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话音刚落,一声龙吟般的剑鸣,便在塞外风雪中响起。
飒——
墙壁被破开的巨响紧随其后。
本就没有了屋顶的客栈,南侧墙壁被破开一个两人宽的缺口。
浑身是血的石进海,上衣全部碎裂,胸口出现一个空洞,撞在了巷子另一侧的墙壁上,目如铜铃充满血丝,难以置信瞪着祝六,含着血水最后说了句:
“好剑。”
缺口后方,祝六的衣袍上也多了几条血口,提着铁剑大口呼吸,扫了一眼必死无疑的石进海后,便又冲向了和陈冲酣战在一起的燕回林。
祝六受封剑圣,剑术几乎走到了尽头,无人能出其右。
但融百家之长化为一剑的代价,就是只有这无坚不摧的一记杀招。
在幽州唐家,这记惊世骇俗的杀招亮了像,结果就是全世界都知晓了剑圣祝六藏了这么一手。
杀招得藏着才叫杀招,露了脸之后,哪怕再厉害,人家躲不过,提前提防总是可以的;这就导致了杀力无双的当代剑圣,直接变成了宗师五五开。
北齐剑仙燕回林,本就是走轻灵路线的剑道宗师,路数和东海陆家大同小异,花中猎蝶叶不沾身,将轻灵飘逸发挥到极致。
在明知和祝六贴脸就死的情况下,燕回林根本不给祝六正面出剑的机会,打了半天没被祝六所伤,反倒是在祝六身上磨了几条口子。
这也是为何打着打着,祝六会忽然和陈冲交换对手,先把皮糙肉厚但受伤行动受损的石进海戳死。
石进海也是北齐货真价实的顶尖武人,死这么快,非战之罪,只能说吃了措不及防被四人偷袭受伤的亏。
本就是四打三,在石近海黯然倒下之后,就变成了四打二。
都是世间最强的一撮顶尖武人,没有谁不是天之骄子,哪怕所有人中稍弱一些的北疆陈冲和燕回林,也是名声在外的一方巨擘,想一挑二斩杀对手,几乎不可能。
接下来的场面,没有悬念的变成了追逐战,左清秋从废墟中起身后,便往北方飞驰避战。而燕回林则且战且退,往南方逃遁。
两人被近身死死咬住尾巴,没有任何喘息的空隙,想逃走也难比登天。
局面开始往许不令等人这边倾斜,左清秋的人头,好似已经成了囊中之物。
但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左清秋和燕回林的距离逐渐拉远,而追杀的许不令和祝六等人,也在不知不觉间分成了两波……
第三十三章 人间之巅
嘈杂声响彻马鬃镇,镇子上百姓四散奔逃。
雪夜下的小镇,好似落入了几只年兽,横冲直撞间,街道两旁建筑崩裂坍塌,碎木和石块四处飞溅。
左清秋身上狐裘猎猎,在房舍顶端飞驰,虽然正面中了一掌金龙合口,但提前提防以双臂格挡往卸力,身体依旧没有受到损伤,速度快得惊人。不过一边倒挨打,被对手压制占尽先机,想要从容离开,显然也没那么容易。
许不令手持长槊,死死咬在左清秋背后,槊锋几乎能触碰到飞扬狐裘的尾端。
追逐并未持续太远,也就越过的两栋房舍,身侧的厉寒生,便抬手贴在了许不令后背,继而全力爆发,把许不令往前推了出去。
许不令本就处于速度极限,借住背后的力道,速度再次拔升,犹如脱弦之利箭,追到了左清秋后方,长槊刺出发出一声爆响,直取左清秋背心。
凝聚两人力道的一记平刺,加上龙纹长槊无坚不摧的锋锐,这一下只要刺中,即便左清秋背后垫着铁板软甲,同样是透心凉的下场。
左清秋避无可避,奔跑间右脚往后踢去,犹如蝎子摆尾,精确命中槊杆。
啪——
脆响声中,凝聚巨力的龙纹长槊被踢得往上抬起,从左清秋后脑上方堪堪擦过。
左清秋顺势右腿绷直,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姿势,往后来了记侧踹。
许不令处于前冲之势,难以收回刺过头的长槊,但对左清秋踹回来的一脚岿然不惧。
武夫力从地起,身体还在前冲的时候往后踢人,尚未出手便已经自行卸力,即便有通天之力也发挥不出多少。
许不令右手松开槊杆,五指化为虎爪,强行扣住了左清秋踹回来的靴子,继而全力往侧方甩去,想扔到厉寒生面前,直接一套把左清秋连死。
只是左清秋也绝非泛泛之辈,被一把甩得腾空之时,双掌猛击地面砖石,内劲灌注之下,整个人就变成了斜着往侧上方飞去。
武人交手最忌讳腾空,因为无处借力腾挪,能让你安然落地站稳,除非对手是个瞎子。
宗师级的高手,武艺已经练到了返璞归真的地步,彼此配合根本不需要语言沟通,仅凭当前局势便能判断出最优解。
厉寒生见左清秋被高高抛起撞入街畔民宅,没有半点迟疑便身形暴起,直接冲向了左清秋的落脚之处。
武人尚未落地的瞬间被人贴身,无处借力就只能挨打,面对全力爆发的厉寒生,必然要吃一下狠的。
只是许不令抛出左清秋的瞬间,在狐裘飘动之时,惊鸿一瞥瞧见左清秋的背后,好像插着两柄兵刃。
许不令心中猛地一沉——从客栈打到这里,左清秋都是赤手空拳挨打,如果带着兵器的话,不可能不用。
“当心!”
许不令眼见围墙遮挡视线,厉寒生又要冲进院落,心中寒气骤起,急急开口提醒。
但这种宗师贴身搏杀的情况下,破招拆招全看预判,靠声音提醒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街边民宅里声音嘈杂,里面摆着花圈儿和一尊棺木,有披麻戴孝的百姓跪在旁边,棺木前放着案台和木鱼、香火等物,但一直在法案前念经诵佛的和尚,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法台前。
厉寒生大步冲入院门,目光锁死左清秋落地之处,双掌已经往前探出。
可就在跨过院门的一瞬间,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
“我佛慈悲!”
一根铜头禅杖,从院门侧方扫出,自下往上砸向厉寒生的腰腹,禅杖后露出两截僧袍的袖子。
厉寒生显然没料到马鬃镇还藏着一个身手如此狠辣的高手,冲进院门的瞬间,即便反应过来,惯性作用下也来不及避让,只能稍稍用手掌格挡。
嘭——
闷响传来,震散了院墙上的积雪。
厉寒生仓促之间回防,根本招架不住对方蓄力已久的一击,势大力沉的铜头禅杖,依旧砸在了厉寒生腰腹之上。
本来在前冲的厉寒生,身体被砸成了弓腰的虾米,继而化为利箭往上方激射,撞烂了院门的门梁。
这一下升空足足三丈有余,连远处雪坡上的三个姑娘,都肉眼可见地瞧见一道人影,从混乱小镇中冲天而起。
左清秋稳稳当当落在院中,落地之时,身上的银色狐裘自行滑落,露出一袭云纹锦袍,眼神冷冽:
“你真以为,尚未结盟,我便会把东玥使臣当做生死袍泽,不做半点提防?”
话落之时,左清秋已经从腰后拔出寒铁双锏,屈膝绷直便又再次弹起,犹如持着两根打神鞭,砸向被击上半空的厉寒生。
被暗算腾空的情况下让左清秋近身,厉寒生几乎必死。
许不令在喊出声音的同时,便已经大步奔行,手中长槊化为标枪掷出,扔向半空中的厉寒生;同时腰间醉竹刀出鞘,在雪夜中带起一线银芒,截击想要追杀的左清秋。
长槊和许不令几乎同时抵达院墙上方。
厉寒生嘴角渗血,明显受了内伤,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抓住掷来的龙纹长槊,被长槊的力道拉扯得往民宅后方落去。
许不令在半空旋身如风,开山裂石的一刀,劈向左清秋。
左清秋追杀无望,寒铁双锏交错在身前,架住了醉竹刀,刀身蕴含的力量倾斜,左清秋被砸回了对面,撞裂了地上的石砖。
二十八路连环刀环环相扣,左清秋来不及变招,第二刀便已经落下。
铛铛——
两刀下去,左清秋长靴在石砖上踩出两个凹坑,双臂纹丝不动,身形却矮了一截。
不过连环刀只能单挑,有人插手其招自破。
旁边挥出一记禅杖的半面佛,此时也到了左侧,穿袈裟戴佛珠,慈眉善目的脸上却带着狰狞嗜血的狂笑:
“接爷爷一锤!”
第三刀尚未劈下,铜头禅杖已经砸到了面前。
许不令眼神冰冷,右手的刀锋并未停滞,依旧势大力沉的劈在了左清秋的双锏之上,左手则往斜上方探出,手臂绷直,直接抓住了砸下来的铜头禅杖。
嘭——
巨响过后,许不令脚下的砖石四分五裂,但身若千年劲松般纹丝未动,连手臂都没颤一下,把全力砸下的铜头禅杖,硬生生停在了左手中。
半面佛猖狂的笑意猛地一僵,眼中显出错愕,显然这辈子第一次瞧见,能单手正面截停他手中铜锤的人。
“臭秃驴,给老子死。”
许不令可不给对手半分适应的余地,接住铜头禅杖的瞬间,便把铜头禅杖硬拽向自己,左脚侧踹出去,正中半面佛胸口。
左清秋就站在许不令身前,寒铁双锏架住许不令劈下来的刀锋。此时许不令分心击退半面佛,右手的力道也到了强弩之末再难寸进。
左清秋猛震双臂将直刀掀开,继而便是如同神将擂鼓般,寒铁双锏往下抽向许不令。
锏乃战阵最强破甲兵器,四面十八节,虽然是钝器,却融合了刀剑锤棍的优点,非力大无穷之人不能使,用好了裂石破甲几乎无所不能。
左清秋手中双锏的力道,显然比半面佛恐怖。
许不令踹飞半面佛的同时,收刀以左手抵住刀背,想强行架住寒铁双锏,不曾想“叮——”的一声脆响过后,连司徒岳烬九环刀都能砍断的醉竹刀,竟然被这一下直接砸成了两截。
许不令本就单脚侧踹金鸡独立,双臂能接住力道却没法扎根大地,身体也被砸飞出了院门。
三人交手不过一瞬之间,而接住长槊飞出去的厉寒生,也才堪堪落在房顶上。
在外人眼里,只看到许不令和半面佛同时往两个方向飞了出去。
半面佛撞烂了院子的围墙,却没有倒地,扣住院墙砖石稳住了身形。
许不令飞出院落,半空便以断刀轻点街面,落地便稳住了身形。
许不令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半截刀柄,虎口隐隐发麻,如果不是带着上官擒鹤的手套,恐怕能被醉竹刀的刀背切进肉里。
叮当——
许不令把断刀丢在地上,从腰间抽出满枝的名剑‘湛卢’,剑锋斜指地面,看向站在院门里的左清秋:
“好兵器。”
左清秋将铜头禅杖踢向了半面佛,大步走出院门,并未言语。
厉寒生擦干净嘴角的血迹,手持龙纹长槊站在屋顶,此时才来得及扫一眼偷袭他的人;瞧见对方穿着僧袍,脸上带着疯子般的笑容,还有所用的兵器,厉寒生眼神微冷:
“天竺妖僧半面佛,你还没死?”
半面佛接住禅杖,乐呵呵回了一句老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