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刀姬 第1346章

就在这里，她在出征之前，最后一次见了天照。

或许那时，两人心中都有着一种难以诉说的不安，但却都没有说出来。

因为，这样的威胁，这样的不确定性，无数年来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可谁知，那一次得到了天照大神的杀伐之令，却成了最后一次。

月读女神带着天女大军一去不复返，折剑黄泉国，香消玉殒。

谁也不可能永远胜利，即使是天照大神和月读女神也一样。

然而身为三界的统御者，守护者，一次失败可能就会导致倾覆般的下场。

此时站在门前，凛音胸口深深的起伏着，她今天能回到这里，并非因为自己的勇敢与天分，而是天照姐姐难以估量的牺牲，千年忍受的难以想象的苦难，在这绝望中极尽所能的闪光智慧。

镜女一族，无数天女姐妹们，天布刀玉命大人…无数人的牺牲所换来的。

凛音一手握着雷光闪闪的草薙剑，一手握着寒芒奕奕的冷月花魂，深感手中的刀剑之沉重。

那是背负着无数人牺牲的寄托。

此时已经没有转化攻势的阵法，凛音已经可以靠着剑法破开大门了。

就在凛音打算运转神力破门之时，无比沉重，高不见顶的大门，却自己开了。

对此，凛音虽然停住了攻势，但却也没有感到意外。

石门缓缓打开，带着岁月沧桑的尘土，点点落下，大门之内，露出越来越深邃的黑暗。

凛音目光一凝，走进了大门。

黑暗，无尽的黑暗，在凛音神力探查下，大殿内的一切，却依旧清晰，座座高耸，骇人的异兽，古神雕像，蛰伏在大殿之中，似乎都在无声的注视着这位白衣女神。

参天的巨柱虽然看不见，却不改起庞大的体量，支撑着高耸到了难以衡量的巨大殿堂。

大殿的门，渐渐合拢，关闭了。

隔绝了外面的光与声音，此时，整个空寂的大殿，寂静无声，只剩下月读女神自己的脚步声。

这里似乎是绝对的黑暗，就连凛音的两把神剑，也无法反射任何光线。

然而凛音，却没有丝毫彷徨，就好似一切都了然于心一般，往前走着。

地面上，道道无法看见的可怕暗流，数不清的，足以灭杀道神的无光咒印，足以斩断神器的利刃陷阱，却在凛音那轻柔的脚步踏下时，毫无反抗之力的凋零，如同踏在烧焦的锡箔上一样，化作片片灰烬飞散，那些星火，依稀的映照着大殿的各个角落。

前方，飘飞的星火间，似乎呈现出一个黑色的人影。

“你终于来了，姐姐。”

黑暗中，站在凛音面前的，正是引起三界动乱，天道崩坏，并将自己至爱的姐姐，天照大神囚禁并妄图加害的元凶。

须佐之男。

须佐之男的神力，宛若一片无穷无尽，吞噬一切的黑暗空宇，似乎连感情，感知都无法穿透。

但是即使如此，凛音也能感觉道，在这片黑暗之后的某处，天照姐姐，就在那里。

“姐姐…”

整个大殿不住的颤抖起来，那是由于凛音心中的愤怒，这愤怒之中又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悲伤。

天照姐姐，为了自己能复生，被囚禁在这黑暗牢狱中千年，千年来，她的身体受到无穷无尽的折磨，此间，虽然曾是辉煌的天宫，却实为天照大神受难的炼狱！

自己挚爱的姐姐，为了自己不惜付出一切，冒着灵魂毁灭的危险保护自己的姐姐，岂能受到如此的折磨？

凛音心如刀绞，越是接近这最后的一刻，她越是无法压制心中悲伤。

自己能活下来，能来到这里，是姐姐用千年寻常强者根本无法忍受的痛苦，以在如此痛苦下依旧坚持冷静的智慧，换来的。

时时刻刻肉体受到攻击，灵魂因为重伤而伤痛不已，在这样的煎熬下，天照姐姐却依旧为自己谋划了一切。

而今天，走到这里，正是自己履行宿命之时。

“将姐姐，还给我！”

凛音面对黑暗中须佐之男血红的双眼，说出的第一句话。

“我的月读姐姐啊，三界众生正在凋零，无数强者为了你的所谓讨伐战而死去，而你，却只想着自己的一点私情，若是这话让三界众强者知晓，岂不是要寒心？”须佐之男声音似一把把不可见的刀刃，字字句句都隐可怕的灵魂攻击，若是一般的道神在此，恐怕都坚持不到听完，灵魂已经被无数刀刃攻击而湮灭。

“三界凋零，天道崩坏，这一切皆因你之罪孽。没有天照姐姐的世界，众生将永远失去阳光，生命也将不复存在。须佐之男，到了这个地步，难道你设下冲冲阻碍与陷阱，是要在这里与我辩论么？”凛音眼中冰冷，就好似冷月一般的无情。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须佐之男忽然纵声长笑，笑声似乎令周围那些巨柱，魔像都出现了裂痕。

“月读啊，你还是那么的单纯，我只是随便说句戏言而已。我无心，也无需再与你辩论，到了这个时候，你我之间，唯有一战，胜者，有着无数种理由来证明自己才是真正的天道，而败者永远会被扣上疯狂，贪婪，或是…淫·乱的罪名。”

须佐之男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凛音。

凛音却没有再去争辩，至少这一点，他说的没错，凛音站在正义的一方么？她甚至不会去多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正义是由胜利者书写。

“既然你明白你我的宿命，那么，不必再多说了，拔刀吧。”

凛音紧握两把神剑，草薙剑剑刃上的电光，在黑暗中闪烁。

须佐之男目光斜撇了一下草薙剑，却下意识的一阵冷哼，“月读命，我真是为你感到遗憾。”

“什么？”

“三界第一女战神，或是你也并不缺少智慧，但是，你最大的弱点，便是单纯。单纯到了可笑的地步！”

突兀的，黑暗中一道凄寒的光芒一闪。

凛音瞬间举起冷月花魂防御。

轰！！！

凛音和须佐之男之间的空间暴烈，无尽的黑暗倾泻迸发，一股远超凛音想象的力量将她震的在大殿内倒退数十步，她那拥有大御神力量的手臂，竟然因为这一震而发麻。

凛音心中一惊，她早就知道须佐之男随时可能出手，但如此随意一刀，竟然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这，这和之前在外面和须佐之男战斗的时候，判若两人！更是比她记忆中前世与须佐之男交手时，强了太多太多！

凛音没有动摇，没有言语，但她的眼神，已经足以透露出一切。

“怎么了？月读姐姐？是不是感到有些吃惊？”

须佐之男漆黑长袍，破败的犹如星空暗流般的长袖下，惨白却坚毅有力的手，握着寒光慑人的十拳剑。

“月读姐姐，你知道天下最有意思的事情是什么吗？”

凛音目光冷漠，并不答话，但是她挡住这一剑的手，还在不住的颤抖，纵使她尽力压制，剑锋依旧发出阵阵细微的鸣颤。

须佐之男见凛音不答，继续说道，“的确，由天照处心积虑，不惜牺牲自己谋划，你也是如此勇敢，没有令她失望，上演了一场寰宇，千年大逆袭的好戏。我也承认，这超出了我的预料。天照大神虽然心肠慈悲，但若真是谋划起来，智慧甚至在我之上。但是…无论她有怎样的智慧，都不可能真正胜过我，因为，她和你，都有着致命的弱点。”

“天照，太过善良，心怀三界众生。”

“而你，却逃不出情的羁绊。”

“即使是大御神，一但有了牵绊，那就无法做到真正的无敌。”

“而我，什么都不在乎，我不在乎三界是否毁灭，不在乎毁灭后的世界是否漆黑而无趣，没有真心所爱之人，更不在乎自己的女人和部下的生死，我甚至，连自己的生命也不在乎。”

“因此，我没有弱点，我没有底线。拥有诸多牵绊和限制的你们，再是聪慧，再是拼搏，也终究赢不了我。”

须佐之男轻轻的带起十拳剑，剑锋划过空间，留下一道黑暗的裂痕，似乎划开了无尽的混沌虚空，可怕的混沌风暴，朝着凛音袭来，吹袭这她长发乱舞，衣衫飘飞。

“月读命，你确实是三界第一女战神，但，你并不是三界最强者。我早已掌握了，足以击败你的压倒性力量。”须佐之男双目似乎散发这血炎光，他只是少许释放出真正的气息，整个高天原，乃至三界似乎都在为之颤抖。

凛音虽然没有一丝畏惧，但在这股可怕的气息面前，内心却震惊不已，须佐之男的力量，连光都能够吞噬，他要隐藏自己真正的实力，恐怕谁也发现不了。

“若你真有你所说的那等力量，为何不直接与我决战？还要如此大费周章？”凛音问道。 “那是因为，我的对手是你。”

四周黑暗一片，但须佐之男所散发的气息好似道道无形的刀刃攻击在凛音的身上，虽然以凛音的防御这不足以构成威胁，但却也感到隐隐作痛，须佐之男此刻释放的威能，超乎她想象的强大。

须佐之男继续说道，“自从发现你转生后的身份，我便开始研究你的每一次战斗。虽然当时我判断，你要想重回大御神，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几乎…但是，只是那万中无一的机会，你却做到了。”

“就好像你此前的一次次战斗，即便是面对比你强大的对手，即便是面对再大的危险，你却能一次次爆发出超人预料的力量，保持着寻常强者无法比拟的冷静与敏锐，更是有着绝境中超乎想象的应对，多少次在九死一生中奇迹般的获胜。在必死的局面中你每次却都活了下来。每一个轻视你的，自以为实力超过你而轻而易举能获胜的对手，最终都倒在了你的刀下。”

“坦言之，月读，你的确是个战斗的天才，你的天赋不仅仅体现在你的悟性和修炼，更是体现在绝境中你那不可思议的应变，只要有一丝机会，就可能被你反败为胜。你的确令我感到忌惮。”

“纵使我明知自己的实力已经远超于你，纵有九成以上胜算，我尤为不敢轻敌。不敢丝毫大意，前车之鉴啊毕竟！”

“因此，我才在御孁宫外的交手之时，有所保留，故意输给你，好将你引到这大阵之中，这因果大阵乃是专门为了克制你这样的女人而设下，即使是大御神，你也极有可能沦陷在其中，但是对此，其实我并没有报以太大希望，因为你绝非靠一个大阵就能对付的对手。”

“无论是此前的御孁宫外大战，还是这因果之道，一个个对手，各路强者围攻，为的都不是将你彻底击败，而是尽可能的消耗你。短时间内无论你的恢复能力多强，经历如此一场场前所未有的战斗和反噬的考验，你必定元气大损，而你，绝非因此就会退缩的女人，你纵使面对如此不利，也一定会来到这里，这便是你的弱点，你感知到天照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你被自己的感情所蛊惑，失去了冷静的判断。如果你在击溃我殿外大军和全部干将，破阵之后选择退走，确实有可能，我得以攻破天照的防线，你彻底失败，但这时间是多少？你恢复的时间又是多少？你心中不清楚，我却也无法说准。或许，各有五成可能吧，这对于习惯了九死一生般征战的你来说，本不算什么。但是，你是不可能拿天照的性命来冒险的，无论多么渺茫的胜算你都选择前行，都选择拼搏，却不愿意拿五成胜算来赌天照能坚持到你完全恢复，你过于感情用事，你的勇气只在于你对自己的信心却不敢面对天照性命的赌注。正如我所言，你，和天照一样，有着太多的羁绊，因此，你纵使元气大损，也必定会前来。”须佐之男说着，浑身的气焰竟然还在不断增加，越来越强烈。

他究竟有多强？为什么此时他的威能还在不断增加？

凛音心中没有答案，此时，无关紧要，她根本没有退路，也不打算寻找任何的退路。

“这便是你处心积虑，布下那么多复杂陷阱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在战前损伤元气，不能全力与你一战？可真是令人敬佩的武士道精神。”凛音胸口深沉的起伏着，反噬解除，她的神力身体都已经恢复，只是神力可以恢复，在持续激战和抵抗反噬的煎熬中损伤的元气，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恢复的。

正如须佐之男所说，如果她真的剿灭外界的敌人撤退的话，天照姐姐恐怕最多只有五成可能坚持到她完全恢复，但别说五成，哪怕一成，她也断然不会拿姐姐的性命去冒险！更何况，迟则生变，谁知道须佐之男还没有援军？

“哈哈哈哈哈哈！武士道？可笑，这种用来束缚自己的东西，与本质的胜利又有什么益处？不过是弱小的凡俗用来给自己鼓起勇气的迂腐之念而已。我早已看透三界，看透生命与世界的本质，还需要在意这种虚无的东西么？你和你的神将，一个个拼死击败的那些强大古神，古魔们，实际上此刻也成了我力量的一部分。这，你恐怕现在已经感觉到了吧？”

凛音目光一凝，须佐之男究竟是如何利用那些死去强者的力量的？

“不必疑惑，我并非如转生后的你，拥有什么妖刀姬的无聊能力，便是吸收那些家伙的残魂对我又有多大帮助？我在意的是，他们背后的世界啊。”

须佐之男张开双臂，延伸的黑暗气息似乎包揽了天地。

“诚然，我最想得到的是三界之力，但你我的那些兄长们，各自所统治的小世界，也是在众多小世界中排在前列的，拥有十分强大的世界之力，虽然远不能与大世界比，但，若是将千万个小世界的力量集合起来呢？”

凛音心中一惊，须佐之男狂乱庞大的神力流的神威吹袭着她。

“天道不公，同为三贵子，我的两个姐姐，各自拥有高天原和夜之食原，即便夜之食原是你自己收服的，但等我的实力成长到了足以统御一方大世界之时，却没有留给我可以统御的地方啊！天照对众生温柔博爱，对自己的亲弟弟，却如此心胸狭隘，只给我了我大片了无生机的人间海洋，虽然是大世界的人间界，威能远比黄泉，高天要稀薄的太多，这还不是全部的人间界。这点力量，够做什么？我便是有本事去争，是问我去和谁争？是和我的母亲？还是我的姐姐们？”须佐之男质问道。

“这一切，只能说是你自己造的孽。”凛音却略带冷言道，“或许本该由你执掌黄泉国的，而你却因为邪念而鼓动火神谋害母亲，致使母亲大人堕入黄泉，结果，却没想到让你失去了坐拥一方世界的机会，真是…讽刺。”

“如果？世间没有如果！如果我早些看透你们的计量，那三界现在已经在我掌控之中了。不过，现在，这也只是时间问题而已。我没能得到一方大世界，纵使是海洋那点贫瘠的地方，伊邪那岐那个老不死的还时常限制于我。这点世界之力，怎么够？我只能去暗中征服那些小世界！派出大军，一个个的征服，当然，很多小世界都闻风而降，我只要他们本就无法真正掌控的世界之力，这些世界之力再是微弱，但千万个加起来，结果也是超出我的想象！”

“然而啊…我自己被天照禁锢在御孁宫中，为了征服这些地方我不得不动用我的部族和各位古神兄弟们的力量。回过头来，我发现，我们的这些兄长们他们所占据的小世界，以及我陆续封赏给他们的地方，才是众多小世界中能量最为庞大精纯的。那些毕竟都是为我征战的兄长和重臣们，我又怎能去夺取他们的世界？”须佐之男言语之中，似乎还带着一股戏虐般的为难。

“所以你就利用所谓的大阵，借我们的手杀死你自己的部下，盟友，好吞并他们的世界？”凛音冷然道。

“呵呵呵呵呵，也不尽然。若是你能沉沦在反噬之中，被他们击败，那对我来说才是更希望看到的结果，对他们，也是得到了三界最大的福分，占有你。将月读女神沦为奴隶，三界之幸事，莫过于此。”

“无耻！”

“不必用那看似冰清玉洁的眼光看我，更不必感到作呕，我知道你不喜欢男人。很巧，我对女人也没有兴趣，沉迷女·色，那也是致命的弱点之一，天下多少强者，难道不正是因此而死么？总之，既然他们无法夺取这三界最大的好处，那么，也怪不得别人。他们被你和你的姐妹所杀，冥冥中也希望我为他们报仇吧？我这不是也随了他们的愿吗？若没有他们的苦战消耗，和他们留下的各大小世界力量，我万一输给了你，那他们恐怕连报仇的人都没有了，不是吗？正因如此，我曾派天忍命在取悦讨好他们的同时，秘密的在他们所控制的各个小世界布下阵法，他们若在，我也不好意思相夺，一旦他们陨落，阵法就会发动，就会控制那些小世界之力，为我所掌控！如何，现在你应该明白，你所谓的处心积虑，究竟是什么了吧？是不是，感到很是震惊呢？”

“震惊？”

“哼…”凛音低着头，凛音紧握神剑，月色怒炎和凄厉的雷光交相辉映，“竟然连自己的兄弟，战友，最忠实的部下都要算计利用，甚至将自己的情人，女儿都当做棋子牺牲！须佐之男，你自以为这样做是没有牵绊？没有弱点？但在我看来，你根本一无所有！纵使你真的霸占了三界，你一样一无所有！” 凛音本是杀伐果决的冷厉女战神，但须佐之男那毫无一丝愧疚的炫耀自己的阴谋，已然颠覆了凛音所承受的底线。

这根本不是自己的兄弟，只是错误的血缘关系错误下三界的罪恶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