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嗷世巅锋
“孙大人!”
刚出了韩安邦的院子,就听有人脆脆的招呼了一声。
孙绍宗转头望去,却是府里掌管文书的从七品经历陈志创。
当初走马上任的时候,这姓陈的还曾经为难过他。
但眼下陈志创却是笑的菊花一般,哈巴狗似的凑了上来,斜肩谄媚的道:“大人几时从贡院出来的?我昨儿还听秀才们说,今年这秋闱比往年都要规矩了许多,对大人您这巡阅使那都是交口称赞啊!”
“陈经历过誉了。”
孙绍宗淡然的道:“这都是礼部张侍郎领导有方,我不过依命行事,那当的什么交口称赞?”
“当的、当的、大人那是当之无愧啊!”
往日孙绍宗要是摆脸色,他多半会讪讪的退开,但这回的热情却是不见丝毫减退,嘴里没口子的喷着马******见如此,孙绍宗心中便猜出,他八成是得了什么内幕消息,知道自己即将升任治中,所以才变得如此热情。
当然,担任秋闱巡阅使一事,也是不小的加分项——有了这层渊源,孙绍宗这个文官体系中的异类,也便没有最初那么扎眼了。
在韩安邦门前,倒不好细问什么。
因此孙绍宗不着痕迹的敷衍了几句,转过脸回到刑名司之后,却是立刻派了周达出马,找陈志创探听消息。
那陈志创果然是知道内幕的!
却原来孙绍宗巡阅秋闱这些时日里,顺天府上下为了城外的灾民,也是忙手脚不沾地。
后来皇帝拨下大笔赈灾银子,灾情为之一缓,韩安邦等人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松懈,难免便起了歪心杂念。
又正好贾雨村和孙绍宗都不在,贾系人马就只有一个初来乍到的傅试,韩安邦便琢磨着来个杀鸡儆猴,先捏住这傅试的短处,好趁机扳回一城。
而这等大事,却怎能不叫上盟友‘刘治中’一起参详?
然而韩安邦哪里晓得,刘崇善其实已经暗中投靠了贾雨村!
他表面上帮着出谋划策,等到韩安邦布置下手脚,却立刻上了秘折,弹劾韩安邦构陷同僚。
然后韩安邦就被御史抓了个人赃并获!
眼下朝廷的处置虽然还没下来,但韩安邦再想坐稳府尹的宝座,怕是没什么可能了——当然,贾雨村到任府丞没多久,又不像孙绍宗这样屡立奇功,想要继任怕是没那么容易。
至于那刘治中,则因为检举有功,再加上沾了孙绍宗不少便宜,已然被列入了外放名单之中,最晚年底就要去外省做一任宣抚使【从四品】。
而他留下的治中之位,除了孙绍宗这个名声在外的‘神断’,怕也无人能坐稳了。
第122章 断公事岂得无私
西城柳儿胡同,兄弟两个因四两六钱银子互殴,失手打死劝和的老父——判:哥哥绞监候、弟弟流放广西,遇赦不还。
国子监街,有刁民纵犬伤人,事后又死不悔改,拒绝杖毙恶犬——应国子监书生所请,将其收押于犬舍三月,吃住皆与狗同,不得擅离。
胭脂胡同,有悍妇纵火焚烧妓馆,致使十余男女当街裸奔,并导致三人身受重伤——判:该妇充入教坊司、其夫赔偿所有损失。
勒马斜街……
啧~
这刘治中最近的判决,够随心所欲的啊。
狗咬了人,就把狗主锁狗笼子里,让他跟狗同吃同睡三个月;有良家妇女火烧青楼,就把那妇人送去做妓者……
看来人还没走,心倒先飞到外地去了!
孙绍宗无语的提起的朱砂笔,在‘悍妇火烧青楼’一案的判决书上,写了个大大的‘驳’字。
然后又在最上面注明道:该妇性烈如火,如此判决,恐致其轻生;为免惹来物议,请酌情改判。
这种判决,受害人听了或许觉得解气,旁人知道了也会传为趣谈。
可那妇人既然敢纵火烧楼,肯定是个要面子,又性烈如火的主儿,这判她充入教坊司,岂不是逼她去寻死么?
万一她真找根绳子自我了断,民间舆论估计就得一边倒的,谴责顺天府逼死了贞洁烈妇。
挨几句骂倒还罢了,要是因此影响了刘治中外放的差事,孙绍宗还怎么继任治中之位?
说到底,这刘治中为人做事,还是欠了些沉稳啊。
孙绍宗‘不顾年龄’的腹诽着,将那被驳回的案宗单独放到了一旁,正准备继续往下审阅其它卷宗,就听程日兴在外面敲了敲门,道:“东翁,该点午膳了。”
“进来吧。”
孙绍宗丢开手里的案宗,便见房门左右一分,一个小吏捧着个托盘,满面堆笑的凑到了近前,口中道:“大人,今儿这主菜油水偏重,您要是不喜,小的便让人单独另做几道。”
那托盘里放着十几张竹片,上面用正楷写着菜名,以供人挑选。
当然,这点菜的权利也不是谁都有的,顺天府里也只有三名堂官、三个通判够资格。
“不用麻烦了。”
孙绍宗在那托盘里翻翻捡捡,见都是些常见的菜色,并没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于是便按照自己和程日兴的口味,随便选了六道菜一个汤。
然后用红绸子将那七枚竹片一卷,道:“就这些吧——若是有什么时鲜水果,饭后不妨给我送一盘来。”
那小吏唯唯诺诺的去了。
孙绍宗也便懒得再处理什么公务,在院子里随便打了几套拳脚,舒展了舒展筋骨,然后照例又获得了一片如潮的马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