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许不令把叠好放在柜子里的衣裙拿出来,递给太后。
太后脸色时红时白,抱着衣裙跑到屏风后面,便窸窸窣窣,稍许过后:
“喂!你……你把带子扯断了……”
“……我找找……给……将就一下……”
“转过去……再看我……我……”
“咳……”
“把被子枕头都换了……红鸾回来……唉~你就是个害人精……”
“好……”
第四章 桃花依旧
细细密密的春雨洒在国子监的亭台楼阁间,后方素雅院落中,桃花一夜之间绽放,原本光秃秃的桃花林恣意盛放,如同在烟雨蒙蒙的国子监降下了一片胭脂云。
桃花林旁的茶舍内,小炉上的茶壶发出‘噗噗’的轻响,身着文袍的宋玉手持折扇站在屋檐下,望着面前的桃花林久久没有回神。
隐隐约约间,似是有个豆蔻之龄的女子在千树桃花之间游走,仔细瞩目,眼前却又只剩下桃花林……
踏踏——
雨幕沙沙中,细碎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
挑着两筐宣纸的刘云林,穿着蓑衣带着斗笠来到了桃林中,把竹筐放在书案旁,俯身一礼,然后走进了茶舍中。
宋玉回过神来,收起折扇,走到茶舍的蒲团旁坐下,轻轻叹了口气,眉宇间带着几分愁容。
刘云林在小案对面坐下,坐姿谦卑,略微琢磨了会儿,轻声道:
“王爷,非卑职不想阻拦,当时刘太尉等三番五次恳请圣上下令,让许世子莫要上场。可圣上也不知抱着什么想法,偏偏就没有阻拦……”
宋玉慢条斯理泡着茶水,声音平淡:“皇兄重文轻武,刘平阳、韩忠瑜等人说话的份量本就不重。再者当时皇兄丢了脸面,需要个人把脸面拿回来,除开许不令,也没有其他人能做到了……而且锁龙蛊无药可解,许不令迟早是死,死在太极殿前众目睽睽之下,皇兄也可以和肃王解释许不令是为国而死,免得无缘无故死了让肃王心生不满……”
刘云林点了点头,回忆着太极殿外发生的一幕幕:“以当日所见,许世子不管不顾舍命一搏,贾公公不一定能拦得住,王爷的眼力果然毒辣……”
“许不令乃天之骄子。肃王把他扔到边军磨砺,本就是抱着树立威信的意思,和将士同吃同住、立下赫赫战功,等到及冠封王之时,才能上下一心掌控住凉州铁骑……本以为他性格暴虐,却没想到火爆到这种地步,就为了一口气,便敢把命搭进去,真是……唉……”
宋玉把茶杯放在小案上,有些失望的意思。
刘云林皱眉想了下:“卑职也没料到许不令这般鲁莽,按理说他连皇宫、案牍库都敢闯,不该这般愚忠才对……”
宋玉轻轻摇头:“这不是愚忠,身在将门本就该寸步不让,许家长年和北齐摩擦不断,若是许老将军、许悠在场,结果也是一样的……”
刘云林沉默片刻,脸色显出几分愁色:“可许世子中了锁龙蛊,本就只有一次舍命一搏的机会,这次把自己打成了废人,御医虽然说暂时无碍不会死,可想要再动武显然不可能了,王爷的谋划……岂不是等同于丢了刀……”
宋玉吸了口气,偏头看向满园桃花,沉默了许久,才低声道:
“许不令乃天道垂青之辈,不可能就此成为废人,稍微缓上一缓,看他的伤势恢复的如何……”
“若是许不令真废了……”
“……成大事者,不计一时之得失……”
“诺……”
________
皇城大内,立政殿中,千树纸花早已经凋谢,万千桃花绽放在枝头。
因为贾易的死去,立政殿换了宫人打扫,角角落落依旧干净整洁,却没有以前那么整洁了。
桃花的花期只有半个月,二月末是最美的时候。
清晨时分,早朝刚刚散去,宋暨身着龙袍缓步来到了崔皇后故居,在凉亭内的躺椅上坐下,看着庭院中的花海,拿起了手边的那一只玉箫。
呜呜——
箫音凄清苍凉、如泣如诉、若虚若幻,是自古流传至今的《凤求凰》。
人无完人,宋暨的心力都放在政务上,自幼对琴棋书画等雅物天赋不够,这首曲子,只能说是熟能生巧,匠气很重,有其形而无其意,不过吹的很认真。
贾公公撑着油纸伞站在石亭外,看着空荡荡的小榻,有些唏嘘的摇了摇头,耐心等待一曲终,才开口道:
“圣上,往事都过去了,不该常挂于心头。”
宋暨面色古井无波,只是看了眼曾经还有伊人就坐的小榻:
“当年小婉对朕很嫌弃,老是说朕不会作诗、不会吹曲,和学堂里的老夫子似的……这么多年过去,总算是把曲子学会,要是小婉还在,应当会夸朕一句吧……”
贾公公走进凉亭站在宋暨背后,想了想,满是褶子的脸上带着几分感叹:
“若是皇后还在,肯定会。”
“呵……”
宋暨放下玉箫,将本就不多的多愁善感扫去了一边,靠在躺椅上稍微思索了下:
“许不令的伤势如何了?”
贾公公摇了摇头,唏嘘道:“锁龙蛊压了一年,寒毒在体内积蓄过多,前几天为了争口气,在太极殿前不管不过全力而为,虽然事先吃了药物压制,却还是动了根本,毒快入心肺了……性命一时半会无碍,可也只是吊着条命,不说动武,能站起来走两步,都是他体魄异与常人,换做寻常人,恐怕连手指都动不了。”
宋暨手指敲着躺椅扶手,轻轻叹了一声:“许不令这娃儿,倒是颇有许老将军当年的狠劲儿,若是放在甲子前,也是百年难遇的将才……可惜了……”
贾公公犹豫了下,上前一步轻声道:“以许世子目前的身子骨,恐怕没法再去国子监读书,肃王刚刚传讯过来,询问伤势,也有接许世子回肃州养伤的意思……”
宋暨看着满园桃花和细雨,稍微沉默了会儿:
“肃州距离长安近千里路途,舟车劳顿反而伤身,行刺的贼子尚未查到,朕也不放心……就让许不令在京城养伤,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身体就好起来了,到时候再回去也安稳些……”
贾公公点了点头,微微躬身:“诺,老奴这就手书一封,给肃王回信……”
春雨绵绵,桃花依旧。
清远幽然的箫音再度响起,花枝随着雨珠落下轻轻摇曳。
明明春色满园,此时此刻,却只剩下了帝王的孤寂……
第五章 真是好姐妹呀~(54/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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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沙——
春雨总是来的无声无息,绵软悠长似乎一下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清晨时分,马车在王府的大门外停下,月奴眼神疲惫,从马车上跳下来,撑开伞扶着陆夫人下了马车。
陆夫人依旧一袭淡绿春裙,昨夜只在马车上靠着眯了会儿,眼圈发红,发髻也有些散乱。
芙蓉观在城外十里处玉峰山,路途还是比较远的,昨天连夜出城,抵达时道馆都准备关门了。好在萧陆两家的面子大,听闻是陆夫人过来,道观连忙又重新开门清扫,让陆夫人可以安安心心的在正殿里烧香。
陆夫人担忧许不令的伤势,心自然很诚,硬生生在三清祖师前面跪了一晚上,各种好话都念叨了一遍,香火钱自不用说,把芙蓉观的老道长吓得都不敢接。
清晨时分,陆夫人也没在道观里休息,直接就带着丫鬟护卫踏上的归程。
本来丫鬟护卫陪着她熬了一晚上,人困马乏应该休息半天的,可陆夫人总觉得心里很不安,感觉……嗯……也说不出什么感觉……反正就是觉得不对劲,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陆夫人下了马车,便快步小跑到了朱漆大门下,把丫鬟叫了过来,轻声询问:
“令儿没事吧?”
丫鬟也不敢和神情紧绷的陆夫人开玩笑,认真道:“小王爷没事,太后娘娘守了一晚上,老萧出来报了几次平安。”
“哦……”
陆夫人紧绷的心这才放下,稍微整理了下发髻和衣裙,端庄有礼的缓步走向后宅。
连接前后宅的唯一通道垂花门外,老萧杵着拐杖和门神似的的站在大门中央,软塌塌的家丁小帽歪歪斜斜,脸上少有的带着几分着急,不时回头看上一眼,却也看不到什么东西。
踏踏——
陆夫人带着几个丫鬟从游廊中走了过来,速度还比较快。
老萧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世子命休矣’,忙的含笑抬手:
“陆夫人这么早就回来了?没在道观休息?”
嗓门很大,估计外宅的门房都能听见。
陆夫人吓了一跳,不过老萧的性格本来就是大大咧咧,也没有在意,只是轻声道:
“萧老,你声音小点,别惊扰到了令儿。”
“呵呵……”
老萧站在垂花门中央,有些唏嘘的摇了摇头:“小王爷胆子大着,吓不到……芙蓉观咋样?”
老萧是许不令的贴身护卫,当年把许不令从尸山血海里硬背出来的,陆夫人见老萧客套寒暄,自然不能失了礼数,便在垂花门外停下了脚步,微笑道:
“听里面的香客说挺灵的,希望能有用。”
老萧砸吧着嘴,轻轻叹了口气:“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烧香拜一拜菩萨也是好事……嗯……小王爷其实也信佛……”
陆夫人轻轻蹙眉:“芙蓉观是道门……令儿信佛?我怎么没听说过?”
老萧满口胡诌,没话找话:“王妃信佛,小王爷便也跟着信了……”
“是嘛……”陆夫人抿嘴琢磨了下:“这可咋办……令儿信佛我去拜道士,道祖老爷会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香火钱到位就行了……”
“哦……也是……”
“……”
无话可说了。
老萧摩挲着拐杖,抬眼望着天空:“今儿个天气倒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