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听见许不令的名字,在场剩下的人都是一愣,看向了侧面的小树林,又响起了嘈杂声:
“当代青魁也到场了……”
“怪不得曹家底气这么足……”
许不令脚步一顿,见宋英直接把他点出来,就这么离开也不好,想了想便直接走到了曹家的牌坊之前,开口道:
“下江南途径此处,没想到能撞上狼卫办事。”
陈道平等人在长安和许不令打过交道,‘望江台杀皇帝’的场景依旧历历在目,此时有些诚惶诚恐,连忙抬手见礼。
武当杀神陈道子脸色不怎么好看,看来上次被叫了声‘臭牛鼻子’还心存芥蒂,此时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宋英明显早就知道许不令在,抬手行了一礼:
“圣上一直挂念世子安危,世子身体这么快恢复,圣上心情甚好。这次到岳阳还曾叮嘱过卑职,若是遇见的世子,一定要代圣上问声好。”
许不令微微眯眼,自然不信这鬼话。宋暨给他布下死局准备削藩,结果被他破了局,中的锁龙蛊回到肃州就解了,以宋暨的心思肯定明白被耍了,没气死都是好的。
当然,这些心知肚明的事儿不能放到台面上说。
许不令带着微笑,轻轻点头:“在长安读书受圣上照拂,一直也很怀念,中燕王毒计犯下大错,圣上能不怪罪,我铭记于心,还望宋大人能代我向圣上问安。”
宋英点头轻笑,转身曹渠易手中的剑匣娶了过来,递给许不令:
“常言宝剑赠英雄,曹家如今在洞庭湖捕鱼为业,留着此剑暴殄天物。许世子到了曹家门前,我曹家也得进地主之谊,便把此剑赠与世子,希望世子不要嫌弃。”
牌坊前安静下来,连曹家众人都是有些莫名。
刚才打鹰楼几十个人气势汹汹跑来夺剑穗,明显是不会善罢甘休。
此时把烫手山芋送给外人,谁敢收?不要命了?
许不令看得出宋英是想祸水东引,故意给他找麻烦。当今天子被摆了一道又不能出气,把剑给他,让他和打鹰楼起冲突,算是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是有点明目张胆的不要脸。
按理说许不令可以不收,但现在拒绝,宋英肯定跟一句‘世子莫不是怕那群江湖贼人?放心,卑职肯定全力追捕贼人’,再把许老将军威震天下的事儿搬出来,执意拒绝,明天肯定就小道消息疯传,什么‘堂堂肃王世子竟然忌惮打鹰楼’‘拥兵二十万的肃王一脉到底怎么了’,反正就是恶心你。
不过许不令对此毫不在乎,没什么迟疑,抬手就将剑匣接了过来:
“宋大人客气了,此剑我必然妥善保存。”
宋英见许不令这么干脆的把烫手山芋接下,点头轻笑,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而请许不令进去坐坐。
许不令自然是没答应,转身就离开了曹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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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离玖玖和宁清夜等在远处,瞧见许不令抱着剑走了回来,都是有些紧张。
宁清夜跟在许不令后面往回走,劝说道:
“许公子,这剑收不得,今天大庭广众之下把剑交给你,打鹰楼必然会无休无止的来找你麻烦,打鹰楼可不止一个祝六,其他高手同样不好对付……”
钟离玖玖走在左侧,也是点头:“把剑收了即可,剑穗给曹家还回去,恶心他们一下。”
宁清夜觉得这法子不错,占了便宜还让宋英祸水东引的伎俩竹篮打水,正想开口,目光却被钟离玖玖的长相吸引,眼神微微一冷:
“夜九娘?”
方才大战一触即发,宁清夜关注局势根本就没有细看旁边的女子,此时仔细一回想,面前这骚狐狸,不就是小时候在道观外面养蛇养蝎子的那个女人,还曾想用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把她拐走当徒弟,若不是她自幼警觉性高,现在就是钟离楚楚师姐了……
钟离玖玖早就认出了宁清夜,此时笑眯眯的点头:
“清夜,好久不见。”
宁清夜对这女人可没什么好感,顿住脚步,一把拉住了许不令,清冷眉宇满是恼火,看着面前的白衣公子:
“许不令,你怎么和她在一起?”
还别说,这模样很像发现情郎出轨的小姑娘,恼火中带着些许委屈。
许不令正抱着手里的剑匣子打量,见后院又起火了,只得微笑道:
“说来话长,你先和钟离姑娘回船上,你师父会和你解释,我还有事,得离开一下。”
宁清夜天生性子清冷,见许不令有事儿,也没有胡搅蛮缠,转身便走向了岛外。
钟离玖玖知道自己闯的祸得自己解决,也不指望许不令帮她说合,当下便准备跟上去抢宁玉合另一个徒弟。
只是许不令思索了下,抬手拦住了钟离玖玖:
“钟离姑娘,你带锁龙蛊没有?或者类似的。”
钟离玖玖听见这话顿住脚步,眸子里顿时显出几分笑意,从腰间摸出个小瓶子:
“公子有求于妾身,妾身自然知无不言。但这些东西是师门不传之密,和公子非亲非故……”
许不令颇为无奈,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
“钟离姑娘,我有正事,你再这样我来硬的了。”
钟离玖玖眨了眨眼睛,手中的小瓶子好像是因为紧张,直接从手里滑落掉向了地面。
许不令脸色骤变,唰了一下闪出十几步的距离,抬眼瞧去,却见那装着锁龙蛊的小瓷瓶,落在了钟离玖玖鞋尖上。
钟离玖玖用手掩着嘴唇娇笑连连,打趣道:
“许公子,你这威胁不怎么吓人呀。”
模样颇为妖娆,与前些日子的仙气十足大相径庭,看起来和妖女似得。
许不令轻轻蹙眉,做出不悦的模样:“也罢,当我没说过”转身就走。
钟离玖玖见好像玩过火了,忙的把小瓷瓶丢了出去:“开个玩笑罢了,你可得当心些,若是不小心中了锁龙蛊,我可不给你解毒。”
许不令抬手接住,没有再多言,抱着剑匣走进了君山岛的茂密竹林……
第五十九章 身边全是反贼……
银月悬空,夜风簌簌。
竹林中荒无人烟,地面堆积着厚厚的落叶,偶尔有小兽草叶间跑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许不令抱着剑匣,在人迹罕至的竹林中行走,耳边注意着周边动静,没走出多远的距离,前方便无声无息的显出了一道人影。
祝六负手站在竹林中,瞧见许不令走过来,很直接的伸出手:
“剑穗交出来。”
一副老丈人问女婿要东西的架势,没有半点客气。
许不令走到跟前,并没递出剑匣,而是笑容轻和的开口:
“祝伯父来的真快,一把剑罢了,祝伯父没有佩剑正好般配,直接送给祝伯父当聘礼理所当然。不过宋英大庭广众之下把剑送给我,明天就出现在您手上,没法和外人解释,还请祝伯父见谅。”
祝六收回手:“我的剑在皇城大内,不需要这把,剑穗留在你手上有百害而无一利,交给我没坏处。”
许不令轻轻点头,打开剑匣,露出里面造型古朴的传世名剑,尾端挂着一串剑穗,上面有通体晶莹的玉扣,应当是就是打鹰楼搜寻的四枚玉器之一。
许不令将剑穗解下来,转眼看向周边:
“祝伯父,你身边那个公子哥是谁,叫出来让我见见。”
祝六微微蹙眉,没有说话。
片刻后,竹林里响起了踏踏的脚步声,方才露面的小鹿,从暗处走了出来。
许不令眯眼上下打量,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鹿没有靠近,站在祝六的背后,平静道:
“陆鸿雪。”
许不令没有去过东海陆家,但对外公家的人自然了解,陆百鸣是肃王妃的长兄,也就是他大舅。而陆百鸣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便叫陆鸿雪,也就是他表哥。
得到对方确认后,许不令脸色的笑容消失,左手按在了剑柄上:
“你和打鹰楼混在一起,若是暴露身份,可知会牵连多少人?”
许不令现在过来,可不是找陆鸿雪攀亲戚套近乎的。
当年东海陆氏违逆朝廷,被宋暨下令清剿陆氏全族。肃王两难之下,不得不亲自带兵去东海陆家,杀了陆家家主给朝廷赔罪,才强行保下了东海陆氏。
这件事直接导致了肃王妃郁郁而终,也让肃王与宋暨之间的隔阂加深,坚定了宋暨削藩的决心。
如今东海陆氏的嫡子,又和反贼打鹰楼混在一起,若是暴露出去,宋暨抓住把柄肯定会清算东海陆氏。
到时候肃王不可能袖手旁观,很可能为了保陆氏直接跳反。而以目前的局势来看,肃王造反的成功率很低。
许不令让宝宝研究了些火炮火药的图纸让肃州军器监研制,但终究还在研发阶段,装配到军队至少得好几年,所以不想这么早和朝廷闹翻。
如今陆鸿雪已经和打鹰楼混在了一起,最好的解决法子,是直接宰了陆鸿雪,把他的人头交给朝廷,证明肃王和东海陆家不知情,以免朝廷借题发挥提前挑起纷争,这也是许不令现在跑过来的目的。
陆鸿雪明显看出了许不令的意图,所以一直站在祝六身后,语气轻和:
“世子听我把话说完,陆家有反心是什么下场,我自然清楚。因此离家前,陆氏已经将我逐出了家门。陆家在江湖扎根数百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可能不报。家父面壁思过十年,姑姑郁郁而终,这些事情都得有个交代,不能就这么算了。”
许不令眉头紧蹙:“大势如此,你翻不起浪花,只会害了陆许两家。”
“肃王当年力保陆氏,家父与我铭记在心,我陆家不会牵连到肃王。”
“陆家真遭了灭顶之灾,你以为我父王会袖手旁观?你们私自行事,只会搅局,对大势没半点益处。”
陆鸿雪听到这里,沉默了下,还是摇头:
“天下之大,无人能洞悉全局,世子和肃王也一样。宋暨继位之后,施以暴政肃清江湖,本意可能是好的。但地方官吏曲解圣意,借机大发横财,趋炎附势的歪门邪道安然无恙,反倒是无数守规矩不殃及百姓的势力被斩草除根。
我陆家当年掌控整个东海的航运,船队出海远渡重洋,来往贸易都得过我陆家的手,番外蛮夷喜欢中土的丝绸瓷器茶叶,全是走我陆家航道运过去,再从外面拉回来金银药材,青州、徐州当地的百姓也以此为生。
结果十年前,朝廷想要把这些全拿回去,不给便指为逆贼。我陆家最后全交了出去,航道落在了官府手上。官吏可不像我陆家那样讲信誉重规矩,层层剥削两头吃,进出还抽取重税,海外盗匪也不清剿,到了现在根本没有商贾愿意出海,百姓找不到活儿干走投无路犯事儿,官府便施以重刑。这些例子很多,世子千金之躯,可能看不到,我却看得清清楚楚,民间早已积怨深重,只是缺一把火罢了。”
许不令对这个没有否认,东海陆氏给整个东海的走私贩子当保护伞,肯定被朝廷清算,但朝廷灭了陆家肥了一帮贪官污吏,也确实处置不当。
不过这和当前讨论的是没关系,许不令冷声道:“光靠打鹰楼和百姓积怨,造了反也只是昙花一现,你成不了事儿。”
陆鸿雪笑了下:“只凭我和打鹰楼自然成不了事,不过当今天子想灭的藩王可不止肃王,此事与肃王一脉无关,我建议世子静观其变,或许能坐收渔翁之利。”
许不令自然知道宋暨拿肃王开刀只是开始,七位藩王权势太大,肯定会挨个削一遍。陆鸿雪这番话,是在说有其他藩王有了反义,暗中扶持了打鹰楼等组织,准备夺权。其实燕王早就动手了,不过燕王是出于私仇。
其他五位宋氏藩王,各个都有造反的本钱,很难猜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