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寸心
但是即便如此，他也依然在强行坚持着，因为眼前的少年，还没有离开。
“快...快走，小川。”
魈颤抖地说道，这一次，他的语气之中，带上了少有的请求和害怕。
他请求李小川离开，离这样的他越远越好。
他真的很害怕，害怕被业障控制的他，会如同自己曾经的同僚一样，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伙伴。
他真的很害怕，害怕被业障控制的他，会化身为这世上最丑陋的恶鬼，毫不留情地斩杀周围的一切生物。
他很害怕，被李小川看见那样的他。
可是，面对如此可怕的他，那少年却不仅没有逃跑，甚至于还对他露出了一个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不用怕，魈，尽管交给我就可以了。”
魈愣住了。
下一刻，业障似乎抓住了这一丝间隙，如洪水般朝着魈的内心涌去，在顷刻间摧毁了魈的最后一丝抵抗。
他赤裸的右臂上，淡青色的花纹在此刻仿佛活过来了一样，在顷刻间便化为了恶鬼一样的印记，蔓延了魈的全身。
而魈腰间的夜叉面具，也在此刻砰然碎去！
那碎去的面具，化为一片片淡青色的光芒，缓缓出现在了魈的脸上。
面具的背后，那双闪烁着淡淡青色光芒的眼眸之中，只有被业障所引导的森然杀意。
夜叉之面，唯有在需要杀戮的时候，才会戴上。
而在业障弥漫全身这种状况下戴上的夜叉之面，也让得魈彻彻底底地失去了理智。
魈不知道现在自己在做什么，他只是一如既往的，在业障爆发之时，再度被无数的业障夺走了理智。
魈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只知道，当业障散去，亦或者是周围无生灵可以杀戮时，他便可以摆脱这股业障，恢复清明。
但是以往，他恢复清明之后，周围都是遍地死去的生灵，除了他自己以外，再无活物。
“这一次，应当也是如此吧。”
魈如此想着，他甚至于已经不想醒来了。
因为他已经不敢面对，甚至于是不敢想象那一切了。
只是，当那可怖的业障散去时，不管魈再如何不愿，他也终将是醒来了。
魈感受着身体各处因为过度驱使力量而产生的肌肉撕裂感，低着头，缓缓露出一抹自责的苦笑。
他不仅没能履行与帝君的契约，而且，还伤害到了自己唯一的朋友。
或许，他也该与自己的那些同僚一样死去了。
怀揣着这些业障，死在无人问津之地。
这样，也不会烦恼到他人......
“哟，你可算是醒了啊，魈。”
啊？
魈愣住了，他抬起头，望着眼前对他笑着的少年，心中错愕。
他明明被业障所操控，化为杀戮的傀儡，为何...对方还站在他的面前？
而且，从前每次从业障中醒来时都可以闻到的浓郁血腥味，这一次魈却没有闻到丝毫。
魈再扫视周围一眼，周围的地面上，莫说是什么生灵尸体了，连一丝的血迹都没有。
甚至于，在不远处和他们一同前去至冬国的车队人群，也只是站在远处略有惊慌地看着他罢了。
魈无法理解这一切，他茫然地望着李小川。
后者则是露出了笑容，“我都说了不用怕的，你看，虽然你的业障爆发了，但是周围没有任何人被你伤到，你甚至于连一只蚂蚁都没有杀掉，所以，你也不用因为业障什么的就躲得远远的。”
李小川张开双臂，笑得一如既往的乐天。
魈愣了神，他看了一眼周围。
是啊，这一次的业障爆发，与之前完全不一样。
他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他甚至于连一只蚂蚁都没杀死。
他是与杀戮为伴的夜叉，但是，这并不代表他喜欢杀戮。
曾经因为业障爆发死在他手上的无辜之人，数不胜数。
每次业障爆发时，他都会踩着无数的尸体，行走在鲜血铺就的道路之上，怀揣着自己的信念走下去，不会对那些死于自己之手的人感到愧疚。
可这一次，他的业障爆发，却没有任何人死在他的面前。
魈并没有因此感到什么很大的欣喜，他欣喜的只有一件事情。
那就是。
当他醒来时，并没有看见无数的尸体，也没有闻见那刺鼻的血腥味。
当他醒来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他那经常会露出笑容的友人。
魈只是因为这一点欣喜罢了，他并没有因为业障爆发没波及到他人这一点而欣喜，他早已不会因为他人的生死而悲喜，也早已习惯了周围人的生死，毕竟他连自己的生死都不在意。
他所欣喜的，只是自己没有因为业障爆发而伤到他唯一的友人罢了。
不过，虽然魈不太明白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还是要好好责怪一下李小川。
业障爆发是很危险的事情，虽然这一次不知为何才起了这么点小小的波动，但是下一次可就说不准了。
所以，魈想要好好责怪一下李小川，好让其知道业障爆发的可怕性。
只是，他才这么想，眼前的友人，却忽然好似身形不稳，在他的面前猛然栽倒。
魈慌了神，条件反射地扶住了对方，语气有着藏不住的担忧，“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只是，业障爆发的你确实很强啊，把我打成了这样。不过不用担心，既然我能拦住你这一次的业障爆发，以后我自然还可以拦住。所以啊，你也不用躲得那么远远的，搞得我都找不到你了。我们好歹也是朋友啊，何必如此避而不见呢。”
望着好友那略显苍白的面色，魈此刻才注意到，对方那被衣袖遮挡住的双臂上，有着一道又一道的伤痕。
魈抿紧了双唇，露出一抹苦笑，原来，是对方拼命拦住了业障爆发的他。
“为何要这么做？”魈问道，他的语气有些隐隐的愠怒，因为对方如此大胆的行为而愠怒。
可面对生气的魈，李小川只是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也没什么啊，我们是朋友嘛，我看你老是因为业障的原因一个人呆着。但是现在你看，就算是业障爆发，我也可以把你拦住，不会伤害到其他人，这样你就也不用躲得那么远了。”
“原来，是因为我吗？”
魈，露出了无奈的苦笑。
李小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学着某位风神眨了眨眼睛，“诶嘿~”
魈无奈的笑了，他空洞的内心有些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小小喜悦。
他的友人想要将他自无穷尽的杀戮中救赎出来，这如何能让他不开心呢？
“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过...以后还是不要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我可是来保护你的，而不是来危害你的。”
“哈哈哈，好好好，下次一定！”
望着好友那熟悉的笑容，魈嘴角的弧度，更是无奈了。
......
又是一年良辰时，魈依然在履行着与岩王帝君的契约，于归离原上斩杀着魔物。
而当他听到召唤，前来帮助某位路人时，他又见到了他最崇敬的那人。
“帝君？”
“许久不见了，魈，之前小川前往至冬国那事，真是多谢你了。”
“不敢当，既然是帝君的旨意，魈自当全力而为。”
帝君一愣，随即一笑，“不不不，那可不是我的意思。让你护送小川前去至冬国，可不是我的旨意，而是他在请仙典礼上向我提出的请求，虽然我不知他是什么想法，但是想来，也是有着他的打算吧。”
微微躬腰的魈，愣住了。
“怎么了？魈？”
“没...没什么，帝君请说。”
“是吗？我看你都发呆了有些时间。罢了，说正事吧，此番前来，我依旧是有个请求需要你帮......”
魈静静地听着，但是，他的心绪，却不自觉地飘到了名为望舒客栈的高大酒楼。
“魈，这次的杏仁豆腐味道如何？”
“跟以往有些不一样。”
“那...好吃吗？”
“唔......好吃。”
“哈哈哈！那当然，这可是我亲手做的！”
“唔......” “甘雨，你输了。”
翠色的长枪，直直地指着甘雨的脖颈。
看那枪尖的寒光，仿佛，只要甘雨有任何一丝的异动，便会毫不犹豫地刺下去一般。
甘雨咽了口唾液，她的面色有些苍白，额头上也沁出了点点汗珠，模样显得十分的虚弱。
这是理所当然的，毕竟她之前便使役了体内瑞兽麒麟的血脉力量，如今又与传说中的护法夜叉降魔大圣一战，不敌魈的她，在一个照面便输了，落得了这般虚弱的模样。
甘雨抿紧双唇，眼眸有些不甘。
毕竟，她都已经把李小川带到这里来了，结果却还是还是功亏一篑。
可她也明白，她再怎么不甘，也无法战胜眼前的降魔大圣。
先不说她状态如此之差，就算是她全盛之时，也不是魈的对手。
毕竟，她只是一介瑞兽，所擅长的是治疗一类的事情。
而魈，可是于无数杀戮之中存活至今的护法夜叉。
魈居高临下，眼神冷漠地望着甘雨，手持长枪，淡淡道，“甘雨，看在你我过去情谊的份上，我不会伤你，但是...你也休想再对小川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