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更别提这还是那家酒楼的招牌菜,想要买下方子,百十两银子怕都未必能成。
“怎得了?”
眼见孙绍宗吃了一口鱼,就停下来若有所思的样子,全不似平常那般狼吞虎咽。
阮蓉便也小心翼翼的尝了一口,发现除了味道鲜美外,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于是忍不住狐疑道:“莫非薛家的表少爷有什么不妥?”
“倒也说不上不妥。”
孙绍宗摇头道:“他家最近同江南甄家起了些冲突,约莫是有借重我的地方。”
说到这里,见阮蓉脸上显出些后悔,便又笑道:“这和我在大理寺的差事无关,收了也就收了——再说那薛蝌也是个人物,只要事情不太麻烦,卖他个人情也算不得什么。”
阮蓉听了这话,才稍稍松一口气,却仍旧不敢掉以轻心,于是又继续打探起,薛家为何同甄家起了冲突。
“两家真要说起来,也算是沾亲带故的,怎得就闹到京里来了?”
“沾亲带故是不假。”
孙绍宗夹了些剔出来的螃蟹肉,往那佐料里沾了沾,半边嘴里倒腾着,半边嘴里口齿不清的道:“可甄家如今摊上了大麻烦,也就顾不得远亲近邻的关系了。
这事儿,要是阮蓉提前一天问起,孙绍宗还真就未必能答得出来——实际上就连薛蝌自身,也都闹不明白,甄家为何突然变得如此不讲情面。
不过今儿听了左寺副陈敬德的禀报,孙绍宗却忽然间想通了前因后果。
那陈敬德昨儿被委派,负责调查户部给事中吕浩然横死一案,结果发现这位吕大人,在死前正奉命暗中调查国库积欠。
而孙绍宗都用不着调查,就敢断定甄家必然在积欠榜上名列前茅!
毕竟太上皇六巡江南,甄家四次接驾的故事,在京城勋贵圈子里,都已经流传二十多年了。
那花销何止百万?
甄家便是再有积蓄,也架不住这般金山银山的往里填,故而大半都是从国库里挪借的银子。
而后来也未曾听说,他家有什么还钱的举动。
想来甄家也是听说,朝廷有意要清理积欠——虽说是暗中调查,但以甄家近几十年的经营,听到些风声再正常不过了——所以才慌了手脚。
虽说眼下有太上皇顶着,这银子未必就会追缴到他家头上,可太上皇毕竟八十多的人了,一旦哪天撒手人寰……
尤其自从龙根案之后,太上皇与皇帝之间的分歧与日俱增,明眼人都看得出,当今这位陛下,绝不会顶着‘萧规曹随’的名头入土为安!
所以甄家才想尽快堵上这个窟窿,免得到时候被翻旧账——而既然性命攸关,自然也便顾不得什么远亲近邻了。
当然,这其中的盘根错节,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再说跟家里的婆娘,也没必要说太细。
因而稍稍解释了一番,见桌上三女似懂非懂的,孙绍宗便又岔开话题,用筷子指着那盘松江鲈鱼道:“明儿记得派个厨子,去李贤家里烧给他们父子尝尝。”
“还是老爷想的周道。”
阮蓉笑道:“我正琢磨着送些虾蟹过去呢,却忘了他家灶上没人会摆弄这些东西。”
因知道孙绍宗很是看重这名‘弟子’,逢年过节阮蓉总少不了要送些东西过去,一来二去的,对那李贤也渐渐知根知底。
聪慧、孝顺、识进退、知礼数……
最重要的是十四岁的年纪,就一举拿下了举人功名!
这般少年才俊,自是要大力扶持拉拢。
眼见这松江鲈鱼引起的话题,已经说的差不多了,孙绍宗正待甩开腮帮子,先祭一祭五脏庙。
谁知那筷子刚戳在烤乳猪上,外面便有小丫鬟进来禀报,说是大太太遣了司琪过来传话。
当下一桌人忙都起身相迎——去年司琪已经抬了姨娘,只是依旧在贾迎春身边伺候着。
虽说大房那边儿的姨娘,也不怎么值钱,可既然位分不一样了,众人自不好慢待她。
孙绍宗道了声‘请’,就见司琪风风火火的进到了屋里,同孙绍宗互相行了礼数,又绘声绘色,把荣国府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道了出来。
末了,她又补了句:“宝公子托我们太太传话,说是等二爷休沐的时候,他便领了环三爷登门赔罪。”
听了贾宝玉那几句言语,尤其是有关于晴雯的,孙绍宗不由笑道:“他这两年里,于人情世故上倒真长进了不少。”
司琪侯了片刻,见他再没有别的言语,便向一旁的阮蓉等人道:“几位姐姐,太太带了邢姑娘回假,说是要留她住上几日——因那屋里乱七八糟的,怕污了她的耳目,便想请你们过去陪着说说话。”
这司琪虽然也抬了姨娘,却显然没把自己和那些风流浪荡货一视同仁。
自从生下了嫡长子孙承嗣,贾迎春在后院的地位已是无人可及,她既然发了话,阮蓉等人也不好推脱,便都点头应了,表示过会儿就去坐坐。
等司琪又风风火火的去了,一家人重新落座,孙绍宗举起筷子,正待完成未竞的‘事业’。
却忽又听阮蓉酸声道:“对了,说起这事儿来,咱家柴房里还有个不吃不喝的主儿呢,到底该怎么处置,老爷好歹拿个主意——总不能让她死在咱家吧?”
这说的自然是彩霞。
看来那日稀里糊涂睡了二女,还是惹得她醋意横生。
孙绍宗从那烤乳猪的腹腔里,掏出几块蜜汁叉烧来,一股脑都塞到阮蓉的盘子里,赔笑道:“这事儿的确是我酒后无德,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哼!”
阮蓉冷哼一声:“左右不过是两个丫鬟,老爷要收用,谁还能拦着不成?只是老爷好歹选那称心的收用,也免得平白惹来一身骚!”
“你看你。”
孙绍宗自知理亏,忙指着小桌上的儿女道:“孩子在跟前儿呢,说什么骚不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