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凶 第624章

作者:关关公子

  “儿臣,儿臣与柳无叶相识已久,情义深重,让朝廷的人动手,他必然能猜出是儿臣指使……”

  啪——

  姜麟抬手就是一巴掌,甩在姜笃脸上,把姜笃打的一个趔趄。

  “一个死人,你怕他知道是你指使?你怕什么?怕他变成厉鬼来找你算账?”

  姜笃连忙起身跪好,咬牙道:

  “儿臣自幼受圣贤教诲,做这种忘恩负义之事,实在对不起天地良心……”

  “你他娘还知道忘恩负义?”

  姜麟气的双目充满血丝,直接爆了粗口:

  “你既然知道对不起良心,为何还要做?”

  ??

  姜笃顿时懵了,抬起头来,眼中隐隐有些怒火:

  “是父皇让儿臣做的……”

  “朕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朕让你去死,你去不去?”

  “……”

  姜笃紧握双拳,看着‘强词夺理’的姜麟,硬声道:

  “儿臣尊父皇之命,并无过错之处!大丈夫不该有妇人之仁,杀柳无叶我也没有怨言……”

  “那你做好没有?你杀了没有?”

  “……”

  姜笃再次哑口无言。

  姜麟抬手指着姜笃,怒骂道:

  “你还知道大丈夫不能有妇人之仁?你真有这狠劲儿他能跑?你不想杀,给朕直说,朕能把你怎么样?”

  姜笃面对这种近乎‘无理取闹’的责骂,心中也渐渐生气怒火。毕竟姜麟不是第一说要废他的话,他不照做,被废了怎么办?

  但这些话,不敢当面说出来。

  姜笃只是咬牙道:“父皇,儿臣自幼对父皇唯命是从,从无失职之处,也就这次杀柳无叶,不慎失手,但并非没去做。儿臣不知错在什么地方,父皇为何一直看儿臣不顺眼?”

  “你自己想!”

  姜麟一拂袖子,冷声道:“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错在哪儿,朕告诉你又有何用?”

  姜笃身体微微发抖,呼吸急剧起伏,咬牙道:

  “儿臣没错,想不出来!儿臣从小到大都没做过错事,也就和柳无叶扯上了关系,古来像我这样的君主又不是没有,光说我姜氏祖上,便有齐宣宗……”

  姜麟冷声道:“朕有说过你错在这事儿上?”

  姜笃抬起头来,脸色时红时白:

  “父皇既然觉得没错,为何要授意柳善璞杀其子?为何要让儿臣杀身边最珍重之人?”

  “你他娘不会拦着?朝堂上的五品言官都敢拦朕诏令,你一国太子,还保不住一个情深义重的无名小卒?”

  姜麟怒声质问,眼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他就姜笃一个儿子,他不明白姜笃怕什么?

  他根本没得选,没有其他继承人。

  不说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卒,即便姜笃创下弥天大祸,他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帮姜笃擦屁股。

  这稍微有点脑子就能想清楚的局面,他不明白姜笃为何懦弱至此,在‘对手’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连个‘不’字都不敢说。

  姜笃低着头,眼角微微抽动,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句的道:

  “父皇乃一国之君,掌儿臣在内天下万民生杀大权,儿臣不能违逆……”

  “你是不敢!是蠢!但凡你有半点大局观,半点野心,哪怕半点贪欲,今天都不会跪在这里。”

  姜麟被气的眉毛直跳,懒得再看姜笃,转身怒骂道:

  “你今天好好想自己错在哪儿了,想不出来,明天就给朕滚去北海放一辈子羊。

  朕就是把这天下交到一条狗手里,都比交到你手里,狗急了都知道咬人……”

  嘭——

  充斥着呵骂声的空旷殿堂内,忽然响起一声闷响,怒不可遏的话语也戛然而止。

  姜麟身体晃了晃,感觉额头上有热流淌下,抬手摸了摸,手上却是血红色的。

  姜麟回过头来,却见身后,本来跪在地上的姜笃,站了起来,手上拿着烛台,文弱的脸颊近乎扭曲,额头青筋暴起,如同饿狼般的盯着他。

  “我没错!我本就没错!从小到大都没错!你就是看我不顺眼!”

  姜笃握住灯台的手指指节发白,身体难以压抑的颤抖,双眸赤红如血,歇斯底里的道:

  “你从来没把我当儿子,你就是看不惯我喜欢男人,怕姜氏绝嗣,想把皇位传给其他亲王。你是皇帝,我哪里敢违逆你?我本就没错,你就是想废我,你逼我的!”

  嘭——

  又是一下,砸在了额头上。

  在漠北雄踞数十年的一代雄主,把北齐硬生生拉扯到能和大玥分庭抗礼的齐帝姜麟,血流满面,看着面前的亲生儿子,雄鹰般锐利的眼睛里,此时没有惧怕,也没有错愕,反而带着几分反常的惊讶。

  “呃……”

  姜麟用袖子擦掉眼前的血水,后退几步,靠坐在了书桌上,撞到了堆积如山的案卷,楞楞看着眼前满目凶光的儿子,点了点头:

  “对嘛,现在没错了,堂堂君主,哪里轮得到外人指点对错……”

  “我本就没错!我就是想当皇帝,你不让我当,我自己拿,你又能把我怎么样!?这里没有宫人,没人看到,看到了又如何?从现在起,我是皇帝,我说什么是什么!”

  姜笃近乎疯魔,抬手又是一下,砸在了摇摇欲坠的姜麟身上。

  姜麟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的案卷堆里,头上血肉模糊,眼睛却依旧清明锐利,直直看着自己的儿子,可能也是这辈子头一次,正视这个儿子。

  毕竟眼前这个疯子般的年轻人,虽然不像个人,但至少像一匹狼了。

  知道自己是天就好,为君者岂能没主见,哪怕出昏招把姜氏亡在自己手上,也不能让臣子压在头上指手画脚。

  够自私狠毒就好,为了龙椅敢对生父下刀子,上位后就不会亲信任何一个藩王和朝臣。

  白眼狼,总比有人性没兽性的懦夫强!能干出这事儿,天下间也没有让他惧怕的人了。

  这就叫‘霸道’。

  所谓王道,是‘其身正,不令而行’。坚守己见,觉得不该杀柳无叶,谁说都没用,以仁政治天下。

  所谓霸道,是‘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父母兄弟接可弃之。

  无论哪一条,都是帝王之道,最怕的就是走了霸道的路,还想着王道的美名,结果两头不沾。

  现在总算强点了。

  姜麟眼神越来越弱,手无力垂了下来,呼吸也逐渐平缓,直至没了动静。

  “你逼我的,我从来没做错什么,是你逼我的……”

  姜笃持着灯台,猩红双目死死盯着地上的男人,呼吸急促,语无伦次的发泄着挤压多年的不满与愤恨。

  姜麟神识逐渐涣散,眼睛始终没有闭上,并非死不瞑目,单纯只是想多看两眼这个儿子。

  毕竟,这是他的继承人,他唯一的亲儿子,老来得子,心里岂会不喜欢不宠爱。

  但生在帝王家,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了,姜麟不能让儿子在羽翼的庇护下长大,必须要让儿子如履薄冰、充满危机感和兽性,因为他是大齐未来的皇帝。

  从诞下这个儿子后,姜麟最想看得到的,就是现在那双眼睛里,那让人胆寒的霸道,敢把世间一切踩在脚底下的霸道。

  如今已经看到,那藏在心底的舔犊情深,也没必要说出来了。

  狠就要狠到底,不能给这个儿子留下半点毫无意义的愧疚和悔恨。

  姜麟眼神始终没有变化,直直看着姜笃,宛若两把不带感情的利剑,直至再无半点光彩……

  空旷大殿内,渐渐没了声音。

  随着长时间的静默,姜笃的呼吸渐渐放平,身体的颤抖却愈演愈烈。

  “父……父皇?”

  不知过了多久后,含怒而发的姜笃逐渐清醒过来,脸色由愤怒的铁青转为煞白,手中的灯台掉在地上,往后退了一步,直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往后缩了几步。

  大殿中没有半点声音,只剩下乌红血迹,从案卷下方流淌出来,蔓延到姜笃的脚下。

  咚咚咚——

  心跳如擂鼓。

  姜笃不敢去看那双和生前没什么区别的眼睛,呆了片刻,急急慌慌爬起来,想要跑出去呼喊御医,当还没走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

  这事绝不能传出去!

  姜笃呼吸急促,左右看去,快步跑到盛放书籍卷宗的书架旁,把纸张抱出来,洒在了书桌旁的尸体上,然后拿起烛火,便想点燃。

  只要一把火起来,对外说‘先帝夜间处理奏折,体弱晕厥不慎撞翻烛台’,再把值守的太监宫女一杀,世上就没人知道这事儿了。

  至于外面信不信,他马上就是北齐的皇帝,谁敢不信?

  姜笃脸色苍白,可能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现在的状态,是这辈子处事最果断的时候。

  如果早些年能有这狠劲儿、魄力、手腕儿,姜麟何至于此?

  只可惜,现在懂得什么叫‘帝王之道’,还是晚了一步。

  烛火丢下,蜡烛却没有落地。

  姜笃还在疯狂思索对策的时候,脑袋忽然一阵眩晕,继而便陷入黑暗,倒在了地面的血泊之中。

  噗通——

  轻微闷响后,大殿堂里又安静下来,只剩下血泊里的一道影子。

  许不令身着夜行衣,黑手套中握着一根蜡烛,英气逼人的桃花眼中带着些许唏嘘,两条小蛇盘在胳膊上,也奇怪的望着略显狼藉的地面。

  “无愧北齐中兴之主,被个窝囊废打死,可惜了。”

  许不令看了看被纸张掩埋的姜麟,虽然是第一次见这位北齐君主,但刚刚那番‘教诲’,便足以让人感觉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