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祝满枝扫视作坊一圈儿,瞧见堆在角落的一堆大铁管子,眼前一亮:
“许公子,你在造大炮仗?”
“差不多。”
许不令确定没啥危险后,放心了些,跟着田奇胜来到了院坝后方的库房,大门打开后,抬眼便瞧见一个红布遮盖的粗又长。
田奇胜走到近前,抬手掀开红布,露出用名贵漆料漆成墨黑的大炮,为了不影响炮管强度,只在上面画了一只黑虎,还是肃王许悠亲笔题的,栩栩如生,浑身上下都写着一个‘贵’字。
田奇胜带着几分得意:“小王爷,这玩意卑职可是废寝忘食折腾的半年,光耗费的铜铁都有三万斤,虽说代价大了点,但好歹是琢磨出来了。”
萧湘儿只画了大概图纸,知道原理,并不知道实际作用有多大,听到这话,轻轻蹙眉:
“许不令,三万斤铜铁,可以铸造两百套重铠,你确定这玩意,比得上两百甲骑具装的重骑兵?”
老萧也是微微皱眉:“西凉缺铜铁,两万甲骑具装的‘虎贲骑’,王爷攒了六十年,不少还是甲子前从大齐手上缴获来的,搞这玩意怕是有点肉疼……”
两人能有此说法,也不奇怪。历朝战阵之中,战斗力最强的就是人马俱穿重甲的重骑兵,一人一马便是一座钢铁堡垒,每次作战往往只需要几千具装甲骑,辅以轻骑,便能锐不可挡,遇上数万敌军都能给冲的溃不成军。好钢不用在刀刃上,花三万斤铜铁搞出这玩意,怎么看也没两百重骑兵的作用大。
许不令走到火跑近前,抬手摸了摸铁心铜炮的炮身,满意点头:
“手艺都是拿银子烧出来的,研发肯定要出一大堆废品,等技术成熟,成本自然就降下来了。”
田奇胜轻轻点头:“小王爷说的没错,熟能生巧,等几个徒弟熟练了,耗不了这么多铜铁。”
许不令围着火炮仔细打量,又趴在炮口,看了看里面拉出来的膛线,微微点头:
“试过没有?效果如何?”
田奇胜抬手指向调试床弩的靶场:“试过,声音挺大,就是不太好瞄,这玩意六百斤,能射一里半,中者无论人马皆四分五裂,不过一里开外就不准了,用来破城门尚可,怕是打不动城墙。”
“造大点就行了,往三千斤整,射程至少得超过床子弩……现在一个月能造多少出来?”
“一个月造俩没问题,等几个徒弟学会,再加些人手,应该能再快点。”
许不令听到这个,眉头一皱:
“两门炮?这有个什么用,拉上战场最多听个响,扭转不了战局。最少得一千门火炮,二十人负责一门,弄个两万炮兵出来,一波平推到西伯利亚……”
???
田奇胜和萧湘儿听见这莫名其妙的话,都是翻了翻白眼。
萧湘儿虽然不会铸造火炮,但萧家祖上铸造的大件铜铁器不在少数,火炮说白了也是个铁疙瘩而已,铸造流程是差不多的。她上前道:
“许不令,你以为就你知道‘多就是好、大就是美’?先不说铜铁原料和工匠,光是开模都需要不少时间,泥模风干至少半个月,还得看天气,除非扩建作坊,不然一个月铸不出多少。你还让兰州的船厂修了几条战船,家底再大也不是这么烧的……”
许不令抬了抬手,轻笑道:“只是定个目标,又不是现在就要,在渭河上游造个火炮作坊,造好直接可以用船往关内运,走黄河、长江能直接运到青州、江南。这些我去和父王说,田老只管埋头铸炮即可。”
萧湘儿本身就是手艺人,对于铜铁的产量并非没有概念,瞧见许不令准备大兴土木烧两代肃王攒下来的家底,还是有些迟疑:
“许不令,这玩意真有这么重要?”
许不令想了想,觉得多说也没用,还是眼见为实的好,便让田奇胜把火炮拉出来试试。
稍许后,四名工匠推着大炮出了工坊,前往军器监侧面的靶场。火药分开装在小车上,避免一点火星直接殉爆。
大炮在停下后,工匠在田奇胜得指挥下,用炮架上的铁钎钉入地面固定火炮。大炮上有瞄具,经过几个月来多次实验,距离、仰角、装药量等等都有了些经验,田奇胜称量火药,从炮口装填后用木棍压实,然后装上了一枚实心铁丸,拿来的火把。
祝满枝一直跟在后面,瞧见要点炮仗的模样,顿时来了精神,开口道:
“许公子,我来点我来点……”
还在试验阶段,许不令哪里敢让小满枝去冒险,把满枝和湘儿拉到远远的地方站着。
田奇胜为了在小王爷面前展现自己的手艺,一切亲力亲为,拿着火把点燃了火炮尾端的引线……
(两章八千字,没偷懒呀~)
第六十三章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轰隆——
大地惊雷从远处骤然响起,把花丛间追逐蝴蝶的小黑狗,吓得‘嗷嗷~’尖叫两声,跑到了主子的背后,惊恐的看向西边。
崔小婉手上拿着小铲子,蹲在花红柳绿的花丛间,巨响传来,抬眼看了看天空:
“要下雨了?”
“汪汪——”
晴空万里无云,显然不可能下雨。
崔小婉凝望片刻,弄不清楚,便也不再搭理,继续拿起了小铲子。
只是瞧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花海,眼中又显出了几分茫然。她原本的意思,是把花枝挖出来重新种上,红色的种成一条直线,黄色的种成一条直线……,然后按照开花的月份依次排列,忙活了七八天……把自己种懵了。
毕竟花海太大,光是把红色的花儿挑出来都得好久,移栽换位的工作量更是难以想象。而且好像缺了点什么。
第一次瞧见这个花海的时候,崔小婉是很开心的,觉得这么大的花海,一辈子都种不完。那个家伙也答应了,不让人来打扰她,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养花。
可不知为何,在桃花谷内一个人待了好几年都不曾觉得无趣,在这里仅仅待了七八天,便觉得没了意思。
就和在桃花谷里一样,她给雪人缝了身袍子,穿上之后,继续去种花,却总觉得心里面空空的,老是想去看那个桌旁的雪人。
会从桃花谷走出来,是因为觉得待在峡谷不开心了,想到那个人所说的大花海看看。
可到了之后,看过了花海,好像又没意思了,那现在该干什么呢……
荆钗布裙的崔小婉,就这么漫无目的的思考着人生。
也不知过了多久,裙摆摩擦草叶的声音响起,小黑狗从地上翻起来,谨慎的看向远处,汪汪叫了两声。
一袭白裙的宁玉合,自花海中由远及近,在木屋的远处停下脚步,踮着脚尖打量了几眼,抿了抿嘴,欲言又止。
崔小婉察觉到了陌生人过来,轻轻皱起了眉头:
“你是谁呀?谁让你过来的?”
宁玉合只是江湖世家的偏房庶女,听说过崔家的小姐,却从未见过。她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微微附身一礼:
“崔姑娘,我是宁玉合,幽州唐家的小姐,你以前救过我一命,可还记得?”
“宁玉合……”
崔小婉自然是记得,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起身拍了拍裙子:
“你过来吧,他还没说你在这里,好巧呀。”
“是啊……”
宁玉合当年身陷死局,若是不崔小婉派死士过来搭救,并自己舍身入了宫,她恐怕早就重新投胎了。
彼此都是被权谋裹挟难以挣扎的可怜人,但宁玉合哪怕颠沛流离丧失至亲,好歹落了个隐居深山无人打扰的结局,素不相识的崔小婉,则直接落了个年纪轻轻郁郁而终的下场,宁玉合在道观中每每想起,便觉得愧疚,曾经还和许不令一起去皇后陵祭拜过一次。
看到活生生的崔小婉,宁玉合自是感慨万千,缓步走到近前:
“崔姑娘,当年多谢你施以援手……”
崔小婉正觉得无聊,想和不讨厌的人说说话,便放下的小铲子,起身来到了小露台,在躺椅上坐下,指了指旁边的躺椅:
“以前都没办法,我爹魔障了,救你是应该的,不必谢我,你没事的话,可以陪我聊聊天。”
“哦……”
宁玉合初见崔小婉,自然被崔小婉与众不同的言谈举止弄得有点茫然,觉得崔小婉是傻子吧,逻辑清晰明显不像,不傻吧,看起来比满枝都那啥……
宁玉合与崔小婉同龄,站在面前,倒是觉得自己大了一轮儿。她微笑了下,在旁边的躺椅上坐着,轻声道:
“许不令说崔姑娘不喜欢外人打扰,所以这几天没过来探望……”
崔小婉靠着躺椅摇摇晃晃,欣赏眼前浪潮般随风摆动的花海,脆声道:
“你和他什么关系呀?”
宁玉合听到这个问题,表情微微一僵,一时间竟然没回答出来。
说师父吧,骗恩人不太好。
说媳妇吧,万一崔小婉心直口快直接说给别人了……
崔小婉眼神清澈,仅仅是余光扫了眼,便发觉了宁玉合神色间的些许不自然,微笑道:
“你是他女人吧?”
“呃……”
宁玉合表情一僵,微不可觉的点了点头:“这个,不太好解释,我……我本来是他师父……”
崔小婉根本就没听后面的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女人好多,母后也是他的女人吧?我那天都看出来了,问老贾,老贾也装作弄不清的模样,含糊其辞。”
宁玉合又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
崔小婉靠在躺椅上,更像是自说自话:
“他长得好看,你们见了他,肯定就喜欢他,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皇帝肯定会生气,皇帝是个伪君子,要是知道嫡母被他霸占了,定过亲的女人被他霸占了,我也在这里,肯定晚上觉都睡不着,白天还得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宁玉合脸色不易察觉的红了下,轻轻咳嗽一声,岔开话题:
“崔姑娘,你是不是也喜欢令儿?”
崔小婉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望着眼前的花海:
“喜欢是什么样的呀?”
宁玉合愣了下,稍微回想,轻轻笑道:
“喜欢……就是脑子里时时刻刻都想着人家,想往人家跟前凑,见了面就很高兴,见不着就心里空空的……”
崔小婉听到这里,转身趴在了扶手上:“真的?”
宁玉合观察崔小婉的表情,想看出她的心思,只可惜单纯如白纸,什么都看不出来。
“我是这样的,崔姑娘呢?”
崔小婉回想了下:“我在这里挺自在的。他都不肯留在桃花谷,和皇帝一样想着外面的事情,我不喜欢。”
“哦……”
宁玉合似懂非懂,顺着话道:“住在这里挺好,令儿已经吩咐过,没有外人会过来打扰。皇帝都过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