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关关公子
许不令脸色沉了下来,拿起书籍一字不落仔细查看记载。
因为百虫谷只是个江湖上的邪门势力,和其他的山寨、匪宅归纳在一起,大概就是甲子前许烈带兵南下平百越,时任军师的是萧颖,也就是当朝宰相萧楚杨的祖父。
正是因为有‘无双国士’之称的萧颖在大玥平天下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淮南萧氏的地位才一飞冲天,成了大玥的世家门阀之首,连陆氏都差了一档。
不过打南越是大玥起兵的开始,萧颖的地位还没平天下之后那么超然,当时只是担任普通军师给许烈出谋划策。
大玥军队打南越几乎是平推过去的,大军过后山野间匪患横生,占领城池郡县后得守住安抚百姓恢复农耕。萧颖负责这方面,带着兵马清扫山野间的匪宅势力,因为不少将士遭毒物残害的缘故,朝廷对这方面很是痛恨,基本上把养蛊、制毒的邪门歪道屠戮一空,而百虫谷正是在那时候被荡平的。
看完这些记载,老萧眉头紧蹙,思索了片刻:
“老肃王是大军主帅,正是因为军中铁板一块无二心,打仗才势如破竹,当时从上到下基本都对老肃王唯命是从……
……老肃王对孝宗皇帝忠心无二,当时孝宗皇帝下令清剿山野邪门歪道,特别是养蛊害人的。以老肃王的性子,一个活人都不会留,更不用说让人私藏了……
……若锁龙蛊是在那个时候偷偷藏下的,虽然只是小事,我们也不可能半点记载没有,那……”
许不令放下书籍,皱了皱眉:“军中全是我祖父的耳目,能违抗军令私拿毒蛊,又能不被人发觉的,军中没几个,若锁龙蛊真是哪时候暗中带回来的,除开萧颖没别人了。”
“嗯……”
老萧摩挲着拐杖,脸色严肃了几分,回想了下:
“淮南萧氏善奇门八卦,对各种奇淫巧技也涉猎颇多,这在几百年前便人尽皆知。锁龙蛊虽然霸道恶毒,但确实是世间绝无仅有的杰作,至今无人能养出更厉害的毒蛊……以萧家的一贯作风,舍不得这等物件消亡与世间,私下保留也不是不可能……
……不过萧家给小王爷下毒做甚?世家门阀从来都是墙头草,会锦上添花、落井下石,但绝不会当出头鸟,肃王有起兵的资本,按照他们的行事风格,只会拉拢不会结仇才对……”
许不令也困惑在这儿,仔细想了下:“萧家不可能给我下毒,萧家已经超然于世,光把家业守主都能传承千年香火不灭。而我一死父王起兵,真破了长安天下易主,淮南萧氏就没了……而且即便是萧家动手,也不可能是圣上下令,万一萧家拿这当投名状改换门庭,来句‘天子无道屠戮功勋之后’,宋氏可能就没了……”
老萧点了点头:“那这个消息就不准,说不定小王爷身上的锁龙蛊是从别处得来,不是百虫谷的。”
许不令斟酌良久,摇了摇头:“暴死的狼卫是中锁龙蛊无疑,毒蛊肯定是从朝廷这边传出去的,从百虫谷得到锁龙蛊的可能性最大,无论如何得查一查。”
老萧摊开手:“这怎么查?小王爷中了锁龙蛊牵扯甚大,此等秘事连陆夫人这萧家长房儿媳都不知道,世上晓得的估计就萧氏嫡系的那几个人,总不能去问萧相有就没有藏锁龙蛊,萧府的护卫可不比皇城差多少。”
许不令摩挲手指犹豫了会儿:
“萧家嫡系……萧庭?”
“……”
老萧砸吧着嘴,一副‘小王爷病的不轻’的模样。
许不令也知道不可能,萧庭这大嘴边要是能晓得淮南萧氏的历代秘辛,萧氏早就没了。
“萧氏这些年香火凋零,陆姨的夫君早逝后,长子一脉直接就死绝了,换成的嫡次子萧楚杨挑大梁,萧氏嫡系一脉到现在就只剩下几个人……留在长安城的萧家嫡系,除开萧相和萧庭,就只剩下太后了……太后……”
许不令说道这里,摸了摸下巴,看向皇城方向。
老萧琢磨了下:“怕是只能从太后身上动手了,太后是女人,也不大可能知晓这事儿,不过好歹能和萧相说上话。”
“……”
许不令脸色纠结起来,前几天才得罪太后,现在跑去问这个好像有点不现实。
而且锁龙蛊若真是出自萧家,说不定还得把太后……嗯……约莫就是欺负到翻白眼的程度……
“嘶——”
许不令揉了揉额头,站起身来渡步几次,又看了看皇城的方向,最终暗暗嘀咕了一句:
命都快没了,管这么多做甚……
第六十章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求首订)
深街小巷,无人院落。
“小宁!我来啦……”
黄昏时分,细碎的脚步声从院落外响起,门被推了下,拴着没推动。
“咦~?……”
窸窸窣窣,片刻之后,低矮的院墙上,身着狼卫黑衣的小姑娘吃力的爬了上来,从院墙上跳下落入院中。
“人呢?”
祝满枝插着腰打量了一圈儿,院子里空空如也,不见那个白衣狐媚子的踪影。一排未开封的断玉烧摆在屋檐下,小炉熄了火,锅碗瓢盆整齐的码放在小厨房里,唯独主屋的窗户保持原样,几块破木板歪歪斜斜的钉在漏风的窗户上。
祝满枝眨了眨眼睛,忽然一慌,前前后后的寻找起来,直到在屋里发现了包裹和配剑,还有平铺在床上的白狐裘,才轻轻松了口气。
“还是要走了……”
祝满枝按着腰刀站在木板床前,有些失望的叹了口气。不过江湖无不散的宴席,早就知道小宁要离开,此时除了有点舍不得,倒也没什么难受的。大不了等许公子安稳离京一起闯荡江湖的时候去长青观找她就是了……
抱着如此想法,祝满枝从屋里抱出了一张小板凳放在屋檐下,孤零零的坐着,用手儿撑着下巴,等着那狐媚子回来和她告别。
认认真真的发呆,不知为何,又想起了昨天送许不令回去的场景。
那只手……
祝满枝脸儿一红,似乎身上又古怪起来了,她也不知道那是种什么感觉,反正就是怪怪的……
昨天晚上回去,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总觉得差了点儿什么,脑子里全是马车上的场景。最后偷偷自己揉了下,却没有那种感觉,反而把自己羞的不行……
“还好许公子昨天昏迷不醒……”
祝满枝小声嘀咕了会儿,把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抛去一边,做出不在意的模样。
约莫等了半个时辰,小院的围墙上,一道白衣倩影急匆匆的落下。
祝满枝眼前一亮,坐直身体正要开口,却见往日波澜不惊的小宁,今天有些奇怪。头戴纬帽脚步匆匆,直接朝着屋里走去,都没注意她。
“小宁?”
宁清夜蹙着眉快步行走,忽然听到声音吓的摸向腰间佩剑,只可惜今天出门没带剑摸了个空。她回过神来,低头瞧去,祝满枝坐在小板凳上托着下巴正望着她。
“满枝,你怎么在这儿?”
宁清夜脸色很是奇怪,似乎还有点慌乱。
祝满枝站起身来,偏着头想看看宁清夜帷帽下的脸色,宁清夜转头望向了一边。
“小宁,你怎么啦?”
“没什么,我要走了,以后有机会,去长青观找我。”
宁清夜心乱如麻,这地方是一刻钟都不想待了,走进屋里拿起包裹和佩剑,便准备往出走。
祝满枝可是把宁清夜当铁姐妹的,见她这么敷衍自是不乐意,抱起狐裘跟出来,着急道:
“你走这么急做甚,我送送你,没有狼卫牌子你不好出城,还有狐裘忘拿了……”
宁清夜顿住脚步,看向祝满枝怀里很大一团儿的雪域白狐裘,自然又想起了那个道貌岸然的色胚。
“我不要了,你拿去吧。”
“啊……”
祝满枝一愣,低头看了看白狐裘,虽然她确实很眼馋许不令送的这件漂亮狐裘,可……
祝满枝抬起一只手,在额头上比划了一下,又在宁清夜肩膀上比划了一下,撇撇嘴很是无奈。
宁清夜眨了眨眼睛,才想起祝满枝个儿不高,这件白狐裘拿回去只能当被子盖。
“你帮我还给许不令。”
祝满枝微微蹙眉,低头凑在狐裘上闻了闻,有些古怪的说道:“小宁,你是女儿家要稳重,狐裘你当被子盖了两个月,上面全都是你的香味……”
“……”
宁清夜抿了抿嘴,抬手把白狐裘拿过来,便想着扔进水井里。
祝满枝自是急了,连忙跑上前拉住宁清夜:“扔了做什么呀,好贵的,你就穿着嘛,许公子好心送你的……”
“我……”
宁清夜不是铺张浪费的性子,心里面其实也很喜欢这件白狐裘,平时出门都舍不得穿。可今天那个色胚对她……不对,和那色胚划清界限就行了,和衣服生什么气……
宁清夜拿着白狐裘沉默了片刻,慢慢压下了心中火气,想了想,打量了祝满枝几眼:
“满枝,以后在京城要注意些,莫要被男人欺负了……有些人知人知面不知心。”
祝满枝眨了眨大眼睛,嘻嘻一笑:“知道啦,有许公子在,没人敢欺负我。”
宁清夜心中一急,可有些话终究不好说出来,只能道:
“无论是谁你都要注意些,江湖人要小心谨慎,且不可轻信与人。”
“知道知道……”
祝满枝笑盈盈的点头:“你也要当心,江湖很危险的,要机灵点,别愣头愣脑的直来直去……”
“……”
宁清夜无话可说,看了开心果般的祝满枝一眼,其实也有点舍不得。
江湖虽大,可知心朋友,一辈子又能遇到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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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日西斜,长安城外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一条笔直官道通向天的尽头。
两匹快马从城门里跑了出来,腰悬一刀一剑,身穿一黑一白,两个姑娘家在城外的迎君台停下了马匹。
宁清夜带着帷帽身披雪白狐裘,先是看了看后方的巍峨长安,才抬手抱拳:
“江湖再会,好好照顾自己。”
祝满枝坐在狼卫战马上,抬起手来摆了摆:
“一路平安,我会和许公子一起去找你的。”
“……,你一个人来就行了。”
宁清夜吸了口气,本就不善言辞,也没有说太多,轻轻‘驾’了一声,便沿着笔直官道飞驰而去。
祝满枝坐在马上,看着落日余晖下逐渐远去的一道背影,嘻嘻笑了下。
自从父母离家出走后,祝满枝便一个人浪荡天涯,左找找右找找,孤身入京进了缉侦司,又混进天字营,虽然最终一无所获,不过现在想想,还是挺划算的,至少遇到了很多朋友嘛。
刘猴儿、王大壮、宁清夜、许不令……
每一个都是知己,可以托付性命的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