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战鼓响彻西北旷野。
黑锋压城刀如海,万马奔腾声如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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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长安三百里的陈仓,西北第一雄关千阳关东侧三十里,甲子前为提防北齐左路军铁骑反扑,新修了一座关隘,名为镇虎关。
两座关隘相距不过三十里,中间地带无一房一舍,密布着数不清的战壕、碉堡、拒马、陷坑。
千阳关的驻军是许家军,面对的敌人是死死占据在原州一代的北齐余孽。
甲子前破长安后,大齐皇族逃亡漠北,丢失了整个中原疆域,为了日后重振中原,北齐一直把原州死死抓在手里,如同版图上的一个犄角,插进大玥的版图之中。
原州南连陇南梁州,北接漠北平原,东与关中隔山相望,西连整个河西走廊,是沟通东西、连接南北的枢纽,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北齐凭借六盘山地势的险要,在泾源一代修筑雄关,名字直接就叫‘望南关’,并布下重兵驻守,死死抓着这块最后的底盘,甲子前许烈和大玥诸路军都尝试过攻下这家门口的最后一块臭石头,只可惜碍于地势一直无果,随着时间推移,便一直僵持下来。
而镇虎关明面上面对的敌人,同样是原州的北齐兵马,不过镇虎关实际的作用,是防着西北的肃王。
破长安后千阳关由许家军驻守,许家开疆扩土之功赏无可赏,又能震慑北齐,没理由让许烈撤军。等孝宗皇帝驾崩,千阳关守军就撤不掉了。许家军防北齐自然牢不可破,但若是肃王造反,基本上就是一马平川直至长安城下。
为了解决这个尴尬的局面,甲子之间朝廷在陈仓至长安之间修了三道关隘,后面还有天王关和兴平关,说是怕北齐余孽反扑,实际上瞎子都知道是在防着肃王。
千阳关对肃王来说是一块飞地,驻扎在陈仓一代的是大玥西军,从陈仓至长安三道关隘陈兵二十万,主帅是‘伐北大将军’郭忠显,刘家的兵马也汇聚其中。
烈日炎炎之下,太尉刘平阳的长子刘长安,身披铠甲快步跑上镇虎关的城头,脸色略显紧张,来到龙旗之下,抬手沉声道:
“郭将军,肃王近日在秦州练兵,以末将看来苗头不对,还请将军莫要疏忽大意……”
郭忠显六十多岁,能坐镇大玥西军,和北齐左亲王甚至是肃王许悠交锋,自然不是泛泛之辈。此时手按御赐金刀,目光放在北方,冷声道:
“老子在这里站了半辈子,何时疏忽大意过,需要你这小娃娃教?”
郭忠显一直都是这脾气,刘长安并未露出什么不满,上前一步:
“肃王在秦州练兵,距离千阳关不过三百里,若是……”
郭忠显目光一直放在北方:“许悠又不是傻子,莫名其妙往长安打作甚,即便破了三道关打进长安,他就二十万人也守不住关中道,儿子也在京城,疯了才这时候造反。”
刘平阳抿了抿嘴,却也不好多说,躬身道:“还请郭将军勿要疏忽大意,加强战备,即便肃王安分守己,也能当做是练兵,有百利而无一害。”
郭忠显思索了下,抬了抬手:
“知道啦,擂鼓。”
“诺!”
咚咚咚——
战鼓随后响彻镇虎关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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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里黄沙之上,北齐重兵云集的黑城。
左亲王姜驽站在城头上,看着眼前的巨大舆图,在沙州的位置上插了个小旗,目光装向了遥遥相望的肃州城方向:
“陈轩,你说长安会有异动,这都过去个把月,许悠一直在练兵,看这天气都快班师回营了,本王把南边的兵马调了一半过来,这么热的天气,行军热死的都有几十人,若是白跑一趟,本王非把你脑袋割下了。”
陈轩一袭文袍,站在舆图旁边,看着长安的位置:
“王爷放心,根据长安的探子传来的消息,今日那边要举行一场比武,大玥皇帝也会过去,以卑职来看,很快就会有消息,可以让大军拔营了。”
左亲王姜驽看了看黑城后方绵延无际的军营,抬了抬手:
“别让本王失望,去传令吧。”
“诺!”
陈轩躬身退下城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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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此时此刻,长安城内,依旧歌舞升平,没有半点动静。
大街小巷的百姓,拖家带口的跑到城外去看热闹,富贵人家趁着清晨太阳还不毒,提早坐上了马车去渭河畔占个好位置。
唯独好不容易从两个姑姑那里骗来脂粉钱,准备下注大赚一笔的萧庭,被锁在屋里,拍着房门哭嚎着:
“姑姑,我错了,你放我出去。今天比武肯定是唐蛟赢,你让我去看一下,看一下就回来……”
只可惜,没人搭理。
巍峨皇城之内。
朝会散去后,太极殿后方的御书房熏香缭绕。
宋暨褪去了龙袍帝冕,一袭文袍坐在榻上,手肘撑着小案,白子在指尖翻转,蹙眉思考着棋盘上的残局。
贾公公坐在棋盘对面,脸色带着谦卑笑容,看了看天色,轻声提醒:
“圣上,城外的比武的时辰快到了,仪仗御辇已经准备好,何时出宫?”
宋暨喜欢下棋,曾经还因为下棋耽误上朝的时间,被齐老匹夫骂了好几年。此时摩挲着棋子,略显扫兴:
“正值收官,容朕再想想。”
贾公公微微颔首,安静坐在棋盘前等待。
宋暨仔细打量着眼前的残局,蹙眉沉思,直至日上三竿,才将手中棋子扣在了棋盘上:
“落子无悔,出宫。”
“诺!”
片刻后。
太极宫外,六马并驱的天子御辇出了宫门。
龙袍帝冕的宋暨坐在御辇上行过朱雀大街。
街道两旁万民俯首,朝臣车辇紧随其后,缓缓驶出长安……
第八十八章 坠龙湾
时值盛夏,河畔柳树成荫,山野间万紫千红,数十艘画舫停靠在河畔,官家小姐或文人士子站在甲板上欣赏着岸边风景。
坠龙湾地处渭河畔,滚滚江河之水在此处拐了个大弯,地势的缘故阳光难以直射,哪怕是炎炎夏日也极为清爽,一直是长安百姓夏日游乐的风水宝地,河湾内修建了大片建筑,统称为‘回河廊’。
五月初八的清晨,回河廊的廊台亭榭中已经聚满了乡绅百姓,各地的江湖草台班子、戏台子甚至是赌档、青楼歌姬的画舫都跑了过来,在各处支开了台面。
说是天子亲临与民同乐,但不可能真的每个人都能瞧见,也就仪仗队伍经过的时候能远远瞧上一眼,大半百姓还是冲着凑热闹来的,就和逛庙会差不多。
今天的正戏自然是武魁之争,回河廊正中的望江台前,已经搭建好了方圆三十丈的巨大演武台,就在渭河边上,风景壮丽。周边则是千步长廊,案几座椅摆在其中,已经座无虚席。
千步长廊后方的望江台上布置好了珠帘、御伞,宫女和太监安静站在望江台上方等候,珠帘后的龙椅上是空的,大玥天子尚未到场。
望江台外天字营狼卫几乎倾巢而出,近千腰悬狼头铜牌的黑衣狼卫,手按雁翎刀时刻注意着周边的风吹草动。再往外还有公孙明带领的御林军严防死守,避免江湖贼子惊扰了望江台内帝王将相的雅兴。
能坐在望江台下和一国之君共同观摩的,自然不会是贩夫走卒。
千步长廊正中,宰相萧楚杨、太尉刘平阳、御史大夫崔怀禄三人正襟危坐,也就是三公九卿中的‘三公’。
旁边则是大司农陆承安等九卿,大玥朝堂、门阀世家的栋梁基本上全在这里。
右侧王公贵族就坐的席位中,除开留在京城的宋氏皇族,淮南萧氏的大小姐萧绮、幽州唐家唐蛟等等也坐在后方。
而左侧的席位,坐的则是松柏青、齐星涵、裴玉龙等既有官身又有名望的人物,梅曲生坐在老师松柏青的身侧。
除开千步廊中的诸多达官显贵,望江台的下发也站着不少人,九节娘娘,陈道平,张不斜,司徒岳明,张翔……,皆是从宫里出来的秘卫或者狼卫统领,负责保护当今天子的安全。
搞出这么大的排场,作为今天主人公的唐蛟,说实话有点诚惶诚恐,孤零零和两个儿子坐在千步廊的角落,尽量保持不温不火的儒雅姿态,和过往的朝堂巨擘客气招呼。
江湖终究只是江湖,一个小泥塘罢了。
唐蛟自认仅凭武艺,在千步长廊之中几乎没有一合之将,但朝堂之上武艺再高,也不过是天子身边一个打手,根本没什么份量。
即便真成了天下十武魁,见到个三品侍郎照样得躬身行礼,更别说唐蛟现在只是个江湖世家的家主,和萧绮同台都有些不够份量。唐九、唐煣之流更不用说,都不敢落座,老老实实站在父亲的身后。
右侧靠近中心的位置,淮南萧氏的席位,大小姐萧绮平静坐在椅子上,依旧一袭轻薄的黑色长裙,不施粉黛,手上端着茶杯,目光停留在远处的兄长身上,或者说是萧楚杨旁边的崔怀禄身上。
崔怀禄是‘萧陆崔王李’中崔家的当家,也是当朝国丈,皇后崔小婉的生父。
崔家行事向来保守,明面上几乎没有与人结过仇怨,也没什么可圈可点的丰功伟绩。连位列三公,都是靠着金陵陆氏说错话失宠、崔小婉成为皇后求来的。
但崔家能成为五大门阀世家之一,也绝非泛泛之辈,暗地里做过什么,没人会知晓。
萧绮这些天一直在思索许不令那句‘看山是山’,想通了大半步骤,因此对向来默默无闻的崔家忽然就有了兴趣,知道待会将有一场大浪被掀起,此时还有点迫不及待。
萧绮后侧,大管家花敬亭手持折扇站在背后,左右看了看,轻声低语:
“大小姐,您这一步若是走错,我萧氏可就……”
萧绮抬起白皙手掌,制止了花敬亭的话语:
“富贵险中求,大不了和陆氏一样,在三公九卿中垫底。”
花敬亭见状也不再多说,回头看了看正后方的望江台,又收回了目光。
“圣上驾到!”
等待多时后,一声响彻望江台下的公鸭嗓,拉开了近日比武的序幕。
三公九卿、王侯将相皆是站起身来,面相望江台躬身俯首。
可以鸟瞰回河廊全景的望江台上,身着龙袍的大玥天子显出身形,脚步不紧不慢,在龙椅上就坐。
龙椅背后,横着三把直刀的高大人影,面蒙黑布站在珠帘后的阴暗处,看不太清晰,不过有些阅历的人物能猜出这位是缉侦司暗处的那个‘老乙’。
老乙的旁边还有一个人影,同样站在龙椅后的阴暗处,手持铁枪纹丝不动,应当是天子的‘死士丙’。
皇帝身边有多少保卫安全的死士,众人自然是不可能知晓。
不过在场的加上贾公公,‘甲乙丙’全到了场,加之数千狼卫和御林军,安全是足够保证。
此时贾公公站在珠帘外,手持拂尘看向下方,传着天子的话语:
“众爱卿免礼。我朝以武开国,习武之风盛行于百姓之间……”
望江台很大,下方的朝臣、公侯、名士及家眷等等,聚集了近千人,还有无数保卫安全的狼卫及御林军。贾公公的嗓音,却清晰的传入了所有人的耳中。
都是场面话,千步廊中所有人就坐,安静聆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