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凛羽之拥
和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鞘香的一点雅趣，但是……他倒是挺乐意让接下来的事情变得有趣一些。
因而他不仅在此之前回了一趟新宿，将另一把短刀村正带在了身上，而且还换上了之前与在北海道旅行时穿的和服。
……
“矢吹阁下，您可真是……洒脱不羁呀。”
和也好久没见到武藏了，只不过两人见面后的第一件事并非问候彼此。
武藏当然不可能认不出和也佩在腰间的双刀，更不可能不知道这对刀上凭依着的传说。
“你是来斩掉德川的么？”
“那倒不至于，有个人在我身上留下了一些印记，我当然要以同样的方式回馈他，今天他刚好在这里，所以我也就来了。”
跟在武藏的身后走在德川家宅邸的前庭，置身于这古意的场所中，和也感觉自己似乎闯入了四百年前的时空。
“至于为什么带的刀是村正……你就当是我身边的女孩子的一点顽皮吧。”
“是么？”
武藏尝试着理解和也说的话，但很快摇了摇头。
也许他自己也清楚，隔着四百年的时光，自己能够与和也相互理解的，只有“武”，以及“刀”。
就好像无论在哪个时代，强大的猎食者都拥有着同样的本能。
“说起来，最近一直没有去拜访矢吹阁下，这段时间里，我遇到了几个值得称道的对手……其中一人据说是您的兄长。”
“王马啊……”
和也愣了愣，旋即感慨了起来。
瞒着自己与武藏交手，确实是那个孤强的男人的风格。
“他是个很棒的对手吧？”
“不过遗憾的是，我没能斩掉他。”
武藏摇了摇头，大概又一次在心中批驳了那个没能斩掉对手的自己。
“倘若能斩掉那样的强者，想必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吧？”
“你斩不了人了么，武藏？”
和也叹着气。
“我跟王马说过，千万不要去挑战你，因为他会被你斩掉……说实话，你提起自己跟他交过手的时候，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我也有些疑惑呀！”
武藏的声音清朗而饱满。
“本该一刀斩断他的头颅，结果出刀之后却命中了他的胸口，本该将他斜斩成两半，到头来却只是勉强斩断了他的锁骨……我也很困惑啊，矢吹阁下。”
“现在也是么？”
和也如此问道。
“那现在的你，可斩不掉我，所以……你自然也没法阻止我做任何事情。”
“那倒未必。”
武藏摇了摇头，他停下了脚步，此时两个人已经位于宅邸正厅的门口。和也甚至能够看到盘坐于其中的德川那古井无波的眼神。
自然，他也能看到与德川相对而坐的四宫雁庵。
“您跟我是同类，那么……应该能够让我斩掉的吧？”
话音刚刚落下，和也腰间的双刀尽皆出鞘，旋即刀刃碰撞间溅起了点点火星。
和也的手中是短刀，长刀在武藏那里，两个人对于何时出刀，何时交谈，有着相当的默契。
就像现在，该说的话说尽了，那么便是拔刀相向的时候。
……
“雁庵，真的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么？”
德川叼着烟斗，喷吐着青灰色的烟雾，矮小而干瘦的他此时看上去像是绘卷里阴沉而寡言的神明。
“和也可是你的孩子。”
“这是，为了四宫家。”
四宫雁庵的双手藏在宽大的袖子里，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一言不发。
德川光成点了点头，同样没再说话。
同样的身份，同样的思维方式，同样的价值观……这么多相同的东西已经足够让他们在只言片语间完成交谈。
更何况，对于他们来说，绝大多数事情，都一言可决。
……
武藏的刀，更快了，也更重了……这是和也最直观的感受。
疑惑，犹豫……这些情绪并不存在武藏的心中，他在喜悦着，在欢呼着。
和也尝试过无数次切入到最有利于短刀的距离，然而却一次次地被逼退。
肌肉运动的欺骗，意识的诱导……两人不断地交锋，然而却刀锋却始终追着彼此的要害。
享受，并且穷尽斩杀对手的乐趣……
这样的杀人方式，真的能杀掉人么？
和也疑惑着。
“矢吹阁下，为什么不陪我享受这场对决呢？”
武藏同样抱有着疑惑，但这并不影响他挥出致命的斩击。
“不管怎么样，不管我们谁斩掉了谁，这不都是一件值得再三回味的乐事么？”
“可是你只是在玩耍，就好像我是在陪你玩耍一样。”
刀锋再度交击出清越的声响，如同给这场交谈的伴奏。
明明两个人无疑都怀着杀掉彼此的的心思出刀，但和也却说着这样的轻佻的话。
而武藏在一击未果之余，也还有点头称是的余裕。
“玩耍么？”
武藏大概是在尝试将这个词与自己的心境向对照，不过这并不是几秒钟的思考便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加之和也的刀在须臾之间便再度斩来，他也只能专注于眼前。
“不管怎么样，我宫本武藏，也有做得到的事情！”
瞬间，武藏的气势攀升到了极点，明明只是一记再朴实无华横斩，直面着这一刀的和也却觉得……这就是，剑道！
自己躲不开……
自己，会死！
这是和也第一次生出这样的念头。
因为他所面对的，并不只是武藏这登临绝巅的一刀，还有后心处那几乎要炸开的危机感。
“我可是，宫本武藏啊……”
武藏的叹息淹没在了爆炸般的声浪中，但他手中的刀却没有丝毫的偏移。
千钧一发之际，和也侧过了身子，他的视线在旋转中似乎放慢了千倍，以至于在看清武藏将子弹斩成两半的以后，他还能补上一刀将其击落。
“就算是玩耍，也没办法尽兴啊……”
武藏守住残心，看着随手将刀收入鞘中的和也，他似乎才意识自己腰间并没有刀鞘。
“矢吹阁下，你今天带来的村正……说不定恰到好处。”
第393节 第二十章 应有之义
“这样么？”
思索着武藏的话，和也点头表示认可，他将手中的短刀归入鞘中之后将其从腰间解下递到武藏眼前。
“接下来要做的事，用这把刀比较好……顺便把你手上的那把给我，因为我要用到它。”
“原来矢吹阁下今天是来斩人的么？”
武藏笑着与和也交换了手中的刀，在这之后，两人一同走进了正殿之中。
……
“武藏，胜负未分，你就停手了么？”
德川将烟杆擎在手中，至始至终他都保持着这个姿势。
“这可不像你啊！”
“胜负？哪里有胜负？”
武藏此时刚好将短刀插到腰间，面对着德川的发问，他看起来有些疑惑，看了一眼已经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的和也，他不由得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久违地见到矢吹阁下，我不过是与他打了个招呼而已。”
“拔刀了，便有胜负。”
淡青色的烟雾散去而又聚拢，德川的脸色便以这样的方式阴晴不定着。
“难不成，宫本武藏也成了拿着刀玩闹的小鬼么？”
“既然有胜负的话，在最后一刀时，是我稍逊一筹，但并非没有扭转局面的机会，矢吹阁下的步法，身法，都强得令人惊叹。”
武藏的笑容依旧爽朗，这位剑豪有着与传说中的声名相符的豪迈，只不过，当他怒目圆睁，那如同虎一般的凶恶却令人遍体生寒。
“但是，德川，既然你很清楚我与矢吹阁下之间有胜负，那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玷污这份胜负呢？！在其中掺入远不足以称为‘道’的杂质，你是在侮辱我宫本武藏么！？”
“有胜负的地方，也可以是战场。”
德川的神色依旧平静，不过他终于抬起头看向了武藏，语气也随之变得森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