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许不令见此也不多说,坐在牛车上沿着山间小路前行,兜兜转转大概走了十来里的山路还没到地方。初来乍到的虽然不认识路,但大致方向分辨的清楚,距离岳麓山越来越远了。
怪不得一直找不到人,根本就没在岳麓山上……
许不令本以为那个老夫子会什么奇门八卦的阵法,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约莫走了两个时辰的功夫,牛车在山野间停了下来。
村夫指了指进山的一条小道后,便驾着牛车离开了。
山野间飘着稀疏白雪,方圆数里都没有人烟,只能看到及远处山坡上的几块种了粮食的山地。
许不令沿着山间小道进了不知名的山沟沟里,很快就瞧见了藏在山中的村落,村口的大槐树下,自己的女朋友在满天小雪之中傻愣愣的发呆。
以前喜欢的襦裙换成了市井间常见的布裙,上身是碎花小袄,下面青色的布裙子,打眼看去和村里的野丫头差不多,不过面容依旧精致,文文静静的小脸儿似乎还不太高兴,时不时拿起身旁的酒葫芦抿一口借酒消愁。
许不令轻笑了下,无声无息的走到了村口附近,还没过去,便瞧见那条坏事的大黄狗跑到了跟前,蹲在地上摇着尾巴。
书信中提到过这条大黄狗,许不令心念一动,把在肃州已经写好的信件拿出来,递给大黄狗:“阿黄,把信送过去。”
大黄狗半点不怕生,咬着信便跑到了大槐树下。
许不令紧随其后,来到了松玉芙的背后,凑在耳边安静等待。很快,松姑娘就莫名其妙的转过头,嘴唇在他脸上蹭了下,当即愣在了原地。
许不令忙的站直身体捂着脸,做出不悦神色:
“呀—松姑娘,你做什么?”
松玉芙瞪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许不令,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许不令等了半天没反应,不禁有点尴尬,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傻了不成?”
“……”
松玉芙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眸子里显出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继而是惊喜,然后又慢慢变成了羞恼,忙的站起身,退开了两步:
“许世子……你怎么能这样?“
总算是恢复正常了,许不令蹙着眉,不满道:
“松姑娘,你亲我也罢,还赖我?”
“我……”
松玉芙白皙脸颊上带着一抹红晕,嗫嚅嘴唇憋了半天,才低声道:
“登徒子。”
“呵—”
许不令双眸微凝,抬手就在松姑娘臀上拍了下:“才几个月不见,胆儿越来越肥了。”
松玉芙连忙躲闪,本来日思月想念叨着许不令,此时真见到反而有点后悔了,蹙眉道:“许世子,你……你自重,我外公在村里,很厉害的,小心打你哈。”
许不令半点不怕,缓步上前:“亲我也罢,还威胁我?”
松玉芙缓步后退,直至靠在了大槐树上,秀气的双眸中满是羞恼:
“我没有……你怎么不讲道理……”
松玉芙想从许不令胳膊底下钻出去,结果被挡的严严实实无路可逃,只能求助旁边看戏的阿黄:
“阿黄,咬他。”
“汪汪——”
阿黄摇着尾巴,半点不搭理照顾它半年的主子,跑去了一边。
许不令手撑在树干上,低头打量着眼神窘迫的姑娘:
“走之前还给留一副画,把我一个男人硬弄成‘昭鸿一美’,我还没找你算账,你竟然放狗咬我。说吧,该怎么补偿我。”
松玉芙靠在树上,手儿抱着胸前,眼睛左右看了看:“我错了还不行嘛……外公在那边,我带你去见外公……”
许不令点了点头,松开了手。
松玉芙急忙逃开了几步,闷着头就往树林里跑。
许不令有些好笑,跟在后面看着山野村落的风景,声音柔和了几分:
“在长安的时候你来信,说有好多话想等我过来了再说,什么话呀?”
松玉芙闷着头走路,以前每天都在想见面时的场景,此时真见了面,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听见许不令询问,闷闷不乐的回应:
“我……我不想说了,后悔了……”
说着加快了步伐。
村口距离小树林并不远,转了几个弯便到了一片开阔的树林间,白发老人的背影处在小雪之中。
老人看起来普普通通,不过偌大的名气摆在前面,连皇帝都对其敬重有加,许不令自然也收起了其他心思,表情郑重了几分,跟着松玉芙来到的石质棋台旁……
第七十三章 往后的道路(153/460)
白雪潇潇而下,落在开阔的树林间。
松玉芙还有点紧张,毕竟这也算带着男朋友见家长,走到棋台旁边拿起食盒,小声道:
“外公,他就是肃王世子许不令。”
许不令抬手行了一礼:“拜见老先生。”
老夫子没有转头,只是抬手示意对面的座位:
“玉芙,你去旁边等着。”
松玉芙其实很想听听自个外公和许不令说些什么,见外公不让她听,也只得作罢,老老实实的跑到了树林外等着。
许不令表情谦和有礼,在棋台对面坐下,抬眼看去,老夫子头发花白,连胡子也是白的,长着鹰钩鼻眼神清明,看起来年轻时也是一表人才。而且气场很强,没抬眼看许不令,许不令竟然还有点坐立不安的感觉。
气场这个东西很玄乎,一般都显现在上位者与下位者之间,看不见摸不着但确实有。还有一种就是见识上的差距,见多识广阅历深厚的,一眼能看出对方的全部,所以坦然自若,而对方则一无所知看不透,面对未知自然而然就会紧张。
许不令两辈子加起来估计都没对面的老人大,论社会地位还真不一定有对方高,对此倒也不意外,目光放在了面前的棋盘上……
这什么鬼玩意……
许不令会下围棋,可面前的棋盘乱七八糟一点章法都没有,看了半天硬没看懂,不禁疑惑道:
“先生,这是什么棋?”
老夫子屈指轻弹,将棋子扔进棋篓:“这不是棋,是记号,说了你也看不懂。”
“呃……”
许不令顺口拍了个马屁:“听闻老先生足不出户便知天下事,我一介凡夫俗子,看不懂理所当然。”
老夫子抬眼打量了下:“知道把你叫过来,做什么吗?”
许不令看了看远处张望的松玉芙:“为了松姑娘的婚事?”
“这是其一。”
老夫子目光平淡,扫了眼前方的棋盘:
“长安锁龙蛊的局,老夫一直在旁观,玉芙来求我,才对你稍加点醒,却没想到你已经解了锁龙蛊,破局方法也出人意料,所以把你叫过来看看。”
那句‘逆天难成道,顺势化真龙’当时确实点醒了许不令,也是自那之后,许不令才决心顺势而为。若没有这句话,许不令不按照既定的路线走,最可能的结果是现在还待在长安城和宋暨、宋玉周旋,或者是从长安杀了出去,西凉和朝廷已经打起来了。
因此,许不令对这位老夫子还是心怀感激的,当下微笑道:
“困在长安无路可走,只是求一条生路自保罢了,多谢老先生雪中送炭。”
老夫子摇了摇头:“牵一发而动全身,你求了一条生路,就有其他人要死,这事儿可没完。”
“嗯?”
许不令眉头一皱,稍微思索了下:“先生何出此言?”
“宋暨继位以来,有野心有魄力,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本该是一统天下的明君。但宋暨野心太大,想要这辈子便把所有事情做完,不给子孙留下后患,结果显而易见。”
老夫子看向远处的山野,沉声道:
“自前朝起天下间好武成风,山野间盗匪频出势力错综复杂,各自为主不听朝廷调令,但几百年下来,早已经自成规矩。
宋暨继位第一件事便是肃清江湖匪患,初衷与方法都没错,但过程出了问题,光顾着治匪未曾全力整顿朝政,导致地方上令行不一借机大肆敛财。江湖势力不服管制引发了铁鹰猎鹿,血洗天下确实震慑了江湖,让大玥表面看起来太平了许多,却也在千里长堤上钻了很多窟窿。
以前祝陆曹等等江湖势力,虽然和官府划清界限,但家业大了终究是要求个安稳。便如同曹家,原本控制岳阳周边水道,四方商旅行走都得和曹家打招呼,为了维持这个地位,也尽心尽力保持岳阳周边的安稳,对朝廷的政令也不排斥,只要打了招呼绝不会让当地官吏难堪。
而铁鹰猎鹿之后,曹家退了江湖不再管事,受了殃及的江湖人无路可走,致使水道上匪患横生。官府没有曹家几百年积累下来的名望,号令不了江湖匪患,官兵善攻城略地,对于三两江湖匪人却无可奈何,只能交给狼卫。可天下这么大,狼卫那点人无异于杯水车薪。天下反而更乱了。”
许不令思索了下:“为君者,不可能让江湖这种无法之地存在。当今圣上初衷确实没错,闹成最后那样原因很多,不过江湖上再乱,也只是小孩子过家家,不影响大局。”
老夫子轻轻点头:“此事却是无关大局,但宋暨处理的不够好,暴露的其处事手法太过强硬的缺点。宋暨在铁鹰猎鹿的同时,就开始酝酿削藩。
自春秋以来诸侯王的权势都太大,历朝君主都尝试过削藩,下场不是天下易主,就是不了了之。前朝大齐姜氏便是因为君主削藩起兵自立夺下的大统,宋氏同样如此。开国七王不削,宋氏永远不会安稳。”
许不令对于这个,轻笑道:“确实如此。”
“七王虽然各自为政甚至彼此有旧怨,但在削藩的事情上从来都是同仇敌忾。宋暨对你下锁龙蛊布局,本来稳操胜券。只要肃王一削难以威胁到关中道,其他藩王即便心有怨言,也不敢抗皇命……
……但你在长安破了局,安然无恙回到了封地,宋暨什么都没做成,还和肃王一脉反目成仇。其他藩王也明白宋暨确实想要削藩,已经动了手。你说那些藩王会是个什么想法?”
许不令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老夫子淡淡哼了一声:“所以你安然无恙走出了一条生路,宋暨就入了死局。已经动了刀是事实,根本无法挽回,我就不信你小子还想着天地君亲师,把宋暨当君主,其他六位宋氏藩王同样如此,都等着肃王动手,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许不令思索了下:“老先生找我过来,就是说这些?”
老夫子摇了摇头:“这些都是明摆着的事情,你应该清楚。我叫你过来,是叮嘱你不要不务正业。身为肃王世子,肩膀上挑着的是万里江山天下百姓。
老夫知道你想行侠仗义当个江湖豪侠,美人美酒作伴逍遥一生,但你的身份注定了你没这福气。从长安城安然无恙走出来的那天起,你下半辈子的路就固定了——不坐上龙椅,就必然被赶尽杀绝。”
许不令呵呵笑了下:“这可不是小事儿,会死很多人。”
“不想死人,大可解了兵权,全家去长安当个闲散王爷,宋暨想来会很感激你许家。”
“老先生真幽默。”
老夫子皮笑肉不笑哼了一声,抬了抬手:
“此去江南,你应该会遇上些事儿,玉芙送给你的那根簪子,若是有人想借去观赏,不用藏着掖着。”
许不令微微颔首,思索了下:“对了老先生,左哲先留下的四件玉器,到底是做什么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