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
左夜子身体微微颤抖,眼中的震撼压下了胸前的伤痛,咬牙咽下血沫:
“你死定了,再厉害又如何。”
许不令眼神冷漠:“连我衣角都碰不到,也配关心我的生死?”
“……”
左夜子咬了咬牙,迟疑许久,松开了手中长剑:
“十年之后,你若还活着,我必会来找你。”
“你要想来,随时都可以。”
许不令松开了靴子,转身望向下方的北齐使臣聚集的地方,同样来了一句:
“下一个!”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抬头望着太极殿的顶端,那是一副江湖上最常见,却又最让人热血澎湃的场面。
一个站着,一个躺下!
“好——”
高呼声如海潮,盖过了雷雨的声响。
此时所有人都忘却了其他,只是站在下方振臂高呼,不少文臣甚至热泪盈眶。
藏在人群中早已经脸色煞白的松玉芙,此时反而安静了下来,靠在廊柱上呆呆的看着,本以为彼此离的很近,此时却觉得遥不可及。
他就是天上人!
徐丹青不知何时已经摆开的画案,满眼激动的奋笔疾挥,似乎怕错过了太极殿上任何一个细节。
太后已经瘫软在了宫女身上,眼前通红,嗫嚅嘴唇,却不知说些什么。
北齐使臣陈轩,这次过来只带了第一次出江湖的左夜子,根本就没有其他好手。就目前情况来看,上去了也是送死,当下起身恭敬行了一礼。
许不令将长槊猛的插在了大殿顶端,低头看向下方的大玥天子,抬手恭敬行了一礼:
“圣上,大玥的脸面,我许家拿回来了。”
宋暨负手而立,手攥的很紧,轻轻点头。
下一刻。
一口血水喷出。
许不令身体晃了几下,直接从大殿顶端栽了下去,人在半空已经失去了意识。
“呀——”
“小王爷!”
所有人都吓的不轻,朝臣和宫女太监急急忙忙冲到跟前。
贾公公眼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惊叹,无声飘然而起,在半空接住了许不令又落下,以银针迅速封住经脉气穴,吩咐道:
“快叫御医过来……”
宫女太监和秘卫急匆匆跑到跟前,把许不令抬下去医治,太后急急便跟着御医跑了下去。
宋暨摇头轻叹,吩咐了一句:“好好医治,务必保住肃王世子性命。”后,便带着内官离开了太极殿。
余下的人,目光依旧留在太极殿顶,久久没有回神。
一杆长槊插在雨中,提醒着众人方才发生的事儿并非虚幻。
萧楚杨负手而立,许久后,淡淡叹了一声:
“忠烈至此,无愧许家之名……”
陆承安摇了摇头:“本是一代天骄,却遭小人毒手,可惜……”
许久后,直至阵雨停下,云撤雾散,阳光重新洒在太极殿上方。
那杆长槊依旧插在太极殿之巅,宛若蛟龙向天而鸣……
第一百零四章 临渊孤子,命系一线
“快点快点……”
“银针……”
“毛巾毛巾……”
嘈嘈杂杂,脚步声凌乱。
四五个在长安举足轻重的医道圣手,在太极宫的一间侧殿内来回走动,药味、血腥味、闷咳声牵扯着所有人的心神。
哪怕是半点不会医术的宫女,也能看出许不令伤的真的很重,那股油尽灯枯般的脆弱装不出来。
太后会些医术,此时站在房间的门口,用手扶着隔断,不忍心看偏过头,又怕出了差错,咬着下唇强行盯着,几次下来眼中已经泪水朦胧。
“国威在前,我许家儿郎何惜一死……”
清冷的嗓音,此时还回想在耳畔。
雄心壮志喊出来谁都会,可真敢当死则死的大丈夫,世上又有几人?
本以为许不令已经被毒蛊折磨昏了头脑,忘记了自己姓许,是许烈的后人。
可现在看来……
太后抿了抿嘴,看着那张面容青紫,却从头到尾没露出过半分痛苦的脸颊,心中百转千回,却无语凝噎。
踏踏踏——
杂乱的脚步充斥整个房间,有人着急跑来,又快步离开。
宋暨也过来看望了一次,瞧见此景沉默了许久,直至御医说性命无碍才离开,可性命是无碍,寒毒已发烈酒很难压住,活着能否站起来都无人可知,说不定还会时时刻刻受到万蚁噬心之苦。
大半中锁龙蛊的人,都是扛不住毒发的痛苦发疯,被兄弟送走或者自尽,太后只希望蛊毒还没有发作到那一步,可许不令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神骗不了人。
无药可解、无药可解……
怎么会无药可解!
太后死死捏着凤裙,在房间里来回渡步,想着所有能想到的办法,却都被御医一一否决,因为许不令入京城一年,早就尝试过了。
日月流转,从暴雨如注到日光从云海间倾泻,再道漫天繁星涌上枝头。
太后无助又抱着几分期盼的站在病榻外,希望待会许不令就站起来,就像早上在游廊中等她的时候一样。
回眸一笑,温文儒雅中透着阳光。
只可惜看到的依旧是张憔悴的脸颊,虚弱到让人连呼吸都不敢重上几分的地步。
来来回回的脚步逐渐消失,房间里安静下来。
巧娥小心翼翼的走到背后,低声呼唤了一句:“陆夫人过来接人了,您去安慰一下吧,不然……”
太后惊醒过来,眼中涌上了深深的自责。
对啊,红鸾怎么办……
不令是她带来的,回去却成了这副模样……
太后心里有几分畏惧,甚至不敢去见陆夫人,可此时此刻,陆夫人必然比她还绝望,若不去拦着,以红鸾的性子做出什么傻事都有可能……
太后六神无主的脸颊逐渐露出几分镇定,咬了咬下唇,转身准备去安慰红鸾。
只是这一转身,却发现许不令的手指轻轻动了下,对着她勾了勾……
————
长夜寂寂无声,似乎连灯笼都是灰色的。
诺大的房间内,许不令褪去了上衣平躺在病榻上,额头上盖着湿毛巾,眼睛直至望着上方,连睫毛都不曾动一下,那只苍白的手,却真真实实的勾了下。
太后猛然僵住,稍微茫然了下才反应过来。
这是叫她过去……
“不令?”
太后面露慌张,快步走到病榻旁半蹲下,轻柔握住冰凉的手,仔细打量着许不令的脸颊,柔声道:
“怎么了?是不是疼,我这就去叫御医过来……”
“呼……”
许不令微微呼了口气,张了张嘴,却听不清说什么。
太后有些焦急,起身想要叫太医过来,却发现自己的手被拉住了。
“……”
太后身体微僵,回过头看着那只苍白的大手,握着她的手腕,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也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
“不令?”
太后心中一慌,连忙又蹲下,轻轻握着那只手,瞧见许不令想说什么,便俯下身,把耳朵贴在了许不令的嘴边:
“有什么话,和我说便是,别着急……”
许不令眼神稍微清明了几分,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话语,传入了太后的耳中。
“……”
诺大宫城,似乎只有微风吹拂宫阁发出的轻微声响。
太后俯身凑在许不令嘴边,脸色紧张的倾听,可稍许过后,脸色猛然一变,细长的睫毛轻颤了下,本想直起身,却被许不令紧紧握着手,直至把话说完。
“这……”
太后眼神中显出几分慌乱,松开手直起身来,退开了几步,眼中带着几分恼怒看向许不令。
可瞧见许不令气若游丝的模样后,不知为何,本该愤怒和反感的心,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太后……本来不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