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姬 第1494章

有一位白衣女子，气质超然圣洁，却挽起袖子，在田中教会人们耕种。

凛音又看到，一些穿着美丽衣裳的带刀女武士，她们在云中隐没或是出击，对抗漫天怪异的妖魔，或是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的生灵。

即使是简单，原始的壁画，凛音都能感到她们挥舞的刀刃之上，散发的灵魂怨念气息。

“这些女武士，她们是在保护白衣女子们么？”凛音不禁发问。

弥生亚走来，站在凛音身边，说道，“壁画上的白衣女性们，是大千世界之母和混沌本源一起孕育的，最早的智慧生灵，她们，是御之一族。”

“御之一族？”凛音望着这些白衣女子，总觉得，那股温存，那股包容与睿智，让她感到安心却又似曾相识。

“御之一族，又被成为一族，世间万物，都由她们所创，她们不仅创造了生灵，也参与了和混沌本源一起，创造风，火，雷电，冰霜，岩石，星辰日月…而那些保护她们的女武士，就是我们，妖刀姬的祖先。”弥生亚道。

这一点，凛音几乎已经猜到了，那些衣衫美丽，动作略显古老稚嫩，洒脱在壁画上，混沌云海间战斗的，是最初的妖刀姬们。

“太初界，自的御之一族诞生以来，有了无数本源，有了万物，有了众生，便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世界，名为最初世界。”

凛音慢慢的绕着洞壁走着，看着记载最初世界的一幕幕，不由心中感动，原来，身为妖刀姬，竟有着如此古老的源头，担负如此沉重的宿命。

整个洞庭的中央，有着一座质朴的祭坛。

弥生亚带着凛音上到祭坛，这祭坛之上，却空无一物。

“凛音妹妹，欢迎你回来，我们一同参拜吧，这里便是我们一组的源头。”弥生亚说道。

“哦…可是，这祭坛上，什么也没有呀。”凛音疑惑道。

“我族的源泉，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消失了，只剩下这座空空如也的祭坛，也或许，这就是我们最终的宿命。”

弥生亚跪下，向着空置的祭坛跪拜。

“什么也没有的祭坛么？一切，终归虚无？”凛音也跪下，一起诚心跪拜。

“镜……镜……”

“嗯？”

凛音恍然环顾四周。

“亚姐姐，你可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弥生亚疑惑反问。

“不，没什么…”凛音摇摇头。

“镜……镜……”

凛音感到，似乎壁画上，那无数最初的妖刀姬壁画，还有这大山深处，沉睡的无数灵魂波动，传来阵阵怨念波动。

‘看来，那些呼唤我的怨念波动，就是从这山中而来。’凛音想着。

“凛音妹妹，你一路远道而来，我先带你去歇息一下吧，然后，我们一起为你举行妖刀姬归还的仪式。”弥生亚道。

“仪式？”

“不错，每一位妖刀姬的归还，都会举行一个仪式呢。”

凛音点点头。

弥生亚带着凛音，离开了这洞庭，出了山洞，走上一条小小的石板山路，在雨中，来到一座山中古宅，请凛音在古宅中暂且歇息居住。

“姐妹们回到这里，都先要在山上休息一夜，名为宿夜，凛音妹妹，等你休息好了，来洞庭找我吧。”弥生将凛音带到古宅之后，便离去。

凛音行礼送弥生亚离去，她跪坐古宅，望着雨中山景，这里，是第一次来，但凛音却感到有一种家一般的感觉。

凛音小憩了一会，傍晚，蒙蒙细雨，凛音走出古宅，走在山中石路上。

她看到，山崖边，一座亭子内，有一位妖刀姐妹，正在那里观眺雨景。

凛音走进亭子。

“你好。”

那妖刀姐妹一头灰色长发，容貌秀丽，只是有些缺少血色。

“你是新来的凛音妹妹吧？”

“啊，是，请问你是…”

“我是洛伊。”女子道。

“洛伊姐姐，你也喜欢雨么？”

“应该是吧，或许，我也记不清了，但是，我来到这里的记忆，好似一直都在这里看雨。”洛伊有些飘渺的说道。

“洛伊姐姐，你从何而来？大梵天不夜海么？还是哪一方诸天？”

“我想，应该是大梵天吧？”

“洛伊姐姐，在大梵天，还有亲人，姐妹么？有没有想过，要出去看一看？”凛音问道。

“出去么？”洛伊缓缓转过身来，目光中闪着一点苍凉，“出去是不可能的吧？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是永远也不能离开这里的…” “不能离开？”望着洛伊略显憔悴的模样，凛音的心中，不由涌起一阵悲伤，她早有预感，这里的妖刀姐妹们，虽然散发着微弱的生命气息，但总觉得，和一般的生灵不一样。

洛伊平静的说道，“我们妖刀姬，或是冥冥中背负着维系大千世界平衡的宿命吧，被我们杀死的人，真灵化作刀魂，永远无法转生，彻底消失在混沌之中，因此梵天众生惧怕我们，称我们是被诅咒的一族，这或许，也无可厚非。”

“我们或许真是背负着被诅咒的命运，我们所杀的人无法转生，而我们死去之后，也将永世不得超生。逝去的姐妹们，灵魂会寻源，回到这里，然而途中，我们的真灵将会慢慢凋零，我们的意志与记忆会渐渐泯灭，如能保持一丝记忆回到这里，接受了源的恩赐，我们最后所剩的真灵，会如同返生一般，恢复生前的美丽模样，拥有一丝微弱的生命气息。这里，是时间的最终尽头，没有时光的流动，我们最后的气息，就会永久的停留，直到，无比无比久远，或许才会完全消失。”

“然而，如果我们离开这里，瞬间就会消亡，永远的化归混沌的一部分。”洛伊扶着湿漉漉的木扶手，曾经无比强大而美丽的这一双手，扶着湿冷的扶手竟会颤抖，她虽然看似还活着，实际上，真灵无比虚弱，这种虚弱，是一种近乎永恒的折磨，但是，这里的妖刀姬们，承受着这样的痛苦，却依旧坚强的“活着”。

或许是为了守护妖刀姬发源地的宿命，为更多逝去的姐妹守住这一片真灵庇护之地，也或许，是对生命的留恋吧…

凛音望着洛伊的侧影，不由目光湿润了。

“凛音妹妹啊，你和我们是不一样的，这里，除了你，所有的姐妹们，都早已经战死了…”

“是谁？是谁杀戮我们的姐妹？”凛音问道。

“凛音妹妹，你应该知道答案，不过实际上，又有什么关系？但凡知道妖刀姬秘密的地方，都视我们为最大的威胁，被诅咒的女人，不惜一切的诛杀我们一族。换做我们是那些强者，也不难理解这种恐惧与憎恨。”

洛伊的生命气息已经无比微弱，她的心中，已经没有多少恨了，“但是，又是谁赋予我们这样的能力？为什么，必须要有斩断真灵的一族存在？凛音妹妹，你想过么？”

“我…”凛音摇摇头，“惭愧，我还没有…”

凛音一心想要守护自己的贞洁，保护姐妹们和三界，倒是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难道，是事关大千世界的平衡？”凛音问道。

“或许吧…最初诞生的妖刀姬，早已消失在时光长河，就连赋予她们这力量的存在，也早已消逝，真正的答案，已经不重要了。事实上，强者陨落，真正能通过真灵转生的，也是极少极少，强者们或许只是在转嫁他们的恐惧和对自己的怀疑而已吧。”

“成为妖刀姬，我真的不后悔么？我…” 洛伊目光悠远的望着远方，似乎陷入了已经很模糊的，很艰难的自己生前的回忆。

凛音在她身边站了一会，默默的行礼，离去，不愿打扰她的回忆。

……

凛音在屋舍休息了一天之后，次日，凛音沐浴净身，一身白色单薄浴衣，来到了山中洞庭。

“凛音妹妹，你来了，请随我来更衣吧。”弥生亚早就等在那里，时间对于她没有意义，在洞庭站上一天，对她也不过是眨眼间的事情。

洞庭的祭坛下层，有一处空地，这里，围着十二盏屏风，弥生亚示意凛音走进屏风之后更衣。

这里都是妖刀姐妹，纵使在这里脱去衣衫直接更衣，凛音倒也不会太介意。

来到屏风后面，凛音却什么都没看到，“亚姐姐，这里没有衣服？”

“凛音妹妹，每一位妖刀姬，来到这里，都会被赐予一件独一无二的衣裳，具体赐予怎样的衣服，由这里的源来决定。”弥生亚回答。

凛音听了，也就不再多问，她站在屏风的后面，也没有去脱身上的白衣，这本来就是为了更衣和穿在里面的。

渐渐的，屏风上浮现出来变幻多端的刺绣，就好像由冥冥中的存在，以各种本源丝线，直接绣在屏风上。

那是一位白衣女子，她虽然是一族，却不会战斗，她试着创造了一把刀保护同族，但却终被混沌中滋生的妖物所杀，她倒在同伴的血泊之中，衣裳被染成了绯红，她的灵魂与刀融合，化作了一位强大的武士，开始斩杀混沌中无尽的妖物，被她所杀的妖物，被刀中的恨意彻底撕裂真灵，再也不能从混沌中复生…

从此，大千世界第一位妖刀姬诞生了。

凛音看到的，是那些壁画缺失的，妖刀姬诞生的部分，看到的，是大千世界的那一段真相。

只是，这真相似乎并未演绎完毕…

哗，哗…

道道以本源编织的红绸，从屏风中飞出，缠住了凛音的身体，化作一件颀长的，最是为她量身定制的绯红大袖，无数怨念本源化作金丝，魂之本源化作银线，真灵化作点缀的宝石，在她的红衣上绣出了朵朵盛艳的花朵。

这是最初之花，在混沌中诞生的，最初的花朵，没有任何词语可以形容此花的美丽。

在这大千世界，最初之花会盖过任何穿上它的人儿之美，因此，没有人能够穿上最初之花刺绣的衣裳。

唯有凛音。

这些最初之花，或许存在了亿万万年，只在今朝，为她而绽放，这些花，或许本就为她而存在…

大山之下，一望无际的如镜浅泽，映射着漫漫的星空与斑斓的本源流动。

凛音一身红衣，走出妖刀姬的源之地，走下山路，赤着脚，迈入了水泽之中。

她的雪白玉足，直接踩在水面上向，留下缕缕涟漪，朝镜泽中心走去。

一位位妖刀姐妹分列两边，此时，纷纷下跪。

凛音走到了水天一色的镜泽中央，周围，犹如繁星的梦醒魂莲开放，其中，有些许特别嫣红的魂莲，这些，是没能回到这里的，妖刀姐妹们的真灵。 无尽岁月，凛音也不知道多少姐妹在大千世界的战乱中逝去，她们背负被诅咒的能力，被世界所畏惧，憎恨，她们中有许多，或许并不知道自己背负的沉重宿命，这里，是妖刀姬的发源地，也是她们魂归之处。

凛音脚踩如镜的水泽，轻轻的抽出冷月花魂，那刀刃在夜幕下泛着凄幽的寒光，凛音发自内心的，为她们跳起了祭奠之舞。

人生如梦，梦醒时化作红莲。

凛音回看自己那波澜起伏的今生前世，又何尝不是一瞬间？

凛音此时已经忘记了自己，完全融入了夜天镜泽，犹如这源之世界的一部分。

此时，她就是源之世界的中心。

多如繁星的魂莲，为她开放，无数永远停留在生命逝去之前那一刻的妖刀姐妹们，与她一同祈愿，一同祭奠。

此时无声，却似有旧日的乐声传来。

那是凛音的刀划过空气带起的鸣声，是她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绯红大袖舞动，引发的风的幽叹。

凛音的动作并不娇柔华丽，身为魅源之主，此时她的舞却融入了剑招一般，这，才是对为战斗，为毁灭，为平衡而生的妖刀姬们最好的祭奠。

她的长剑，在身前缓缓的轮转，近乎完美的圆，像是圆月。

冷月花魂缓缓划过自己膝前，直到划向夜空，那是钩月。

凛音，在镜泽之上，白生生的双脚踏着道道涟漪，将月的阴晴圆缺，世界生死离别，舞的尽致。

周围跪伏的妖刀姬们，也都一个个神往，她们回忆起自己的过去，回忆起一场场惊天动地的战斗，回忆起逝去的姐妹们，一个个，郑重的注视着，却又如寻常女子般的悲伤着。

时而，凛音的刀锋更为有力，看似缓慢，却又沉重激烈，如镜的水泽，就连夜空中的本源波澜，也好似化作一尊尊鬼魅妖灵，在为凛音伴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