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看来名气这东西,不管是在什么年代,都是可以折现的硬通货——若非之前屡次在邸报上露脸,刷足了智勇双全、前途无量【后者显然更重要】的印象,初来乍到就想获得这样的助力,绝对是痴人说梦。
也正因如此,在罗谆备下宅邸,请孙绍宗入住的时候,他自然不好过分推脱,只得‘勉强’放弃与士兵们同甘共苦的执念,住进了这座位于城西的豪宅之中。
反正过两日就又要带兵进山扫荡了,也不怕别人说自己只顾贪图享乐。
再说了,这大院子空荡荡的,连个正经的下人都没有,只凭王振和几个粗鲁的军汉随侍左右,也实在算不得享乐。
唉~
将铁塔似的身子,埋入崭新的被褥里,通体舒泰之余,却也难免生出些空虚寂寞来。
抱着被子在床上翻滚了几遭,直把那床板压的吱呀作响,孙绍宗却还是一点困意都没有。
他正琢磨着,干脆再推演一下白天布置下城防,看看其中可还有什么疏漏之处,却忽然有一阵似有似无的琴声,幽幽的传入了耳中。
竖起耳朵倾听了片刻,虽说对什么韵律一窍不通,但也隐隐辨出些哀婉凄苦之意。
再大致把这琴声传来的方位,同周遭的地形对应了一下,孙绍宗心中顿时就有了定论——这半夜响起的琴声,恐怕就是为了要引起自己的注意。
莫非自己断案如神的名头,已经传到五溪城的百姓耳中了?
心下隐隐有些自得,但孙绍宗却并没有要查问究竟的意思——罗谆已然将军务拱手相让,自己再胡乱插手地方政务,可就有些不识好歹了。
何况通过这几日的接触,那罗谆虽未必是什么能吏,却也称得上是秉公持正,真要有什么天大的冤屈,他应该也不会置若罔闻。
嗯~
就当这是一首催眠曲吧。
这般想着,孙绍宗闭上眼睛,以纯欣赏的角度,去静听那幽怨的琴声。
可正所谓‘树欲静而风不止’。
孙绍宗好容易平心静气,渐渐的涌出些困意,却忽听有人在门上轻轻敲了几下,紧接着便是王振猥琐的声音:“大人,在外面弹琴的,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
孙绍宗:“……”
看来即便没有当成太监,这厮依旧是个标准的奸佞!
“滚!”
没好气的喝骂了一声,外面顿时又清静下来。
只是孙绍宗在听那琴声,总觉得非但不能再催眠,反而让心头多了一股燥意。
奶奶的!
心下把王振骂了个狗血淋头,孙绍宗拿被子把脑袋一蒙,重新开始推演起了城防漏洞。
一夜无话。
却说第二日清晨,孙绍宗余怒未消的起床,正待拿王振发落一番,也好去去心头的火气。
谁知到了前厅,使人把王振召来之后,却见这厮兔儿爷似的,顶着两只通红的眼睛,竟是一夜没睡好的样子。
“你这是……”
“回大人的话。”
王振上前堆笑道:“卑职怕那小娘子有什么不轨之意,昨晚上特地去查访了一番,却发现她原来竟是这宅子主人的小妾。”
这宅子主人的小妾?
本来孙绍宗对那女子的来历,并不怎么关心,但听了这话,却陡然生出了些警惕。
该不会是那罗谆当面一套背面一套,看似爱民如子,实则却打着自己的名头,抢夺百姓的家产吧?
因而他当即便吩咐道:“究竟是怎么回事,速速道来!”
王振见引起了孙绍宗的主意,忙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探查到的情况细述了一遍。
却原来这宅邸,正是那茶商李常顺的府邸。
三天前李常顺听说瓦楞寨被官军重创,连佟溪蛮的大头领雅哈默,都被官军生擒活捉了,哪还肯把自己的爱妾拱手相让?
当即便火急火燎的,带着人去追赶赵好古和三姨娘。
谁知忙中出错,竟被下人认出了努哈的蛮人身份,继而惊动了四邻八家。
群情激奋之下,李常顺骑虎难下,只得将错就错,硬着头皮命人将努哈擒下,扭送到了官府之中。
结果努哈和父亲雅哈默一道,被定了凌迟处死极刑,这李常顺却也没能逃过一劫,被努哈当庭攀扯出来,落了个私通反贼的罪名。
不过鉴于他主动将努哈扭送报官,罗谆特地从轻发落,只判了抄没家产,未曾罪及家人。
听了这一番前因后果,孙绍宗心下稍安,只要不是强抢来的民宅就成。
“大人。”
这时王振又贼眉鼠眼的道:“卑职还打听到,昨夜弹琴那女子是李常顺的三姨娘,想来是荣华富贵惯了,受不了骤然清贫的苦,所以特意来卖弄骚情,向大人自荐枕……”
“滚!”
孙绍宗一瞪眼,把这厮满嘴荤话堵了回去,方才听他说了那些,还暗赞这厮是个底细的,谁知没几句话就又拉起了皮条。
顺势一脚将王振踹了个趔趄,没好气的吩咐道:“还不快去备马,今儿咱们去营里吃大锅饭。”
说着,便径自取了鎏金山文甲往身上披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