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凶 第6章

作者:关关公子

  许不令脸色稍微平缓,同样抬手行了个书生礼。

  燕王宋玉是天子胞弟,一直在国子监教书不干涉政事,素有贤名,被赞誉为‘当代真君子’。此时燕王缓步进入学舍,瞧见萧庭鼻青脸肿坐在地上,眼中有几分无奈。

  萧庭是太后的侄子,太后算是燕王宋玉的后母,硬要算辈分,萧庭把当今圣上都叫‘大表锅’。

  “不令,萧庭,你们为何在学舍私斗?”

  听见燕王的责问,萧庭连忙爬起来跑到跟前,指着自己的脸:“王爷,不是私斗,是他打我,我念在他是晚辈没还手。”

  燕王微微蹙眉,转眼望向旁边的许不令:

  “不令,你为何打萧庭?”

  许不令本想说‘君子不欺暗室’,可想起陆姨的教诲,他还是改口道:

  “喝醉了,他谁啊?”

  表情桀骜不驯,口气十分嚣张,很有二世祖的风范。就是长的文雅,戾气没体现出来,反而透出几分冷俊,惹得不少王侯之女偷偷瞄了瞄。

  萧庭怒火中烧,揉着猪头似的脸颊:

  “我萧庭,太后的侄子,陆夫人的小叔子,你伯父。”

  许不令微微蹙眉,上下打量几眼:“哦,是嘛。”拿起酒壶灌了一口。

  “……”

  萧庭满眼错愕,抬手指着许不令,半天没说出话来。

  燕王轻轻摇头,看着许不令,摆出长辈的架势:

  “不令,你可知‘不令’二字的含义?”

  许不令轻声回答:“其身正,不令而行,身不正,虽令不从。”

  燕王点头:“既然知道,我也不问方才你出手伤人的缘由,你无愧与心即可……昨晚你仗义相助惩奸除恶的事儿,做的不错,对得起‘其身正,不令而行’这句话,以后再接再厉。”

  许不令皱了皱眉:“昨晚喝醉了,谁知道外面怎么传的。”

  燕王满眼赞赏:“小小年纪,便懂得谦逊不争,此乃君子之风,甚好。”

  许不令满脸黑线,摊开手,却又无话可说,只能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

  燕王向来赏罚分明,没有继续大夸特夸,转而道:

  “心性值得赞颂,但功过不相抵,在国子监出手伤人,坏了规矩,去钟鼓楼呆七天,抄《学记》十遍。”

  许不令松了口气,在国子监躲七天也好,若是被陆夫人捉住,那真是能把人磨死。他当即便出了学舍。

  萧庭莫名其妙挨一顿毒打,气的是脸色铁青嘴角直抽抽,瞧见学舍里面的王公贵子都在偷笑,冷哼了一声:“你给我等着……”然后就一挥袖子,快步出了国子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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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芙蓉如玉

  咚咚——

  鼓声如雷,响彻长安,落日沉入山峦,唤起长安城万家灯火。

  许不令敲完最后一通暮鼓,在钟鼓楼的案台旁席地而坐,左手扶着袖袍下摆,缓缓研磨。

  小案宣纸铺平,清田玉镇纸倒影着长安灯海,一盏青灯放在案头。

  踏踏——

  轻微脚步声自钟鼓楼内的响起。

  许不令耳根微动,放下墨条,微微偏头:

  “谁?”

  “……世子殿下,是我……”

  檐角灯笼随风轻摇,钟楼之内,身着袄裙的松玉芙,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走出来,手上还拿着戒尺,脸上表情故意做的很认真,只是眼底的几丝慌乱还是出卖了她心里的紧张。

  许不令重新开始研墨:

  “没空。”

  松玉芙闻言眸子里显出几分恼火,抿了抿嘴,走到案台附近,拿着戒尺认真道:

  “……你怎么这样说话……我…我是你老师……”

  许不令双月微眯,偏头看向松玉芙。

  松玉芙吓的一抖,戒尺放在胸前,略显紧张的开口:“我爹是国子监大祭酒,你敢打我……就下不去啦……”

  许不令微微眯眼:“威胁我?”

  松玉芙摇了摇头,连带着步摇轻颤:“没有,只是过来和你讲规矩……”说着小步走到案头前,如同夫子看着学生。

  许不令轻轻摇头,继续研磨,声音平淡:

  “能和我讲规矩的人,还没生出来。”

  “规矩不是人讲的,本来就有……大玥立国两百年,甲子前平百越、大齐,在长安设立国子监,便定下了规矩……”

  许不令剑眉轻蹙:“你可知大齐如何变成的北齐?百越如何变成的南越?”

  松玉芙自幼饱读诗书,对此自然了如指掌:“文宗重军伍重用寒门将领,大兴武举,致使国力大涨,孝宗时期,大将军许烈自斥候起屡建奇功,四十岁任镇国大将军,率军一百二十万南征百越北破大齐,中原大地从此一统……”

  “许烈是谁?”

  “是你祖父。”

  “那你和我讲什么规矩?”

  许不令抬起眼帘,看向松玉芙。

  松玉芙犹豫片刻,小声道:“正是因为肃王祖上功盖千秋,为大玥打下万里疆域,你生为世子,才要遵守先辈定的规矩,不能依仗权势飞扬跋扈……

  ……这口‘不忘钟’,是许大将军破长安之时派人所铸,为的便是让大玥子民和满朝文武不忘先辈忍辱负重百年之苦,罚你来敲钟,也是这个意思。”

  许不令吸了口气,懒得搭理。

  松玉芙见他不说话,便得寸进尺,拿着戒尺认真道:

  “辰时早读半个时辰是规矩,王侯世子还是寒门学生都一视同仁,你来晚了些也罢,为何要出手伤人?

  学堂重地,许大将军当年进来都先解佩刀下马以视尊重,你……你这是不知礼法、放浪形骸、桀骜不驯……”

  喋喋不休,一连串的贬义词。

  许不令对这个评价颇为满意,想来陆姨听见也会欣慰吧。

  许不令冷眼望向认真教导的女夫子:

  “我打人,还需要理由?”

  “肯定需要……不对,是不能打人。”

  松玉芙用戒尺轻拍手掌,在案头前来回渡步:

  “俗话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你若对萧公子有意见,大可据理力争说服他,靠拳头讲道理是江湖莽夫干的事儿。再说萧公子也不是打不过你,人家没还手,是敬重你的身份守规矩,你本就不占理……”

  许不令喜欢安静,被吵的没法抄书,便放下了狼毫,抬起头来:

  “松姑娘,你是不是闲得慌?”

  松玉芙抿了抿嘴,端端正正站在书案前:“常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帮爹爹带着你们早读,便算是半个老师。你抄的《学记》之中,便有一句‘严师为难,师严而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意思是要尊师重道……”

  许不令点了点头,站起身来:“背的挺熟,正好。”走向松玉芙。

  松玉芙略显莫名,戒尺放在胸口,小碎步往后退,直至退到钟楼的围墙边退无可退,才紧张道:

  “你不能打我,不然……不然又要让你呆七天,加上这七天,就是半个月……”

  “我打你做甚?”

  许不令走到跟前,微微偏头:“抄十遍《学记》,不然把你丢下去。”

  松玉芙回头看了眼,钟楼高三丈有余,吓得一个哆嗦,想了想,又认真摇头:“不行,让你抄《学记》是为了知错能改,我岂能帮你抄。”

  许不令点了点头,抬起了右手。

  松玉芙抿了抿嘴,倒是很有骨气,闭眼偏头,一副‘你打吧,打死我算啦!’的模样。只是很快,她便发觉身体一轻,睁开眼帘,发现自己被人提着后衣领,走向了小案。

  “呀——”

  松玉芙个子比许不令矮一个头,绣鞋在空中扑通了下,带起裙摆涟漪阵阵,衣领勒的脖颈有点难受,她抬起手中戒尺:

  “世子殿下,你怎么能这样,我……我打你了哈……”

  许不令把她放在了小案旁,眉目微冷: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抄不抄?”

  松玉芙见讲不通道理,抿嘴低头,轻轻哼了一声:“不和你这粗人一般见识……”想往出走,结果便是身体再次腾空,被直接扔出了钟鼓楼,裙摆卷起漫天飞雪。

  “啊——!!”

  一声尖叫。

  身着袄裙的松玉芙刹那脸色煞白,手脚乱挥了几下,眼睁睁看着自己飞出了围墙。

  钟鼓楼约莫三层楼的高度,下方是青石板地面,摔下去什么效果可想而知。

  松玉芙吓的脑袋一片空白,手脚挥了几下,死死闭上眼睛。

  只是等了许久,不见疼痛传来,她眼睛睁开一点点,发现身体悬空,下面很高,吓得又连忙闭上,颤声道:

  “你放开我……”

  许不令松开右手。

  “啊——不是,你拉我上去……呜呜……”

  哭泣声响起。

  许不令把松玉芙提上来,重新放在了书案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