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高兴嘛,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两条都做到了,谢谢你陪我走这么远。”
许不令对小婉跳跃的思路早都习惯了,摇了摇头:
“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这才到哪儿,路哪有走完的一天。”
崔小婉眼神向来澄澈无杂念,从不掩饰内心的想法,此时此刻,双眸间明显多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她抬目望着许不令,四目相对片刻,忽然来了一句:
“你喜不喜欢婶婶?”
??
许不令纯净无暇的表情微微一僵,他走了这么远,心意又何须言语表达,只是这本该充满浪漫甜蜜的话语,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呃……喜欢是喜欢,不过不是喜欢婶婶……”
“婶婶多刺激啊,你不是一直这么想的吗?”
“我没有。”
“哼~”
崔小婉盯着许不令的双眸,半点不相信,她注视片刻后,微微踮起脚尖,想凑到许不令的面前。
只是崔小婉身若细柳比较婉约,踮起脚尖还是差些距离,见许不令没半点反应,她抿了抿嘴:
“够不着。”
“……”
许不令吸了口气,如花娇颜近在眼前,脑子竟然有点空荡荡,稍微迟疑了下,才微微附身。
崔小婉重新踮起脚尖,学着母后的模样,捧着许不令的脸颊,‘嗷~’的便是一口。
四唇相合,本就寂静的天地,彻底寂静下来。
雪花无声而落,平如镜面的湖水,倒影出两个相拥在一起的男女,清晰得纤毫毕现,以至于让人分不清水平线相隔的两个世界,那个是真实,那个是倒影。
不过也无所谓,毕竟无论真实还是倒影,此时都是一样的。
拉了几千里车的黑色追风马,在冰天雪地中喷了两口鼻息,有点想念大白马了。
站在追风马脑袋上的小麻雀,不满地转了转胖嘟嘟的脑袋,迷茫它现在该想谁?
“叽叽喳喳——”
等了半天后,小麻雀终是有点忍不住了,煽着小翅膀飞到了两人之间,缩在下巴之间的空隙中,似乎是在找点参与感。
许不令搂着崔小婉的腰,眼中只有平静,不含欲念。并非在这种时候还装君子,单纯的只是因为,从见到崔小婉的那天起,他就很难把心思往那方面想,崔小婉就像是一面镜子,能把人心底所有的东西照得无所遁形,让人无地自容。
但崔小婉显然不是镜子,只是个女人罢了,她会往那方面想。
崔小婉抱着啃了片刻后,眼神依旧清明,松开嘴唇,看向面前傻愣愣的大个子:
“你怎么不动手啊?你亲母后的时候,手都是放在,嗯……这里。”
崔小婉拉起许不令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良心上。
许不令还真有点局促,因为崔小婉能看穿他的心思,他看崔小婉却是一枚无暇软玉,不知从何下手。
见小婉自己动手了,许不令倒也没客气,尝试性地握了握五指,很软。
崔小婉哆嗦了下,又把许不令推开,捧着被冷落的小麻雀,往马车走去:
“好啦,我没事了,你可以去忙正事了。”
许不令知道崔小婉心结早已化解,但身体的虚弱不是心理改变就能药到病除的,他舔了下嘴唇上的红胭脂,走上前把崔小婉横抱起来,放在了马车上。
崔小婉从来没抗拒过,此时也一样,只是从腰间取下红木小牌子,有点发愁:
“你以前心思不纯的时候,我会刻一笔,但现在心思再纯,就不对了,我该怎么刻才是?”
许不令对于这个很有经验,看了看木牌上的两个‘正’字,含笑道:
“先放着,等以后我把两个正字补完,再继续刻就是了。”
崔小婉眨了眨眼睛,萧湘儿到现在都没和她说过小木牌上正字的意思,只说是有意思的事儿,她也没去猜过。
不过既然是有意思的事儿,那也不用去问了。
崔小婉点了点头,把红木小牌收起来,钻进了马车里。
许不令跳到马车上,看了风景绝秀的葫芦海最后一眼,之后便轻扬马鞭,前往凉城。
只是追风马拉着马车,千里迢迢好不容易跑到这鬼地方来,连水都没喝上一口,两个人一拍脑袋又准备离开,心里有点不满了。
把马不当人使唤是吧?
追风马可能是第一次没听许不令的命令,跑到水边低头喝了两口清凉湖水,才心满意足地拉着车架离去。
圈圈涟漪在无边湖面扩散,直至水天相接之地。
待涟漪平息,天地之间又恢复了寂静浩渺。
不过,风景绝秀的湖岸,总是留下了些特别的东西,存在人的脑海里……
第十六章 他乡遇故知
年关还有八天,凉城内张灯结彩,商客如流云穿行在街巷间,已经透出了迎春辞旧岁的喜庆。
虽然地处塞外,但凉城打眼看去,和中原内腹的城池没有太大区别,也就街上的男子个个披着头发,缺少了些‘文袍玉冠’的儒雅。
作为东线首府,北齐右亲王姜横的府邸,便修建在城中的阳极街。姜横挂帅南伐大玥,如今在河东和郭忠显死磕,临近年关也回不来,王府内稍显冷清,只有家丁在围墙外清扫着积雪。
天已经黑了,阳极街车马交汇,街边勾栏酒肆内,摩摩之音与女子欢笑此起彼伏。
许不令驾着小马车,目光扫过街边形形色色,寻摸着今晚在哪儿开房。
崔小婉把车窗挑开了些,扫了几眼后,没发现与众不同的街景,便往前坐了些,在车门内外和许不令背靠背,询问道:
“你不是要破坏他们两家结盟吗?咱们去哪里啊?”
许不令是要搅和两国结盟之事,不过他也不清楚使臣的具体位置,当下不急不缓驾着马车,含笑道:
“早就安排好了,先找个熟人打听打听,摸清楚使臣队伍的情况。”
“你在北齐也有熟人?”
“有,可熟了。”
许不令言语间,把马车停在了阳极街边,从车厢里叫出来小麻雀,吩咐了几句,小麻雀便任劳任怨的飞上了房顶,在繁华街道上搜寻起来。
凉城是漠北核心之地,就如同西域的肃州城一样,各方商客都在这里汇聚,规模很大。不过富贵乡绅多半不会往平民区跑,都集中在阳极街周边的繁华区域。
虽然地处塞北,但北齐贵族祖籍都在中原,临近年关思乡之情难以避免,街上到处都是酒会、诗会,阁楼亭榭之间,也不乏吟诗作对展现复国期盼的文人士子。
小麻雀在阳极街上绕了几圈,根据右亲王府的标志,很快找到了目标,从街头飞了回来,落在了许不令的肩膀上。
许不令取出剥好的松子,放进小麻雀的嘴里后,驱动马车,来到了同街的春花堂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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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花堂是风月之地,阁内华灯初上,从关内走穴巡演至此的花魁刚刚登台,凉城豪绅公子簇拥在台下,问候招呼声不绝于耳。
大厅正面二楼的雅间内,北齐右亲王世子姜凯,坐在雕花软塌之上,身着白色雪域狐裘,扫视大厅里的纨绔子弟,眼中带着三分不耐。
身为右亲王嫡子,姜凯论身份和许不令旗鼓相当,原本也是北齐的人中龙凤,年初破大玥边关,姜凯能带着万余精骑当先锋,斩获第一个踏入故乡领土的殊荣,便能看出他在北齐的地位。
只可惜,人中龙凤,终究比不过天降谪仙。
太原城外,姜凯万军之前‘被擒王’,成了北齐末代皇帝之后身份最高的战俘,之后差点被关死在长安城,还得麻烦国师左清秋孤身犯险搭救,才千辛万苦地逃回来。不仅损兵折将丢了两匹追风马,人更是丢得干干净净。
经此一遭,姜凯在北齐的地位可谓一落千丈,直接成了年轻一辈中的笑柄,若不是母亲那边背景雄厚,‘世子’的身份可能都被怒火中烧的右亲王姜横给摘了。
从长安城逃回来后,姜凯也没脸再带着边军将士冲锋陷阵,卸去了军中职务,老老实实待在凉城,过些日子皇子姜笃得及冠礼,都没脸去归燕城。
姜凯旁边,坐着左清秋的儿子左战,左战是姜凯的好友,遭遇和姜凯差别不大,不过有姜凯顶在前面挨骂,压力总是要轻些。
瞧见姜凯有些无趣,左战开口道:
“世子往日说要见识鱼儿姑娘的风采,如今好不容易把鱼儿姑娘请来凉城,为何又闷闷不乐?”
姜凯能乐起来就见鬼了,他端起茶杯抿了口:
“光见识到人有什么用?说的是攻入太原见鱼儿姑娘,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太原城长啥样,倒是去长安城走了一遭。我现在只想去见九节娘娘,说好来日攻入长安城,让她当王妃,岂能再食言。”
左战微微耸肩:“大丈夫能屈能伸,没有过不去的坎,国师正在商讨两国结盟之事,等定下来,明年大军过了黄河,重返长安是迟早的事情。”
姜凯知道左战心思都在楼下的姑娘身上,连安慰人都这么敷衍,便也不拉着他瞎扯淡了。抬了抬手:
“想下去和姑娘打招呼就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左战呵呵笑了声,也没多说什么,起身就下了楼梯。
丝竹欢笑声春花堂内回荡,姜凯看着下方的风月场合,可能是有点无聊,随着拍子,手指轻敲着软榻的扶手,哼起了小曲儿:
“嗯哼哼~~~”
咚——
刚哼没几句,姜凯就感觉后脑勺被敲了下,耳边传来一句:
“嗯,好听就是好头……”
声音有点耳熟,却又想不起是谁,姜凯还没来得及思考,便陷入了无尽黑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冰冷刺骨的凉水泼在了脸上。
姜凯猛地惊醒过来,置身之地,已经从暖和的雅间,变成了一间破房子里,从外面街道的声响来看,应该就在春花堂的后巷。
“呜呜——”
姜凯正想喝问呼救,却发现嘴被堵住了。
抬眼看去,家徒四壁的破房间里,站着两个人。
身前是个身着羊皮袄的江湖汉子,手里杵着直刀半蹲在地上,面容有所遮掩,长发披肩,双眸带着几分笑意,如同遇上了多年未见的老友。
江湖汉子的后方,还蹲着个身着赤色狐裘的姑娘,身若细柳眉目如画,看不出年纪,就好似刚刚化为人形的山中精魅,还带着几分不入世的出尘仙气。
好俊的姑娘……
姜凯作为男人,第一眼肯定放在了姑娘身上,眼前微微一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