什么名堂。她袖中那柄青铜古剑微微颤动,只需持剑者一个念头便可以化作白虹取人首级。
盗琼子哭哭笑笑了一阵,似是恢复了平静,他将那古玉抛还给程灵云既而说道:
“贫道七岁被那糟老头子骗入门内学艺,苦苦修行八年方能有所成就,风光时也曾在扬州府内一掷千金,失意时也被官家追杀如同丧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