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这话……
乍听似乎只是在自谦,但细究却透着些酸意。
这也难怪,李文善在右少卿任上,也已经待了五六年,好容易把柳芳熬下去,偏又空降下来一个孙绍宗。
不过这人属于典型的学术官员,若论官场倾轧争斗,妥妥的中等偏下水平,倒无需太过担心什么。
彼此见礼之后,那魏益便请孙绍宗里面说话。
那杨志铭见状,就待躬身告退,谁知嘴还没张开呢,先被孙绍宗拦了话头。
“魏大人。”
就听他正色道:“本官对左寺上下尚且不太熟悉,若纯是见过上官也就罢了,若要问起案子,恐怕还要仰仗杨寺丞补阙拾遗。”
魏益闻言稍稍一愣,随即便点头道:“理应如此、理应如此——杨寺丞也请进内一叙吧。”
四人这才鱼贯而入。
到了那内堂之中,却并不是面南朝北、两下排开的格局,而是居中摆下了一张圆桌,三只根雕圆凳品字形排开,颇有鼎足而立的架势。
这也是大理寺和顺天府的不同之处。
顺天府是亲民官,每日里各种俗务理之不尽,衙门里三名堂官虽不是各自为政,却也不会经常聚在一处。
大理寺却不一样,惯常并没有什么急于解决的琐事,所以有的是时间集思广益。
既然平日里聚的多了,再搞成上下分明的排场,反倒显得过于矫情。
闲话少提。
却说三人依着身份各自落座,魏益又吩咐属吏取了个绣墩来,容杨志铭虚坐了半个屁股,这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
“唉!”
就听他叹了口气,扼腕道:“老夫原本琢磨着,要好生为孙少卿接风洗尘,孰知天不随人愿,偏就闹出这么个案子来。”
“虽说死者不过是个从七品,后面却怕会牵连上咱们大周朝的钱袋子。”
“故而老夫也只得请了二位少卿过来,商议一下该如何处置此案。”
户部给事中要论权柄,虽然比于谦的都给事中稍逊一筹,更少了在君前参赞机宜的殊荣,却依旧称得上是为卑权重。
平日里即便是户部尚书、侍郎,怕也要让他三分。
这样一个人突然横死——据说还是死在闹市街头——这背后的缘由,难免让人浮想联翩。
若非如此,顺天府也不会连查都不敢细查,就直接上报到了大理寺——当然,这其中怕也有那葛治中怨愤难平,故意针对孙绍宗的成分。
而大理寺卿魏益得了消息,便急着召见孙绍宗过来议事,恐怕也存着推诿、分责的心思。
但孙绍宗不知就里,怎肯轻易往坑里跳?
他当下点了点头,道:“的确如大人所言,此人身处嫌疑之地,再怎么重视也不过分。”
魏益听了这话心中暗喜,正待把几顶高帽子,连同这件案子一并扣在孙绍宗头上,好来个稳坐钓鱼台、隔山观虎斗。
谁知孙绍宗又道:“不过也正因如此,咱们才更应该外紧内松,也免得在事情还未查清楚之前,引发各方更多的猜疑。”
魏益到了嗓子眼的话,顿时卡在了舌头底下。
稍稍慢了半拍,他才迟疑道:“却不知是怎么个外紧内松法?”
孙绍宗胸有成竹的道:“对外抛开背景不提,只以普通的凶杀案视之;内部则以大人与孙某牵头,时刻关注此案——若真是牵扯甚广,再另行安排不迟。”
顿了顿,他又摊手道:“如此一来,孙某也有时间熟悉一下衙中上下的情况,不至于仓促间乱了方寸。”
这一番话滴水不漏,进退皆留有余地,又不曾显出推诿的本意。
那魏益心中揣度片刻,竟找不出挑刺的地方,不由暗叹了一声‘盛名无虚’,顺势征询道:“孙少卿此言甚是有理,却不知你属意何人侦办此案?”
孙绍宗抬手一指,笑道:“这就要请问杨寺丞了。”
杨志铭下意识的从绣墩上起身,随即心下暗暗叫苦,这案子怎么看都是烫手的山芋,孙少卿此时点他的名,岂不不是明白着,要让他背锅得罪人么?
但一把手和二把手议定的事儿,他区区一个左寺丞,又哪敢有什么异议?
搜肠刮肚的衡量了一下,他果断拱手道:“以卑职之见,左寺副陈敬德素来稳重精干,正合侦办此案!”
第644章 睡出的麻烦
以孙绍宗如今的权柄、名望,晚上的接风宴自不会有什么幺蛾子。
在大理寺卿魏益的亲自主持下,称得起是团结紧张、严肃活泼。
不过在酒酣人散之后,孙绍宗给出的评价却是‘尸位素餐’四字。
身为总揽天下狱讼的机构,三法司里唯一有单独审判权的存在,大理寺眼下却是盛名难副。
究其根由,主要还是因为上层领导的主观能动性太差。
李文善就不用说了,寻章摘句量刑宽严,倒是一把好手,可除此之外再要他做些别的,怕就是强人所难了。
已经去职的柳芳,则是典型的权贵子弟,眼高手低目无余子,总想着破个搞个大新闻一鸣惊人,实际上却连衙署里的吏员,都认不太整齐。
而魏益这老货,素来没什么担当可言,断不肯因公废私,去做些得罪人的差事。
被这么三块料把持着,大理寺上下的被动与颓唐,也就可想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