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萧楚杨蹙着眉头,转眼望向崔怀禄:
“崔公觉得,肃王应该带兵打哪儿?”
“……”
崔怀禄一口老血憋在胸口,对落井下石的萧楚杨怒目而视,却说不出话来。
大家在长安城等了三天,在等什么?
等肃王带兵打长安或者退兵。
肃王儿子都杀皇帝了,马上就要满门抄斩了,带着八万大军出秦州,不冲着长安来,还能去哪儿?
许悠就算是个傻子,也不可能这时候还想着打北齐,他图个什么呀?
这些话文武百官都知道,可前线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肃王带兵去打北齐,那就表示没造反,既然没造反,总不能在朝堂上污蔑肃王造反。
人家就是连儿子都不要,回来就满门抄斩,也要跑去打北齐,你奈我何?
“……”
文武百官、王侯将相都是满眼莫名其妙,死都想不通这件事的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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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远在千里之外,黄沙之间的黑城,远比大玥朝堂气急败坏。
北齐左亲王姜弩,直接掀翻了帅帐之间的桌子,脸色铁青看着站在原地的一帮子谋士,咬牙切齿怒骂道:
“这他娘怎么回事?许悠怎么会打原州?他儿子连皇帝都杀了,带着八万大军出秦州不去长安,绕道跑来打老子?老子得罪他了?杀他儿子了?他有病啊?……”
怒骂声响彻帅帐,外面则是一团乱麻。
陈轩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的跪在地上:
“王爷息怒,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肃王携大军八万,从清水借道直取望南关。南侧兵马被抽调半数打沙州,望南关守军又隔岸观火没有防备,一夜被重兵破关,若再不挥军折返驰援,原州一破便是漠北平原,许悠都可以直接打我北齐京都了。”
“你他娘!”
姜弩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陈轩脸上,怒骂道:
“你让老子全力以赴打沙州,许悠跑去打老子的原州,现在六百多里路,怎么回去驰援?”
陈轩嘴角渗血,跪在地上急声道:
“必须折返驰援,沙州打下来许悠顶多丢了西域,原州打下来,我大齐可能就没了,我们换不起,原州丢不得呀!”
姜弩近乎气急败坏,抬手指着陈轩:
“望南关守了六十年没破,许烈都没打下来,被你这蠢货一句话给破了,你……”
怒急之下,姜弩便要抽刀。
诸多谋士连忙扑上去阻拦,请求姜弩撤军回防,怎么也得把原州保下来再治罪。
姜弩无可奈何,把刀丢在地上:
“撤军,速速回防。”
“快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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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的长安,皇城大内的金殿之上,文武百官总算是回过神来。
宋暨面带不可思议,往前走了一步:
“望南关破了?军队已经占了望南关?”
驿使面带兴奋,高高举着纸筒:
“千真万确,郭忠显将军察觉望南关异样后,亲率兵马前去支援,关外堆了京观,插有肃王王旗,命末将八百里加急回京禀报,千真万确破关了!”
“哗——”
满朝文武这才回过神来,好多臣子渐渐兴奋起来,连方才的事儿都忘了,吼着‘大捷、大捷呀’。
崔怀禄等三公九卿,都面露惊疑之色,若非驿使说的这么肯定,他们都以为是肃王调虎离山。
原州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是北齐插在西北的最后一块跳板,也是北齐的国门,原州一破,漠北草原无险可守,原州不破,北齐随时可以挥军出关,上取西凉、下打关中,可谓进退自如。
这块兵家必争之地,甲子前开国都没打下来,也是大玥唯一没收复的一个州。
原州防线一直由郭忠显负责讨伐,而肃王的防线则在肃州、沙洲一带,一东一西。不过肃王跑去打原州,也没什么问题。
若是放在寻常日子,肃王许悠忽然发神经把望南关破了,绝对是举国同庆的场面,因为只要把原州打下来,大玥版图残缺的地方就差一个岭南道便天下一统了,开疆扩土之功,对一位君王来说诱惑力有多大自不用说,宋暨给肃王加‘九锡’都有可能。
可现在明显不该是破关的时候。
许不令刚杀了皇帝,肃王得到消息就带兵出秦州。
这他娘不是来打长安救儿子是作甚?
弑君之罪必然削藩满门抄斩,儿子也死定了。
肃王脑子有病才半点不防着朝廷,傻乎乎去打北齐。
这到底是报着个什么想法?才会干出这种舍全家为国尽忠的事儿?
群臣哄哄闹闹片刻,又沉默下来,还是有些不相信肃王会跑去打原州,没动机、没道理,凭什么呀?
崔怀禄蒙了片刻,便看向驿使:
“肃王可有书信?”
驿使连忙打开纸筒,把里面的卷纸取出来。
宋暨背负双手,紧紧握着拳头,沉声道:
“念。”
第一百章 退朝!
“诺!”
驿使连忙打开宣纸,扫了眼上面的字迹,便朗声道:
“呜呼哀哉!
罪臣近日在秦州练兵,忽得斥候禀报,北齐左亲王辖境南侧兵力空虚,便与幕僚定下自清水借道功望南关之大计!
甲子不遇之良机,机不可失,用兵未曾请示圣上,还望圣上赎罪。
罪臣携军八万攻望南关,不曾想行军途中,忽闻逆子欺君犯上,铸下可诛九族之大错。
罪臣本该褪去蟒袍金冠,速速赶赴京城受千刀万剐之刑,但天赐良机在前,原州一破我大玥朝便一统西北,战机不能耽搁,只能强行军继续攻望南关。
如今望南关已破,罪臣已完成父王遗愿,无颜苟活于世,即日便撤军动身前往长安接受责罚。
许家三代忠烈,为宋氏尽忠六十载,不曾想一朝遭歹人陷害,犯下株连九族之大罪。
木已成舟,罪臣只请圣上念及往日旧情,把我祖孙三人合葬一坟,立与千阳关,继续为大玥捍卫国门!
罪臣许悠,敬上!”
驿使说完后,便看向了满朝文武。
文武百官和宋暨琢磨了片刻,还没回过味来,萧楚杨便急了,抬手怒声道:
“胡闹,望南关都打下来了,北齐兵力空虚不去打原州,撤什么军,赴什么死,快快,给肃王传讯,一定要守住望南关!”
朝臣也反应过来,顿时急了,嘈杂声四起:
“对啊!啃了六十年,好不容易把望南关破了,都知道‘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这时候撤军作甚,继续打呀!”
“谁要杀你们祖孙三人,还合葬一坟,话说这么难听……”
“圣上都赦免许不令了,都说了遭歹人陷害,咋这么耿直……”
群臣急吼吼议论片刻,便有把目光望向了上方的大玥天子。
不过这时候,大部分人臣子的脸色都有些古怪和欲言又止。
方才已经猜到宋暨翻手为云布了个大局,等着肃王一脉往里跳。
这本来是一记神仙手,既能削藩拿回秦州、渭州,又不至于把肃王逼反,而且还能展示英明之主的气度,甚至让肃王感激涕零,可谓是面子里子都有了。
可现在肃王没造反,还傻不愣登趁着北齐兵力空虚打望南关,得知儿子杀皇帝都目标坚决,做好满门抄斩的准备,也要把望南关打下来再说。
啥叫国之栋梁?这就叫国之栋梁!
刚刚宋暨还在说肃王忠义,视其为兄弟,一直很信任肃王。
现在好了,肃王没有辜负圣上的信任,真忠义了。
带兵出秦州是不对,可人家借个道而已,为防战机泄露抓斥候没有提前请示,这本来就合情合理,而且望南关也打下来了,刚立下不世之功,你因为这点小事把人家藩削了?
这时候削藩,即便肃王答应,西凉二十万刚立功的将士能答应?
这不是逼着肃王黄袍加身嘛。
瞧瞧肃王信上的壮烈言辞,‘逆子罪该万死’‘祖孙三人合葬一坟,立与千阳关,继续为大玥捍卫国门!’。
现在许不令就是把脑袋放在这里让你砍,你砍个试试?
以前许不令弑君,肃王救儿子打长安是造反,师出无名,必然成不了事。
现在许不令是被蒙骗,天子亲口给他申冤。
肃王借道行军,忠烈至此又立下大功。
皇帝要是没半点理由,转手就把人家儿子砍了,再削藩,你看边军将士答应不,天下百姓服不服?
这就天子昏庸无道,师出有名,可以光明正大的上演‘肃王伐暨’了。
以许家满门忠烈的名声和许烈的余威,你看能不能成势?
事已至此,文武百官知道肃王忽然来这么一手神经刀,宋暨想削藩已经不可能了,撕破脸皮硬削都不可能。
现在该想的不是怎么罚,而是怎么赏,才不至于让将士寒心。
布局满盘,胜负仅需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