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面的誓约 第181章

　　关上门后，长舒了口气。

　　为什么，这样的联系会让人感到痛苦呢？越是接触的久，搅碎胸口心脏的痛感就会越剧烈。感情应该是力量才是，但现在的话……

　　“因为，一切都会消失啊，现在的一切，都不属于你。”

　　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回转，就像是千百年来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呢喃，仿佛已经听到腻味的声音。

　　可能是因为太过美好了吧，美好到令人忍不住想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东西，却必然要面临破碎的结局。

　　无论是谁，都会忍不住难过。

　　那么，将这份迟早要消失的东西好好保存下来，终究有一天，也会成为自己永存的宝物吧。

　　转角处，时雨看着漆黑的远方，转动指针。

第204节 第204章：自己骗自己

　　或许是在梦里吧，燃烧的房屋和呛人的血腥味，段凡咳嗽着，从地上爬起来。

　　夜晚的风有些凉，或许正是因为这样，并不能感受到失火带来的热量，身上的伤口，除了剧烈的痛感外，只能感受到凉风从伤口处渗入了骨头中。

　　从头到尾的冰冷。

　　“老鹰和兔子，会成为朋友的理由，你应该知道吧？”

　　啊啊，废话，当然是知道的。

　　“但是当老鹰和兔子有了感情以后，是不会亲手杀了它的，只会在一次意外中，让狼杀掉兔子，然后在假惺惺的去为兔子报仇，把狼和兔子都变成自己的食物。”

　　所以，就像现在这样吗？

　　思绪在各种影响下仍旧十分清晰，求救的信号已经发出去很久，但是到现在为止，没有看到救援的可能性。

　　光是站起来就已经用完了全身的力气，段凡根本走都走不动，只能扶着墙，站在那里，看着废墟上的身影。

　　“大叔你没有女朋友吧？”

　　年轻的少年，半张脸从铠甲里露了出来，稚嫩的脸庞，有着说不清的嘲讽。

　　“我可是知道得多啊，你当初在北方石碑的执行部，天天玩命一样的到处狩猎怪物，因为自己的妹妹死在怪物的手中了嘛，然后天天想着去找那个怪物复仇。大家都说，执行部的副队长段凡啊，做个情人可以，要是当伴侣还是算了吧，谁知道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你是，石碑里的人？”

　　“曾经有一段时间在石碑里待过。”挠了挠脸颊，少年笑容灿烂，“因为你们太惹人注目了，所以难免会想要了解一下。嗯，比我想象中的，要差劲很多。不过呢，我对你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因为你妹妹，死在我手里了嘛。”

　　看着没反应的大叔，张洋偏过头，“哎，因为太震惊了？还是说，时间太久了，当初的仇恨和憎恶已经这么快就没有了吗？”

　　“你觉得呢？”

　　“我对人类的了解并不算透彻，所以猜不到。”

　　“人类的仇恨确实很容易消散，因为这种东西担负起来太累了，时间越久，越让人觉得沉重和疲惫的东西，就会慢慢消散。”段凡站了起来，“但是，像是亲情，友情还有爱情这些东西，却是非常轻松和令人感到愉快的。”

　　“沉重的东西会轻易淡去，但是这些美好的东西，无论如何，都不会简简单单的忘记，而导致这些美好的东西消失的仇恨，就死死的附身在了这些美好的东西上，每次回忆起来的时候，都必然会重新燃烧起来。”

　　拿出了手枪的段凡指着钢铠，“这样说的话，你能理解了吗？”

　　“大概，能理解一些。”张洋耷拉下肩膀，“很感谢你简单易懂的讲解。”

　　枪声响起的时候，钢铁的碰撞声，沉重而剧烈，低沉的，肉体撕裂的声音，还有鲜血喷溅出来时的声音，伴随着两人作呕的恶心味道，和火焰中的焦味混合在一起，向着远方飘去。

　　钢铠站在那里，月光之下，拉长的影子化为了一条狼的模样。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才终于扭转脖子，朝着大门正对的方向望去。“终于来了？段凡的求救信息应该早就发给你了吧，来的还真晚。”

　　钢铠看着那不动弹的黑色鹰骑，笑了起来，“如何啊，是不是很高兴，有人替你处理掉了这些麻烦，这些接触过权限的人类，为了保证反转世界的关闭，都必须要死才行，如果我不先动手的话，最后只能你来，到时候，不就脏了人类救世主的手了吗？”

　　“谢谢。”

　　“哈哈，哈哈哈，听听，听听，喂，段凡，听听，她在和我说谢谢哦。”蹲下身子，钢铠晃了晃已经冰冷的尸体，“这就是您们一直依赖的人，恐怕就算到死，你都没有猜到吧，这个女孩从见到你们的第一天起，就一直在考虑着要怎么不着痕迹的杀掉你们呢。”

　　“人类的勇者大人，从当初到现在，你还真是一直给我们整出不少的乐子啊。”钢铠大约是笑够了，站起来，将段凡的尸体踢到了一边，“这个人，没有爱人，也没有孩子，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就离世了，真可怜呐。”

　　“是啊，真可怜。”黑色的鹰骑轻声呢喃，“他们。”

　　“我说啊，这个时候应该不是大声的解释，你是为了拯救世界，为了保证消灭掉所有怪物，才不得已放弃拯救他们的吗？理直气壮一点也可以啊，毕竟，你可是救世者。”

　　“从过去到现在，从来没有什么救世者。”黑色的鹰骑抽出卡片，“他们自己创造出了拯救自己的机会，我只是得到了他们创造的机会。”

　　“可是你不可缺少的一环啊。”钢铠脸上的铠甲覆盖上去，面对着全副武装的鹰骑，“人类得到了反抗的机会，但是他们只有机会，是你把机会变成了现实。所以，你为了世界杀人是合理的，应该大方的承认。怎么，难道你要否认吗？自己想要杀了他们的目的。”

　　“那只是借口而已。”赤红的长枪刺出，在钢铠的盔甲上带起火花，“我只是想杀了他们。”

　　“理由呢？”

　　“不需要。”

　　狠狠的一次碰撞，两人同时向后撤去，现实世界的建筑物不像反转世界，可以自动复原，废墟仍旧燃烧着，远处，已经赶来的消防车大约被什么人拦住，停在了路边。

　　“你接下来要用的，就是神火卡吧。”

　　低声的自言自语并没有被听到，钢铠抽出自己的卡片，“接下来就是太阳骑士的变身卡，第一次的卡片，必然是圣耀卡。”

　　像是预料到之后的所有行动，圣耀卡片刷下去的一瞬间就当头劈下，光靠反应是决然反应不过来。

　　但一早就被钢铠预判到。

　　“反射降临（special card）”

　　铠甲下的时雨瞳孔猛然一缩，耀眼的光刃在视野中迅速放大。

　　然而时雨手里的圣耀仍然劈了下去，两个铠甲同时在圣耀下炸开，耀眼的热流刹那撕开了铠甲，铠甲下的两个人被冲击埋进了废墟中。

　　脚腕处被拉了一道极深的伤口，胸口处像是被锤头狠狠砸了一下，时雨半天喘不过气来，许久才推开身上的各样杂乱无章的东西，爬了起来。

　　钢铠爆炸的张洋，半个身子已经化为了狼的模样。

　　“即使预读到了，结果还是变成这样吗？该说真不愧是太阳的力量吗？”

　　似乎并不在意的张洋慢慢隐藏著自己半边的狼身，走到了一旁未曾破碎的玻璃旁，“不过，还真是让我失望，你变成现在的样子。接下来我将去袭击北方石碑，你好好考虑下，到底是要我来毁掉，还是你阻止我，以后自己来。”

　　消失在镜子里的变身者，并没有回头。

　　时雨瘫坐在地上，低头望着脚腕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一时间茫然无比。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自己到底要做什么？

　　即使经历了很多次时雨过去的人生，但是，说到底作为旁观者的她，并不是原时雨。记忆会带来感情，会干扰性格，但积累的经验和观念，终究不会全部同化。

　　如果是原来的时雨，这个时候会怎么做呢？

　　恍惚之间，时雨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位置的地方。

　　脚下仿佛是水光一样，波光粼粼的，抬起头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对着一面巨大的镜子，里面是自己，憔悴而软弱的模样，从未在别人面前展示过的样子。

　　然后，镜子里的自己，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哎呀呀，真是辛苦你了，需要去做出这种选择，就算是我，其实也总是难以抉择啊。”女孩像是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因为大家都说我是好人，是救世者，所以，有些事情明明可以用很简单的方法去达成，却因为这些顾忌，总是难以下手啊。”

　　“想要去做一个十全十美的人真的很难，谁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次要面临什么，有的时候，力量少一点没有选择反而会很不错，有了选择，结果就是折磨自己呢。”

　　“我不想杀人。”

　　“我知道，虽然杀了人，但是你一点也不想杀人，因为他们所做的实在没法忍受，结果就杀掉了。我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没办法，没办法啊，最后，也就无所谓了。”

　　“我不想杀石碑的人，我很害怕。”

　　“嗯，因为当初杀掉白石他们的时候，你一点也没有感觉到恐惧和恶心，你只觉得，很开心，很愉快，甚至掐灭生命这个行为本身，给你带来了快感。”

　　“你都，知道。”

　　“当然啦，因为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啊。我们是同一个人，会在怎么想，会有什么反应，当然会一清二楚。”

　　原时雨轻轻抱住了瘫坐在地上的女孩，“不用担心的，对自己有点信心，你可以做到的。”

　　微微颤抖的身体证明着女孩并不轻松。

　　要关闭反转世界才行，如果不关闭，总是会有人死在怪物的手里，不仅如此，长久以后，反转世界将会慢慢影响到现实世界，两个世界再次反转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

　　但是，反转世界的权限，是世界存在的根基，只要有一个人掌握着权限，哪怕这权限并不大，反转世界也没有关闭的可能。

　　为什么非要自己去所做这种事情呢？名为时雨的女孩，只是想干干净净的完成自己的任务，就算不受到别人的称赞，也可以得到自我满足。

　　可如果在完成任务之前，需要打破自己的准则去杀人，那么去做这些事情，哪怕冠上拯救世界，拯救人类的大名，又有什么意义？

　　因为时雨的犹豫，甚至在南方石碑中，许多本该不死的人，也被杀掉，就是因为时雨不愿意弄脏自己的手，不想亲手去杀掉那些手握权限的人。

　　“我会变成白石那样吗？”

　　没有说话，原时雨抱紧了她，“如果你变成那样，我会陪着你，一起去地狱。”

　　“为什么不杀了我？”

　　“当初害的你陷入这个约定里的人，是我，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会跟在你身旁，承担你所有的罪恶，分享你所有的痛苦。”

　　该怎么说呢，在游荡的某一日，曾经拯救世界的亡灵，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无法在这个世界存活下去的亡灵，靠近了他，把自己的一切赠与他，然后被接受了。

　　木讷却并不愚笨的女孩抬起头，看着那张已经看过无数次的脸蛋，是自己，却又不是自己。

　　“我会完成约定的。”时雨拉着自己的手，“无论如何。”

　　“谢谢。”

　　时雨的身体慢慢被镜子所吞噬，“虽然对自己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但是，能遇到你，真是太好了。放心前进吧，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支持你的。”

　　如果不关闭反转世界，以前我所做的一切都毫无意义，那些消失的人，由自己亲手所抹去的存在，都没有了价值。这样的声音，从时雨的心底升了起来。

　　时雨知道，那只龙怪立足于反转世界，只要反转世界不消失，龙怪就永远不会消失，那些怪物，就算再怎么被遏制，也不会枯竭。

　　现在的怪物们，就如同他们当初被封印在大洞窟之下，突破限制，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时雨知道当初自己靠着太阳骑士再次封印龙怪是件多么幸运的事情，那只想着自己的孩子，甚至力量一点都没恢复就张扬的四处寻找孩子的龙怪，会被封印真的是诸多因素造成的。

　　所以，不能有下一次，柳与云再次压榨了龙怪的力量，残留的力量恐怕非常少了。。但已经借助四散的权限连同这边的世界，恢复速度比起在反转速度，也会快上很多。

　　从一开始，时雨就不是什么救世者。

　　只不过是一个不想死，不想让身边人死掉而不肯放弃努力的人。或许比起其他抱着同样想法的人，多了些幸运，性格上也有些缺陷，但，能做到这些事情确实只有她一个人。

　　这次，就不需要再借助别人的手了。

　　时雨避开急救车，消防车，乱糟糟的警察和军队，从漆黑的小巷子里，一瘸一拐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