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很凶 第313章

作者:关关公子

  许不令点了点头,倒是明白什么叫‘富甲天下’了,西凉十二州加起来比不过一个杭州,看来不是瞎说的。

  “其他的呢?是流民还是见过血的匪寇?”

  流民本质上还是‘民’,多半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但一旦见了血,骨子里的凶性被激发出来,战斗力便会直线上升,没有军纪的管束,甚至比江湖人还危险。毕竟江湖人是为了混口饭吃,而流民演化而来的乱匪,烧杀劫掠很多时候都只是单纯为了发泄。

  夜莺思索了下:“几个月前才数量激增,大部分人都是在周边偷抢粮食财务的流民,估计没什么凶性。不过洪山水寨本身有三百来号人,盘踞在洪山湖多年,由江湖人汇聚而成战力不俗,官兵根本打不过。其中寨主孙乾在江南是有名的高手,手下还有石英和马四虎两个悍勇,这次钟离玖玖祸害的人便是马四虎手下的,好像是在晚饭里下了春药,特别猛……”

  许不陆脸色微沉,用鞭子在夜莺的屁股上轻抽了下:“说正事儿。”

  “哦……”夜莺撇了撇嘴,继续道:“因为江南的官府清剿不动,曾经招安过孙乾一次,孙乾当时要一个武职官身,但朝廷严禁招安匪类,最后不了了之。不过以这件事来看,孙乾还是想洗白白……”

  许不令轻轻点头:“能洗白谁愿意当刀口舔血的悍匪,趁着灾荒纠集这么多流民,恐怕也是想给官府试压换一份招安令。”

  夜莺思索了下,询问道:“公子,要不要我去把江南的厢军调过来,平了洪山湖?”

  许不令有些无奈:“我一个藩王世子,在肃州调兵都得从父王那里拿虎符,当今圣上正愁找不到借口削藩,我要是在江南擅自调兵,还不得开心死。”

  兵权这东西,不管在那个时代都是绝对的禁忌,许不令就算是太子都不敢擅自调兵,更不用说世子了。

  夜莺想想觉得也是,蹙眉道:“那怎么办?公子一个人把千余匪患杀干净?”

  许不令以一当千不是夸张说法,真互相对砍,活活累死前杀个千把人不是不行,不过千余人的匪寨,必然有弓弩,一个人是不可能杀干净的。他摇头道:

  “我们是去救人,又不是去剿匪,先看看情况吧。”

  夜莺闻言还有些失望,轻轻‘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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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百里外,洪山湖东侧的深山密林中,雪花落在铺满松针的山道上,一只小小的麻雀在光树枝上空飞舞,看着下方如同蚁群一般的水匪,持着刀枪在山洞、枯草从之间寻找,不时传出几句怒骂:

  “臭娘们,给老子出来,老子非把你活剐了……”

  “狗日的,丧尽天良……”

  “我呸,你他娘有种给老子出来……”

  歇斯底里的怒骂声,在山野间随处可闻。

  洪山水寨的三当家马四虎,裹着兽皮大袄,靴子从光滑的松针上踩过,手持长刀不停捅着树林间的草丛,哪怕已经过了两天,脸色依旧铁青。

  前天晚上寨子里收到了一个大户送来的赎金和酒肉粮食,因为这单买卖是马四虎办成的,便和手底下的办了个‘庆功宴’。

  马四虎也是江湖好手,刀口舔血对吃食戒心很重,提前验过明明没毒,哪想到几口酒肉下去,兄弟们都疯了,抱在一起干尽了恶心事,他清醒过来时还抱着自个师爷,把那穷酸老书生吓得尿了一裤裆。

  这等奇耻大辱,马四虎如何能善了,更不用说还在水寨大门上写字挑衅。若不是那俩臭娘们跑的快,非得剥皮抽筋挂在寨子大门上不可。

  不过说来也奇怪,洪山水寨倾巢而出,把这片山野直接堵死了搜查,水寨地势易守难攻,就只有一面出口,除非那两个女人大冬天从湖里游走,不然不可能跑到。可惜千把人轮番在山野中搜寻了两天,都没有找到下落,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

  马四虎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从来不信邪,当下能做的只有不停的寻找,直到找到出了心中恶气为止。

  而距离马四虎约莫半里的一块大石头上,钟离玖玖披着枯草编制而成的蓑衣,和同样打扮的钟离楚楚趴在一起,百无聊赖的撑着下巴,看向及远处的金陵方向,幽声道:

  “楚楚,你说那没良心的,怎么还不过来?都两天了,消息也该传到金陵,我好歹对他不薄,连锁龙蛊都给他了……”

  钟离楚楚身上盖着薄薄的一层积雪,拿着玉佩轻轻摩挲,无奈道:

  “师父,都说了他不会管我们,欺负这群傻蛋儿有什么意思,你还不如直接下毒都弄死为民除害。”

  钟离玖玖幽幽叹了口气:“一千多号人,里面还有肉票,我又不是心肠冷血的女人,一股脑全毒死以后还怎么睡觉?良心上过不去……”

  “那也不用下春药……”钟离楚楚说道这里,便打了个哆嗦,碧绿双眸满是嫌弃:“恶心死了。”

  “你懂什么,百姓也好、江湖人也罢,都喜欢听这种惊世骇俗的事儿。你信不信用不了多久,连西域都能听说这事儿,咱们师徒也就名扬天下了。”

  “……”

  钟离楚楚无话可说,总觉得这名声,不怎么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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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不情之请

  昭鸿十一年的寒冬,对朝堂、江湖、市井来说,注定是个不太平的时节。

  帝王将相之间的暗流涌动尚未浮出水面,乡野百姓的极寒之苦刚刚显露出聚星成火的苗头,江湖则因几块忽然落入水里的大石头,在沉寂十年的一潭死水中激起层层浪花。

  先有当代剑圣祝六公然在打鹰楼现身,后有君山曹家彻底投靠了朝廷,曾经江湖上的两大剑学豪门,好像又开始在江湖与朝廷之间站队了。

  而远在北疆的枪神陈冲,孤身一人去了北齐,在天山之上决战拜月台掌门燕回林,未分胜负,双双入了天下十武魁。

  至此十武魁已经出了八个,贾公公、厉寒生这些隐藏的半仙儿还没显山漏水,下一个武魁会是谁,已经成了诸多江湖人讨论的焦点。

  与这些事情比起来,刚刚入选昭鸿八魁的绝色美人钟离楚楚,和师父一起杀入了洪山水寨,给几百个男人下药,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

  不过也正如钟离玖玖所言,这等惊世骇俗的手段,确实震动了整个江湖。

  距离金陵城两百多里的泰州,勾栏酒肆中人满为患,到处都是说书先生讲述着‘洪山湖三百男儿贴身肉搏’的段子。

  当朝十武魁之一,六合门的门主薛承志,也在演武场外的高台上,听着亲传门生讲述着洪山湖那边发生的‘趣事儿’。

  六合门作为江南唯一的顶流江湖门派,在泰州影响力极大,连官府都得礼让三分,江南的江湖人大半都集中在泰州城,这也算是铁鹰猎鹿之后,江湖上少有的几个净土之一。

  薛承志年仅花甲,头发花白相间,但身材魁梧皮肤呈现古铜色,坐在太师椅上犹如一尊铁塔,半点不显老态。听完弟子的复述后,轻轻摇头:

  “夜九娘?老夫十年前好像听说过,在武当山闹过事儿,把青虚真人都气的吹胡子瞪眼,都十年过去,没想到还活着……”

  “是啊,孙乾也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好手,被夜九娘如此折辱,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江湖上的年轻小辈,行事都是这般不知天高地厚,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演武场上数百弟子正在演练枪法,薛承志和徒弟闲谈之间,有弟子走了过来,拿着一封拜帖轻声道:

  “师父,野道人吴忧过来求见,您看……”

  “吴忧?”

  薛承志皱了皱眉头。

  江湖人重名声,薛承志不怎么看得上吴忧这种见不得光的江湖客,至于那死在狼卫手上的远房亲戚,更是懒得过问。

  不过年初的时候吴忧带来了个小丫头,天资用百年难遇形容也不为过,薛承志常年传道授,必然是惜才的。略微思索了下,薛承志还是起身来到了客厅,让弟子把吴忧叫了进来。

  片刻后,刚刚抵达泰州的野道人吴忧,背着黑布包裹的宝刀,来到客厅中后,对着坐在太师椅上的薛承志行了个晚辈礼:

  “拜见薛老……”

  “免了。”

  薛承志端着茶杯,连眼皮都没抬,示意了下旁边的座位:“小桃花可寻到了师父?”

  吴忧在客厅里坐下,态度颇为恭敬:

  “有劳薛老操心,前些日子去了趟北齐,带着小桃花拜入了左清秋左公的门下。”

  薛承志听到这个并不意外,轻轻点头:“北齐国师一脉传承久远,武道造诣在我之上,教小桃花倒是合适,想来十年后,天下第一个女武魁就能出山了。不过说起来,岳麓山那老先生要更合适些,北齐毕竟是敌国,这以后来往恐怕不方便。”

  吴忧叹了口气:“岳麓山那老神仙神龙见首不见尾,他不来找我,我哪里找得到他,如今也知足了……今天前来拜会薛老,是有一事和薛老商谈。”

  以吴忧的江湖地位,和武魁之耻唐蛟谈事儿都不够资格,这话显然有些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旁边的六合门弟子顿时皱起了眉头。

  吴忧可不想被扔出去,忙的从怀里掏出了一块金牌。

  薛承志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偏头让弟子出了客厅,大门关上后,才皱起了眉头:

  “你给吴王办事儿?”

  吴忧也没有多说,点头道:“在吴王麾下混口饭吃,让薛公见笑了。”

  薛承志终究是江湖人,辈分再高也不可能蔑视皇族,否则早就在铁鹰猎鹿的时候被一锅端了。他放下了茶杯,偏头看向吴忧:

  “有话直说。”

  吴忧轻轻笑了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江湖上盛传搜集四枚玉器能找到《通天宝典》,吴王对此也感兴趣,目前找到了玉器下落,但吴王的身份不太好出手……”

  “《通天宝典》传言习得可以长生不老、羽化飞升,这鬼话骗骗江湖雏儿尚可,吴王也信?”

  “我只是传个话,吴王信不信,我也不知晓,不过确实对玉器感兴趣。”

  江湖人有自己的规矩,不该问的不多问,薛承志见此也不多说,平淡道:

  “想让老夫把玉器取回来?偷鸡摸狗的事儿,你可能更擅长一些。”

  吴忧本就是飞贼,对这番略显讥讽的话并未在意,把背上的宝刀取下来,递给薛承志:

  “薛老德高望重,岂会让你做这种宵小之事。两枚玉器在肃王世子许不令手上,吴王的意思是请薛老用这把‘鸣鸿刀’,将玉器换回来。许不令身份高武艺更高,江南能和他搭话的,也只有薛老了。”

  薛承志听见这个,面色稍微缓和了几分,把长刀接过来,打开包裹的黑布,露出造型古朴的刀身,屈指轻弹,刀锋出鞘半寸,客厅中寒芒骤显,似乎连气温都下降了几分。

  “好刀。”

  薛承志是宗师级的武人,鸣鸿刀的大名早有听闻,瞧见是真货,双眸中还显出了几分惊讶。

  吴忧面带微笑,恭敬道:“也不算大事儿,就是要麻烦薛老跑一趟路。”

  薛承志收起宝刀,稍微斟酌了下。只是用宝刀换两枚玉器,确实不算大事儿,吴王既然求到门上了,总不能直接拒绝,这个面子还是得给,当下轻轻点头:

  “无妨,老夫近日也无事,跑一趟即可。”

  吴忧暗暗松了口气,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没有人后,又低声道:

  “吴王派晚辈过来,还有个不情之请,得麻烦薛老一趟。”

  薛承志将刀放在桌子上,看向了吴忧:“说吧。”

  吴忧稍微酝酿了下,轻声道:“薛老想来也听闻了,金陵诗会上,许不令仗着身份杀了杨映雄。杨映雄是吴王的大舅子,暗地里给吴王办事儿,吴王对此怒火中烧,却又不好明面上责罚肃王世子……”

  薛承志听到这里,淡淡哼了一声:“吴王想让老夫帮他杀藩王之子?这事儿办不了……”

  “非也。”

  吴忧连忙抬手:“玉器吴王势在必得。若是许不令痛快交出来,自然最好。如果许不令不给薛老面子,拿着玉器不肯换,就得劳烦薛老想想办法……”

  薛承志这才明白意思——不是交换玉器,而是必须把玉器拿回来,不给就威逼恐吓打到给为止。

  常言‘刀剑无眼’,到了武魁这个级别,一旦打起来可不是想收手就收手,许不令是藩王世子,这事儿显然不太好办。

  薛承志蹙眉思索了下,明显不想搅这趟混水。

  吴忧表情恭敬,认真道:“只要拿到玉器,剩下的风波吴王自会处理干净,而且以后会给泰州当地的官府打招呼,六合门走镖不会再过问查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