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虽然很小心,但祝满枝长时间一个人住,还是慢悠悠睁开了眸子瞄了一眼,闭上,又睁的老大,睡眼惺忪的小脸儿慢慢变成了紧张,猛地闭上眼睛。
呼~呼~呼~~
“别装了,醒都醒了。”
许不令在旁边坐下,有点好笑的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儿。
祝满枝紧张兮兮的侧过身,拉了拉被子,明明穿着衣裳依旧满脸窘迫,偏头躲开许不令的手,小声道:
“许公子,你怎么这么晚才过来……我本来等着你的,不小心睡着了。”
“方才出了点乱子,有点忙。”
“哦……”
祝满枝抿嘴笑了下,瞄了许不令一眼,又嘀咕道:
“公子怎么不敲门,我是姑娘家……”
“……”
许不令吸了口气,说实话对这么个可爱小姑娘,实在很难有其他心思,摇了摇头道:
“是我冒昧,好好休息,过几天再来找你。”
祝满枝其实还有点懵,做起身来,勾了勾耳畔垂下的发丝:
“不冒昧,许公子慢走……”
许不令“嗯”了一声,起身走到桌旁,把专门给祝满枝买的胭脂挑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祝满枝愣了下,看了看桌上的胭脂盒,有些不好意思:
“还有我一份儿呀?”
许不令挑了挑眉毛:“跟着我跑了半天,总得有点报偿不是。”
“谢谢公子。”祝满枝抿嘴一笑,起身相送。
吱呀—
屋子里安静下来。
祝满枝扶着房门规规矩矩站了片刻,确定许不令走远后,才‘蹭’的一下跳起来,跑到桌子跟前,拿起胭脂盒仔细打量。
“嘻嘻……”
祝满枝翻来覆去看了会儿,又扑倒了被褥上,来来回回打滚儿,也不知道瞎开心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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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半夜,许不令回到王府,浑身湿漉漉的看起来有点狼狈。
护卫轮班在王府周围巡视,老萧一向睡得少,此时在书房外烧了个火盆,手上拿着《春宫玉树图》仔细品阅。
夜下读春宫,偶有所感,还会在书上写两句批注,什么‘温润鹅肠小径,婉转九曲回廊,娇花弱柳急雨,春夜苦短情长’……,想来年轻时,也是一位文武双全的逍遥客。
踏踏踏——
瞧见许不令顶着个破斗笠从房顶上落下,老萧合上书本塞进袖子里,嘿嘿笑道:
“小王爷,听说崇仁坊又闹了刺客,您今天去了那儿,恐怕有所收获,要不要派个人盯着?”
许不令把斗笠扔在一边,抖了抖袍子上的雨水:
“不用了,这次和我没关系。”
老萧点了点头,砸吧嘴琢磨了下:“听说徐丹青回来了,又开始画美人,不知这次谁能夺魁……”
“过些日子自然就知道了。”
许不令对徐丹青不感兴趣,进入睡房之中,从柜子里拿出了干净衣裳换上,之后从笔架上取来毛笔,沾着墨水在铺着宣纸的墙壁上涂抹,为明天的进宫做准备。
以他这些天的接触来看,太后自幼在世家门阀长大,之后便进了宫守寡,根本没有什么社会经历,如同松玉芙一样,对于诗词歌赋、才子佳人之内的东西很感兴趣。
不过太后明显比松玉芙成熟有主见,难对付的多,不下点猛料显然不行。
墙上的铺开的宣纸上涂着乱七八糟的墨迹,这本是许不令为陆夫人准备的惊喜,上次答应过开春给陆夫人画一幅画,为此已经准备了很久。
只可惜终究是身上的蛊毒比较紧迫,这份精心准备的礼物,也只能先拿出来搞定太后了。
夜深人静,听着外面细雨沙沙,许不令难免又回想起方才的宁玉合,心中即便再淡然也难免荡了一下,还有点好奇,当然,不是好奇那方面。
琢磨片刻,许不令找出了干净的宣纸,凭借记忆画出了白虎上方的图案。
图案应该是个凤凰展翼的轮廓,只有花瓣大小,淡红色看起来还有点诱人。
许不令当时仔细观察了半天,花纹肯定不是刺青,也不像是随手画的,一个道姑,还是名气最大的美人,总不可能往那地方画画玩。
许不令把油灯拿过来,仔细打量几眼,辨认许久,猜测大概是守宫砂差不多的东西。
在女人那地方,也不好问老萧,当下只能先抛到一边儿,叠起纸张飞身而起,从房梁上拿出了一个小木盒。
木盒原本是用来装玉佩的,此时里面放着个荷包,荷包中自然是太后和陆夫人的肚兜。
许不令打开看了几眼,把叠好的纸张放入其中,便再次把木盒放在了房梁上……
第七十八章 我若无君,何以渡余年
同一条街的萧家大宅后方,景华苑的别院笼罩在雾蒙蒙的雨幕之中,湖畔的水榭上挂着几个灯笼。
还没到熄灯的点儿,陆夫人靠在闺房的软榻上,手上拿着给许不令新做的春袍,针线勾勒着细细密密的花纹。
下雨无事可做,丫鬟围在跟前帮忙,嘴上叽叽喳喳的说着话:
“夫人,太后又下帖子请小王爷进宫了……”
“是啊,听出宫采办的宫女说,太后这几天怪怪的,老是一个人发呆,为了明天小王爷进宫,从今天就开始准备膳食,可隆重了……”
“小王爷今天好像出门去了……”
叽叽喳喳,几个丫鬟如同汇报工作似的,说着各自打听来的消息。
陆夫人侧坐在软榻上拿着针线,表情端庄宁静似是不在意,只是保持不久便幽幽叹了口气,转身换个方向继续绣花,如此来回已经不知道多少次了。
月奴侧坐在陆夫人腿边的毯子上给许不令纳着鞋底,自幼陪伴陆夫人,自是知晓陆夫人的性格,若是再听下去,恐怕就要起身找许不令了。当下微笑道:
“小王爷性子稳重,不会出去拈花惹草,前些日子还说对松姑娘有意,你看现在,世子连国子监都不去了。”
陆夫人听见这话,心里本来一暖,可想了想又觉得不对,柔声道:
“月奴,令儿会不会是觉得我这当姨的指手画脚,才和松姑娘划清界限?……这怎么行,那我岂不是成了不明事理的长辈……”
“……”
月奴抿嘴笑了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陆夫人绣了会儿花,感觉有些坐不住,放下针线,显然是想去找许不令说清楚。
月奴颇为无奈,只得开口劝说:“夫人想多了,小王爷来长安后什么都听夫人的,若是有中意的姑娘,肯定也先带来给夫人过目,夫人知书达礼不会拦着他,小王爷肯定晓得这个道理。”
陆夫人抿了抿嘴,淡淡叹了一声:“人总有长大的时候,他最近可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说好的不去宫里,结果三天两头往宫里跑,也不知宫里有什么好玩的……恐怕再过些日子,就要改口管太后叫姨了……”
月奴温婉一笑:“怎么可能,小王爷对夫人的心意,我们当丫鬟的都看着,魁寿街上谁不羡慕夫人,太后肯定也是嫉妒夫人才经常叫小王爷进宫,小王爷盛情难却,不答应不行……”
陆夫人拿着绣花针沉默了下:“太后一直就是这脾气,争来抢去,和谁都要争一下……”
旁边一个小丫鬟琢磨了下,笑眯眯的出馊主意:“夫人,要不小王爷明天进宫,你跟着过去看看?”
陆夫人眼前一亮,不过马上就摇了摇头:“算了,令儿自己有主见,我跟着像什么话。”
“诶~夫人是去探望太后,又不是和小王爷一起去……”
“对啊,萧家会鼓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太后也不知会用什么法子讨好小王爷,小王爷毕竟年幼涉世未深,万一着了道,以后和夫人不亲近了怎么办……”
嘀嘀咕咕。
陆夫人满脑子都是许不令,自然是越听越心烦意乱,最后听不下去了,把袍子放在一边,摆了摆手:
“好啦,都去睡觉,我自有分寸。”
“哦……”
几个丫鬟悻悻然应了一声,便起身收拾好东西,相继退出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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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连绵,青灯幽幽。
雨珠击打窗沿的声音回响在耳畔,不大不小的闺房,依旧是刚嫁进来时的模样。
陆夫人扬起脸颊望着台上的灯火,胡思乱想了许久,不知不觉又回想起了往日的场景。
那时候十二三岁,刚刚懂事。
最崇拜的金兰姐妹已经远嫁肃州,独留她一人每日看着院子的青墙白瓦,期待能走出去的那一天,也幻想过骑马仗剑,和那个姐姐一样行走天涯。
可她是个书香门第的女子,江湖不属于她。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便是待嫁之龄。
一顶花轿停在门前,她尚未想过相夫教子,便已经成了一个陌生人的妻子。
作为世家门阀的嫡女,她没得选,也不可能逃婚,记得当时大哭了一场,然后委委屈屈的上了花轿,进了萧家的大门。
说起来,当时对未来陌生的生活还有几分期待,毕竟她娘从小就教导她,女人总是要嫁人的。
可她却没想到,进入萧家后,时间仿佛就定格了下来,从那以后再无一丝一毫的光彩。
丈夫身染重病,甚至不能让外人靠近,刚刚成亲便搬来了这栋别院,只能每天从窗口看一眼那个名义上的夫君。
那个男人是人中之龙,就和现在的令儿一样,优秀到方方面面都无可挑剔。
只可惜,彼此甚至没说过几句话。
随着萧家内外挂上白色灯笼,她尚未准备好成为妻子,就在懵懂无知中成了未亡人……
一晃,便是将近十年。
陆夫人听着窗外夜雨,看着当年嫁进来时摆放的各种陈设,久久没有回神。
曾以为这辈子就是这样了,再不会有丝毫改变,直至芳华白首,独自守着这些东西老死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