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陆红鸾明显有点蒙,摸了摸肚子,弱弱地道:
“嗯……上次令儿回来,我陪着的时候……我说我都三十岁了,就想着试试,然后……没想到……”
“好了好了,这事喜事,有什么好解释的,快点下去躺着吧,来人!”
萧绮见姑娘们围得水泄不通,陆红鸾也有点发懵,抬了抬手叫过来医女,把陆红鸾送回了房间里。
接下来楼船上就炸锅了,所以姑娘凑在一起,话题瞬息万变,什么:
“红鸾带头了,姐姐你是不是得……”
“要死一起……不对,要怀一起怀……”
“让玉芙先上吧,她最听话。”
“啊?”
……
“孩子叫什么好?许仙?许采臣?”
“什么乱七八糟的……”
……
“要是女孩,这世上没门当户对的,有点麻烦……”
“男孩的话,五大姓都快被许不令娶完了,就剩王李两家,赶快给许不令打个招呼,别再把王李两家的小姐给带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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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喜便有悲,有生便有死。
苍天之下,时时刻刻都在上演着专属于人间的喜怒哀乐、生死轮回。
在楼船上喜气洋洋共盼新生的同时,数千里外的秋风镇,塞外风雪更加萧索了几分。
年关没有商队走动,秋风镇上人少了些,大半铺子关了门,只留下满街霜雪。
街道中间的小茶肆还开着,白发苍苍的老妪依旧坐在火炉旁,漫无目的地看着外面的飞雪。
大年三十还开着铺子,并非要多挣那几文茶水钱,也不是想等着谁,单纯地只是想坐在这里,直到老死的那天。
人都有年轻的时候,都有属于自己的时代,属于自己的一段时光。
再老的老妪,当年也是风华正茂的姑娘,也会爱得轰轰烈烈、伤得痛彻心扉、恨的不共戴天、想得肝肠寸断。
等历经人世浮华,尝尽百种甘苦,把这些都看透了,静了下来,变得心如止水,这一辈子也就算走完了。
而秋风镇,是这一切开始的地方。
当年,老妪便是走到这里,遇上了过来迎接的队伍。
队伍中带头的是,是个文质彬彬的年轻儿郎,冷峻无双、不苟言笑,但偏偏又给人无与伦比的安全感,赛过草原上的任何儿郎。
当时她挑起车帘,偷偷看了眼,而他也回过了头。
便是这四目相对的一眼,改变了所有的一切。
老妪也曾后悔过当时为什么要挑起车帘,看那一眼。
可人来人往看久了,才发现人世间就是如此,天注定她会挑开车帘,那再来一百次,她同样会挑开,而那人也会回头,怎么想也不可能改变。
一切在这里开始,那也应该在这里结束。
老妪在茶馆里坐了二十年,一直等着自己合眼那天,可不知为什么,这一天迟迟不来。
可能是心里还有牵挂吧。
踏——踏——
脚步声由远及近,直至在茶铺外停了下来。
街上大雪纷飞,身着羊皮袄的牧羊人,背着手站在外面,身形依旧挺拔,不过面容已经苍老到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老妪也一样。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们第一眼认出彼此。
数十年间,两人都想过重逢的场景,或是歇斯底里,或是相对无言,可真到了行将就木的时候,却发现再见不过是一句:
“来了?”
“嗯。”
老妪站起身来,拿起茶壶到了两碗茶水。
牧羊人站在茶铺外看了看,才缓步走进了茶肆里,在桌旁坐下,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然后看着茶水里的倒影,有些出神。
老妪把茶壶放下,坐在对面,仔细看了两眼:
“怎么老成这样,吃饭没?”
“不吃了,吃不下。”
牧羊人放下茶碗,抬起头来,四目相对。
人可能会变老,但眼睛不会变。
“说什么也为时已晚。错在我,负了你,只能下辈子还了。”
“只是你我命不好,不怪你,有下辈子的话,我们当草原上的两匹马,那样自由一些。”
“呵呵……”
牧羊人端起热茶抿了口,入口苦涩,却不知已经想了多少年。
窗外风雪萧萧,天地寂寂。
两个垂暮之年的老人,就这样对坐在桌前,没有再言语,只是看着彼此。
直至一人再也撑不住,趴在了茶桌上,先睡了过去。
另一人也趴在了桌上,握住了对方的手,合上了再无牵挂的双眼。
生死轮回无可避免,但弄懂了‘情’之一字,就不算白活一回,哪怕临死前才明白也一样。
但如果有机会的话,珍惜眼前人,远比临死前的大彻大悟更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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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辞旧迎新
晨光亮起,扶风岗四处响起爆竹声,迎接着新一年的到来。
宋暨执政十二年的年号‘昭鸿’,也在正月初一这天,正式变更为新君的年号‘建平’。
相较于宋暨‘天道昭彰、鸿蒙初辟’的蓬勃野心,‘建平’的诉求要普通得多,无非是‘重新建立起天下太平’。
但新君宋玲年仅十岁,这个小小的诉求,在大势的洪流之下,显得是那么苍白无力。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年号会是六十年大玥的终章,无论许家、东部四王、北齐孰胜孰负,宋氏嫡系一脉肯定没了。
年关刚过,扶风岗的小镇上,农闲百姓齐聚街头,唱戏说书、杂耍卖艺,虽然边陲小镇规模不大,但年味儿十足。
饭馆的大门打开一扇,外面贴着春联和福字。北疆枪神陈冲闲着没事,为了凑个过年的热闹,在饭馆外面摆开了个场子,表演花枪卖起了艺。
祝满枝一直向往江湖人的生活,以前没少研究自食其力的法子,也想跑上去凑热闹,表演‘奶枝碎大石’,还让陈思凝抡锤子砸。
这个提议,自然是被许不令一口否决。
砸平了他不得心疼死的?
为了哄满枝开心,许不令干脆躺下来让她碎大石,结果满枝又舍不得下手了。
后来一番争论,表演的戏码变成了玩蛇。
许不令找来了一个坛子,把两条小蛇放在里面,满枝和陈思凝吹曲子,两条小蛇扭来扭去跳舞。
两个姑娘玩得倒挺开心,围观的百姓也一惊一乍,就是苦了两条小蛇,没法冬眠也就罢了,还得大冬天在外面跳舞,若是能说话,肯定得抱怨几句遇人不淑。
江湖无不散之筵席,虽然在一起过年很热闹,但各自都有事没办完,也没法停留太久。
初三清晨,许不令正坐在大堂里,看着两个姑娘玩蛇,小麻雀最是开心,站在肩膀上不时叫两声,似是在催促‘扭快点,对对对’。
一场还没演完,厉寒生和祝六便从后院走了出来,已经换上了江湖人的装束。
两天的修养,伤肯定没好,祝六的右手依旧打着绷带挂在脖子上,不过气色已经好了很多。
祝六来到许不令跟前,看了看在外面玩的满枝,开口道:
“逗留太久,北齐官府就找过来了,你也收拾一下,准备走吧。”
彼此都在北齐境内,也不是在自己家里,许不令自然也不好挽留,起身行了个礼:
“两位前辈一路小心,等开春下了江南,再去拜会两位前辈。”
祝满枝听见响动,放下根本就没吹响的笛子,从外面跑了进来,眼睛里有些不舍:
“爹,你这么快就走啊?你伤没好,以后可别再动武了,不然娘非得打你。”
祝六轻轻笑了下:“您娘还在江南等着,都想死你了,要不跟我一块儿回去?”
!
祝满枝表情一僵,顿时有点纠结了,瞄了瞄许不令,欲言又止。
祝六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下次再见可能也不会太久,没必要做过多的道别,只是摆了摆手道:
“算了,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进去收拾东西吧,爹先走了,江南再见。”
厉寒生言语很少,率先走出门外,回头说了句:
“你们也小心些,能回去就早点回去,我和祝六受了伤,帮不上忙了。”
许不令含笑点头,把两人送出门外后,陈冲也扛着枪走了回来,继而三个人一道翻身上马,朝着南方疾驰而去。
“爹爹再见!”
祝满枝站在门口目送,脸蛋儿依旧是红的,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