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这倒也正常。
苏行方是寒门出身,高中进士之后,又一直在京城为官,若不大肆收受贿赂,根本积攒不下多少余财。
刚看了两眼,苏行方就闻讯迎了出来,身上的官袍早换成了一身素净,离着几步远拱手见礼,口中却满是疑惑:“孙大人不是正在查案吗?缘何又到了寒舍?”
孙绍宗却没急着还礼,反而一个箭步上前,攥住了苏行方的手腕,低头仔细端详了他的手指一番,继而似笑非笑的问:“苏知县,你这手指上怎会有许多红痕?”
“这……”
苏行方面露愧色,摇头叹息道:“家母闻说舅舅遭遇不测,便拿起平日崇道敬香时,常用的拂尘责打苏某自不敢闪避,可无奈我家娘子扑上来遮拦,苏某唯恐伤了她,这才死死扯住拂尘哀告。”
说到这里,他将右手五指摊开,大方的亮出了上面丝丝缕缕的红痕:“这约莫就是那时候留下的吧。”
这厮竟早就找准备好了应对之法!
看来这次想要抓住他的把柄,恐怕没那么容易。
孙绍宗凝目半晌,见苏行方坦然与自己对视,眼底毫无畏缩之意,这才松开了他的手腕,展颜道:“原来如此,苏知县果然是个孝子啊!”
语气里隐隐带了些讥讽,但苏行方却仿佛没听出来一样,摇头苦笑道:“苏某一时妄为,害了舅舅的性命,又有何面目谈及孝道二字?”
说着,他抬手往里一让:“此处不是说话的所在,少卿大人里面请吧。”
第725章 苏行方【下】
苏家的客厅表里如一,布置的甚是朴素。
当然了,硬要往好了说,也能用‘素雅’二字来形容。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孙绍宗又不是瞧宅院的风水师,他这次上门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看人’!
故而分宾主落座之后,孙绍宗的目光就不住在苏行方脸上打转。
而苏行方倒也坦然,招呼着一名老仆上了茶水,这才淡然自若的道:“少卿大人驾临寒舍,苏某本该扫榻相迎,无奈尊长刚刚遭逢不测,实在是不便待客若是少卿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直言无妨。”
虽说早知道苏行方是个能吏,气度胸襟不比常人,但眼见他身处嫌疑,仍是如此镇定的模样,孙绍宗心下也不由得暗叹了一声。
这等年轻有为的官员,却为何要下手杀掉道衍师徒?
莫非是出于义愤?
可若是出于义愤,他先把尸首送到大理寺,又设下机关害死了自家娘舅,却是个什么操作?
说不通,实在是说不通!
孙绍宗心下百思不得其解,面上却是一脸的胸有成竹,伸手撩弄着身前的茶盏,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
好一会儿,他才突然开口道:“苏知县,来的路上我顺口提了一句,却怎么听蒋老七说你身体康健,两年都未曾告过病假?”
“咳咳咳……”
苏行方适时的咳了几声,继而摇头道:“人生在世,谁能没个三灾五劫?苏某不过是咬牙强撑着罢了,下面的差役不知就里,倒以为我是铁打的一般。”
好一个苏行方,竟推脱的滴水不漏!
“苏知县,你是江苏淮安人吧?”
眼见他对答如流,丝毫不见破绽,孙绍宗便问的愈发露骨:“听说你们那里临近洪泽湖,却不知那洪泽湖的水,与这京城什刹海的水,可有什么区别?”
“这个么。”
苏行方当真仔细思量起来,然后给出了答案:“两处虽都是活水,可这什刹海毕竟被圈在城中,比之洪泽湖终归少了些鲜活。”
“不止吧?”
孙绍宗身子微微往前倾了倾,盯着苏行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这什刹海虽不鲜活,却比洪泽湖清冷许多否则苏大人又怎会在水里染了风寒?”
这基本就是痛穷匕现了!
而苏行方这次也没在打马虎眼,脸色渐渐转冷,迎着孙绍宗的眼睛反问:“孙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莫不是在怀疑苏某?”
“哈哈!”
孙绍宗哈哈一笑,重新靠回了椅背上,屈指在茶杯上一弹,不等那‘叮’声脆响消退,又诘问道:“本官不过是以为,苏知县近来兴致大发,跑去什刹海冬泳,所以沾染了风寒,却怎么就成了怀疑你?”
“还是说……”
他再次抬头,略带讥诮的望向苏行方:“苏大人除了冬泳外,还干了些别的?譬如撑船将两个和尚的尸首,送到我大理寺左近,又遁入水中潜逃?!”
“少卿大人明鉴。”
苏行方面色彻底阴沉下来,起身拂袖道:“此事早已传的沸沸扬扬,本县怎会不知?您以此归罪于我,怕是要贻笑大方!”
“传的沸沸扬扬?”
孙绍宗嗤笑一声,也起身虎视眈眈的盯着苏行方:“外面只听说那两个和尚,是顺水飘到大理寺的,可除了本官和凶手之外,怕还没几个人知道,那凶手是潜水遁走的!”
“而我只提了冬泳二字,苏大人就如此反应,怕不是……”
“孙少卿!”
苏行方骤然提高了音量,恼道:“苏某虽只是区区六品,却也是朝廷命官!你若有真凭实据,尽管拿出来就是,苏某甘愿领受罪责!”
“可若只是咬文嚼字的攀诬,恕本官实在无法奉陪到底!”
说到这里,他也懒得再管什么端茶送客,直接扬声道:“来人啊,替我送少卿大人出去!”
等外面那老仆应了,他又转身拱手道:“苏某重孝在身,就不远送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