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祝满枝一愣,旋即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没问题,我就是干这个的,谁丢了东西?”把上面的雪花都给抖落了。
许不令轻轻蹙眉打量一眼,祝满枝才察觉不对,脸唰的红了,轻轻咳嗽了一声,规规矩矩的站直。
“方才在孙家铺子,听说铺子伙计偷了掌柜的银子……二百两,估计是掌柜一辈子的积蓄……”
许不令牵着马行走,把刚才的见闻说了一边。
祝满枝认真聆听,小脸儿逐渐严肃起来。二百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长安城一斗米才三钱银子,哪怕她是待遇颇高的狼卫,有各种拿赏银的路子,用命去拼也得存三年。
“这个三才真不是东西,忘恩负义……”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在大业坊巡街,可认识道上消息灵通的人?”
长安城百万人口,三教九流混杂其中,地下的势力盘根错节。在诺大的长安城中找一个赌鬼,官府的眼线自然比不上市井间的泼皮混混。
祝满枝蹙眉想了下:“嗯……我刚来不久,只听说长乐街的陈四爷消息灵通什么都知道,不过……我是官府中人,上了门人家也不会搭理我……”
“带路吧,我来问!”
祝满枝点了点头,殷勤的接过缰绳,带着许不令前往不远处的长乐街。
前几天龙吟阁出了刺客,许不令被绑走的消息祝满枝自然是听说了,只是级别太低连过问的权利都没有,此时和许不令并肩行走,她犹豫了下:
“许公子,前几天你被贼人绑走,没事吧?”
“你觉得了?”
“看起来没事儿,听说那贼子是个女人,许公子你长这么俊朗,有没有对你……”
许不令无言以对,用剑鞘直接就在祝满枝的臀儿上拍了下。
祝满枝一个哆嗦,连忙闭嘴不说话了,眸子里有几分淡淡的恼火,却又不敢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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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街在隔壁的永宁坊,虽然比不上寸土寸金的大业坊,但也算长安城的繁华地段,里面住的多是豪商巨绅,青楼连绵成片,娱乐行业十分发达,有长安‘不夜坊’之称。
陈四爷是长乐街一家酒楼的东家,年轻时闯过江湖,南来北往黑白两道基本上都认识,手底下眼线极多,算是江湖上的消息贩子,至于背地里有没有和官府搭上线自然无从得知,不过能在长安城呆这么久,想来是有的。
祝满枝牵着比她还高的追风来到长乐街的一条巷子里,街上的酒楼外站着四五个打手,江湖人进进出出,举止到还算规矩,都在门口放下兵刃。
许不令从腰间取下长剑递给祝满枝,便独自进入了酒楼。
雪花纷飞,寒风瑟瑟。
祝满枝站在小巷子里无事可做,旁边的高头大马十分的乖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连呼吸都很均匀,黑亮的眼睛还有些好奇的盯着她。
祝满枝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有灵性的马,抬手在马脖子上摸了摸,可惜追风有些嫌弃,‘踏踏—’的移开了两步。
“切—”
祝满枝嘟了嘟嘴,又拿起手上的剑查看。
剑长三尺六,剑鞘用的什么木材没瞧出来,只透着几分古朴庄重。剑出三寸,可见上面铭刻的‘不令而行’四个小字,细小的雪花轻飘飘落在剑刃上,便在无声中一分为二。
祝满枝眼前一亮,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的宝剑,光握着便觉得爱不释手,本想拔出来试试,不曾想背后远处忽然传来了动静。
嘭嘭——
“啊——”
拳拳到肉的打击声,继而是几个人的惨叫。
祝满枝心中一惊,转眼看去,便瞧见酒楼外的几个打手从暗处拔出刀,急匆匆的跑了进去。
祝满枝顿时急了,没想到许不令进去问消息会发生冲突,连忙牵着马往过跑想去帮忙。
只是还没做出几步,酒楼二层便传来‘哗啦—’的声音。
酒楼二层的窗户猛然破裂,碎木在落雪中横飞。
身材高大的陈四爷倒着从窗户中撞了出来,直接摔在了青石路面上,发出一声闷哼。
一袭白袍的许不令,紧跟着从窗户冲出,凌空便是一脚悍然劈下。
折身跑出来的打手,皆是如临大敌的退开几步,连上前阻挡的机会都没有。
命悬一线之际,摔在地上的陈四爷还是清醒了过来,连闷哼的压了下去,惊恐抬手:
“少侠饶命!”
嘭—
凌空一脚还是踩在了胸口,不过明显收了力。
陈四爷脊背砸在地上,双手抓着许不令的靴子,闷声咳嗽。
许不令眉头紧蹙,低头看着脚下的市井泼皮:
“跟我讲江湖规矩,你配?”
“我不配……咳咳……”
陈四爷连声咳嗽,抬手让跑过来的打手退开,强行露出几分笑容:
“我只是个卖消息的,当不起江湖人,有问必答,留小的一命即可……”
巷子中的祝满枝,眸中全是震惊,完全没想到许不令这么问消息,这也太霸道了些,连她一个捕快都看不下去了。不过想起许不令的身份,她还是默默退了回去。
许不令松开了靴子,低头看着陈四爷:“可认识一个叫三才的,是个赌棍,前几天忽然一夜暴富,肯定在周边的赌坊出现过。”
陈四爷半天没爬起来,只能坐在地上捂着胸口,回想片刻,又看向如临大敌的打手:“去查查,有没有这个人。”
几个打手不敢怠慢,连忙跑了出去打听消息。
许不令见不少江湖人在旁边观望,蹙眉扫了一眼,酒楼附近便恢复如初进进出出,似乎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约莫两刻钟后,一个打手跑了回来,沉声道:
“四爷,老赵的赌档前几天是来了个客人,很肥,半晚上就输干净了,还倒欠了五百多两银子,说是第二天给又拿不出来……”
陈四爷眉头一皱,略微琢磨了下,从地上爬起来,微微欠身:“少侠,你听到了,在赌坊输干净,银子肯定找不回来了。”
许不令早料到是这个结果:“人去哪儿了?”
陈四爷稍微犹豫了下,眼前便出现了一双老拳,整个人被砸的撞入了酒楼的窗户,里面观望的人吓的连忙躲开。
这一拳并不重,却是吓破了陈四爷的胆儿,急急忙忙翻起来,抬起手:“少侠别冲动,我说……欠了赌坊的银子,肯定是要还的。那三才若是弄不来银子,肯定被朱家带走了……”
“带去那儿?”
“这个少侠得去问虎台街的朱满龙,他老人家辈分比我高。”
许不令点了点头,从袖子里取出一张银票,丢给了陈四爷,便转身走向巷子:
“今天的事儿守口如瓶,传出去你第一个死。”
陈四爷略显意外的拿起银票,旋即显出几分错愕,张了张嘴,还是没忍住:
“少侠,你早都给银子不就完了,我又没得罪您,干嘛平白无故把我打一顿?”
“直接给银子,你说假话怎么办?”
“……”
陈四爷愣了半天,还真没话说……
第二十五章 踢馆
大玥朝以武兴国,数百年的传承下来,习武之风盛行于市井之间。
虽然此举让大玥国力大涨直至横扫天下一统中原,可带来的副作用同样不小。
常言‘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文人手中握的是笔,又大多是聪明人,除开背后含沙射影骂几句,对掌权者形成不了太大的影响。
而武人手中握的可是刀,而且大半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莽夫,一个不顺心杀官造反都是常事儿。
当今天子继位后,大玥朝已经游侠之气成风,传承几百年的江湖世家,甚至到了藐视王权的地步。
彼此之间的冲突最终引发了几乎摧毁一代江湖人的‘铁鹰猎鹿’,武人才有所收敛,稍微安分守己了些。
不过习武之风已经传承了几百年,大玥以武立国将门世家众多,也不可能直接扭转,最终也只能筹建了缉侦司监察江湖绿林,彼此保持着默契与平衡。
习武不是说自个在家里打一套王八拳就算武人,就如同现代的‘咏春、太极’一样,派别划分比文人的流派还要多,其中大半是师传徒、父传子,每家的打法都不一样。
豪门子弟有名师教授,比如说许不令,可以搜罗各种密不外传的拳谱、刀谱,而寒门子弟自然没这个本事,拜入名家也没那个天资,唯一的选择就是去武馆学艺。
长安城作为大玥国都,因为以前满大街都是游侠儿,私斗太过频繁有损国威,朝廷便把所有的武馆规划到了长乐坊的虎台街。
武馆肯定比不上传承有序的江湖世家,大多是各家名师的记名徒弟,地位不怎么高。但敢在京城开武馆教徒弟的,身手绝对不差。
虎台街十二家武馆的坐馆,皆是身怀绝技的高手,从甲子前开国至今都没变过,来一家走一家,能在虎台街站稳了才有资格开武馆。
想站稳,就得把其他武馆干趴下一半,这就是江湖人的规矩。
冬夜寒风刺骨,虎台街上人影稀疏,只有各家的门生带着刀四处巡视。
武人都脾气大,文官那一套学不来,管束太严也削去了锐气,因此这条街上是没有捕快官兵的,只要不随便杀人,朝廷基本上不会过问。
长街尾端的一间大宅里,公孙禄走出客房,脸上带着几分无奈:
“这次是我爹照顾不周,朱兄莫要往心里去,日后绝不会发生这类事情……”
公孙禄的身旁,是个身材修长的年轻男子,双臂极长手指满是老茧,身着一声黑色长袍,眉宇间带着几分阴霾,是铁爪门坐馆朱满龙的长子朱承烈。
听见公孙禄的话,朱承烈叹了口气:“无妄之灾,权当这次不走运。可怜我那几个师弟,尚未出师,便就此夭折……”
公孙禄点了点头,却也不好在多说。半个月前福满楼私盐的案子总算压了下来,代价就是朱满龙交出了几个徒弟背黑锅,进了缉侦司的地牢等候发落。
朱满龙的本事公孙禄是知道的,十几年前孤身一人来长安,凭借一手鹰爪打趴下六家武馆的坐馆在虎台街站稳,到今天门生已经遍布长安,连狼卫中都有不少人是朱满龙的徒弟,在大业坊周边的势力很大。
朱承烈是朱满龙的长子,得了一身真传,为人也十分活络,和公孙禄算是好友。拿了这么多年银子,这次没帮上忙,公孙禄也有些过意不去。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了,多说无益,公孙禄客套几句后,便告辞出了武馆。
朱承烈送公孙禄出了府门,站在烫金招牌下方目送,直至公孙禄的马匹消失在街道尽头,脸色才渐渐阴沉下来,淡淡哼了一声:
“光吃不干事,白养了这么多年。”
诺大的武馆内,两个武师走出来,抱着胳膊带着几分轻蔑:
“当官的都这样,穿了身虎皮便把自己当个人物,真放在江湖上,给老子擦鞋都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