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这和你要离开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张晓舟说道。“从这些恐龙出现在外面之后，我们的思路一直都是龟缩种田，似乎把我们这个地方建设好了，就能应对所有的困难了。但我们真的能建设好吗？从获得种子到现在，已经很多天了，可我们做了什么？”他摇摇头。“我们还什么都没有做。你们真的相信我们从今天开始就一切就能变得顺畅起来，我们可以势如破竹地解决所有的问题，快马加鞭地把一切都按计划弄好？”
“不会的。”张晓舟摇着头说道。“从今天的事情我终于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按照现在这样的做法，三个月后我们根本种不出足够所有人吃的玉米！那些恐龙不会让我们如愿，周围这些挣扎求生的人们不会让我们如愿，我们自己内部也也不断地出现新的问题！”
“我们之前并不是停滞不前。”梁宇说道。“我们是耗费了一些时间来建立制度，来磨合队伍，但这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接下来一定会顺畅的！”
“你真的相信这一点吗？”张晓舟说道。“梁宇，你这么理智的人，会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一个持续时间长达三个月，中间存在无数的变数，却不能有任何错误，否则就有可能走不下去的计划吗？”
“即使有什么问题我们也能解决的！”钱伟说道。
“不，钱伟。就这样下去，我们永远也解决不了问题。”张晓舟说道。“我们龟缩在这个地方，资源有限，空间有限，人口有限，一切都只会变少不会增加，简直就没有半点容错能力。我们也许能够解决一些并不触及根本的问题，但一旦触及根本，那就超出了我们的能力范围。相信我，这样的问题会越积越多，最终超出我们这个团队的承受能力。困守在这里是不会有任何前途的。”
“还记得安澜大厦的团队刚刚成立起来的时候吗？那时候我们烧死了七头速龙，气势如虹。我们联合了周边的团队，做了超出我们能力之外的事情，而且成功了。我们尝试着联合更多的人来解决问题。”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但现在呢？我们什么都不敢做了。因为那些恐龙开始在外面活动，我们改变了策略，开始求稳，然后，我们的勇气一点点的都被消磨掉了。我们和那些团队建立起来的信任和联系完全中断了，甚至于，我们把他们视为竞争对手，希望他们在求生的路上先被干掉，以此来让我们活下来。”
这句话让梁宇的脸色有些难看。
“我不是针对你，梁宇。”张晓舟说道。“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想法，而是很多人的想法，你只是勇敢地把别人不愿说的事情说了出来。”
“说出来不怕你们笑话，刚才在面对暴龙的时候，我差一点就吓尿了。要不是我今天早上没喝多少水，也许你看到我的时候，我的裤子会是湿的。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它，更不是第一次面对它。为什么之前我们有勇气把它赶走，而现在，我们却只能躲着它？在它到来的时候躲在阴暗的地方瑟瑟发抖，希望它能够无害的离开？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因为安逸的生活让我们变得患得患失，让我们失去了勇气？”
“你到底想说什么？”钱伟说道。他不善言辞，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反驳张晓舟的话，但他知道，张晓舟要做的事情并不简单，而且肯定很危险。他必须要阻止张晓舟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
“我要改变这样的现状。”张晓舟说道。“即使我们对这个世界毫无准备，即使我们没有经受过任何训练，但我们不会突然就从高踞食物链的顶端一下子坠入谷底。我相信，只要唤起人们的勇气，选择适当的地点和适当的工具，恐龙永远都不会是我们的对手。”
“我要去带领那些陷入绝望的人。”他对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说道。“安澜大厦这样的地方，人们有退路，所以就不会拼命了。但那些人没有退路，他们不拼命就会死。但如果有勇气拼死一搏，为什么要针对人类而不是那些怪物？难道我们这些人永远都是勇于内斗怯于公战？永远都只会自相残杀而不会一致对外？”
“不，我不相信。我相信人们只是还在茫然，只是因为恐惧而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是因为恐惧而看轻了自己，不知道自己其实很强大！”
“你真的这么认为？”王牧林从刚刚开始就一直都没有开口。“你认为有人会追随你？谁？”
“也许会有人会追随我，也许没有。”张晓舟答道。“这对我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要打破正在禁锢我们思维，打破那些让我们束手束脚的东西。我们必须克服正在支配我们，让我们走向失败和灭亡的恐惧，把信心和勇气找回来，这才是我们之前一直成功的原因，并不是龟缩种田！困守在这里没有任何前途，只有冲出去，把那些盘踞在外面的东西消灭掉，我们所有人才能活下来！”
对面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没有人会追随你，你会死的。”梁宇说道。“醒醒吧！那些人更多力量更大的团队都还没有出来冒险做这些事情，我们这么个小小的团队……凭什么？你这样的想法是很好，但是，你一个人或者是少数的几个人能做什么？只是白白送死而已！”
“真的是送死吗？”张晓舟说道。“今天我杀死那条恐龙的时候，有几个人动手？只有我和钱伟而已，后来面对那条恐龙的时候也只有小赵一个人来帮我，但我们并没有落入下风。赶走暴龙呢？钱伟在在上面动用了多少人？四个？五个？人手真的不是问题，四五个人足矣！只要有勇气，选对方法，它们不是我们的对手！”
“人们根本就不会感谢你，你冒这样的风险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做这个决定并不是为了别人。”张晓舟说道。“别人怎么想我不能控制，也没有办法强迫和干涉。他们感谢我当然好，但他们如果不知道我做了什么，那也无所谓。我决定这样做是因为我认为这是对的，而且认为这是唯一的出路。”
他说这些话的事情非常平静，事实上，在强迫自己近距离面对暴龙，并且把它赶走之后，他觉得勇气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在安澜大厦的这许多天里，他一直在努力地按照自己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做法去行动。但他所面对的，却总是无休无止的扯皮，层出不穷但却都鸡毛蒜皮的小事。
人们总是很自私，满满的都是劣根性。
有无数次，他真的很想大声地骂那些人一顿：“外面都已经是这个样子了，吃一点亏，受一点苦，多付出一点真的有这么难吗？”
但站在安澜团队负责人这个位置上，他却无法这么说。
他只能一次次地去调解，一次次地去平衡，一次次的妥协。
这让他感到极度憋屈，却无力去改变。
我每天每天地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这些事情，到底是为了什么？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些人，真的值得我这样去做吗？
但他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里，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他看着梁宇主导了会议，人们面色难看地认同了他的观点，决定采取强硬措施。他知道这完全违背了他的想法，但他却找不出更好的办法。
只能保持沉默。
对于他来说，让自己变成了自己曾经唾弃的人，让自己开始做着和他们一样的事情，这简直难以忍受。
他努力让自己远离那个地方，努力让自己不去看即将发生的人与人之间的自相残杀。
然后，一切变化了。
当他看着恐龙突然从房屋背后冲出来，当他看到那些人拼命地挣扎，被近在咫尺的人抛弃，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掉。当他看着鲜血就这样流进安澜大厦的大厅，他终于明白了自己想要什么。
如果他只是想要活下去，那他从一开始就完全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他这样的人在更好的团队永远有一席之地。
如果他只是想让自己关心、重视的人活下去，那他根本就没有必要带那么多人一起。这些人和他认识不过十几天，他有什么理由去容忍他们的自私，他们的愚蠢，他们的自以为是？
如果他只想救自己关心的人，那原先那个小团队加上李雨欢足矣！
但他不是这样想的。
一直以来，他想要拯救都不仅仅是这一百五十个人。
当他与那条恐龙仅有一网之隔，当肾上腺素飙升，让他心无旁骛，让他兴奋，当他用手中的铁钎准确地插进它的脑袋，当他又一次把人们从危难当中拯救出来，他终于明白，他想要的是什么。
也许他没有能力拯救所有人，也许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傻瓜，但他想要做的就是这样的事情，成为一个英雄或者烈士，而不是把自己在无穷无尽的内耗中变成一个政客。
这个世界永远都不缺政客，但却很少有人愿意去做烈士。
“如果这是你的最终决定，那我会跟你一起走。”钱伟说道。
梁宇和王牧林大惊失色，正副队长突然全都离开，这怎么行？！
“这一次我只想要认同我，愿意和我一起去冒险的人。”张晓舟却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并不理解，更不支持我。钱伟，你的责任在这里。我请求你，继续带领这些人活下去。你们可以完全按照你们的想法去做，不用再考虑我这个迂腐之人的想法。我会把安澜大厦作为我的补给基地，会带着猎物回来，和你们换取我所需要的东西。你愿意支持我吗？”
钱伟不知该说什么，他一直在摇头。
“你会一直一个人。”梁宇说道。“有谁会认同你这疯狂的理念？你这样走出去，用不了半天之间就会被躲藏在暗处的恐龙冲出来杀掉！你这是去白白送死！”
“谁知道呢？我已经杀掉了那么多恐龙，也许我还能继续杀下去。”张晓舟却说道。“这个世界上总会有聪明人存在，但也一定不会缺乏傻瓜。如果人人都是聪明人，没有人愿意付出，没有人愿意牺牲，没有人愿意做傻瓜，那我们这个国家也许早就已经灭亡了。我觉得我不一直孤独下去，但如果真的没有人认同我，那我就一个人去面对这个世界。今天我已经杀掉一条恐龙，明天我还将继续这样做下去。直到它们从这座城市被驱逐，被消灭，或者是把我杀掉。”
第129节 第128章 不同声音
对面的三个人都沉默着。
梁宇和王牧林都早已经过了会被别人几句话就打动的年纪，张晓舟所说的这些话听上去热血沸腾，但却和他们的人生观背道而驰，激不起半点波澜。
钱伟却深深地被张晓舟的话打动了，他内心深处其实也有着强烈的英雄情结，否则的话，当初也不会选择留在这个地方，承担起带领这些老弱病残的重任。
但他依然觉得张晓舟的话在什么地方存在着极大的问题。
“其实你不用离开啊！”他突然说道。“你说要走出去，要跳出安澜大厦这个小圈子，要杀恐龙，我完全支持！但这和离开安澜大厦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些事情在安澜大厦不能做？你以前能带着我们对付它们，现在就突然不行了？你有什么必要到外面去从零开始？难道你不相信我们这些人？”
张晓舟沉默了，几秒钟后，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我相信你，但我真的没有办法相信其他人。”
梁宇和王牧林的表情有些尴尬。
“你错了！”钱伟说道。“我会证明给你看的！”
他们现在急需开一个全体大会来决定一些事情，但问题是，现在偏偏没有时间。
钱伟开始拉着吴建伟拼命地干活，希望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把那几个缺口堵起来。梁宇和王牧林单独和张晓舟又谈了一下，但知道他决心已定，他们便也没有再坚持继续劝说下去。
王牧林微微感到有些失望，安澜大厦在失去了张晓舟这个主心骨之后，还能正常的运行下去吗？
他开始有些怀疑了。
但他不得不承认，张晓舟的话里面有些东西的确偏颇，可有些东西，的确是实实际际摆在他们面前无法逾越的高山。
现在维系这个团队很重要的一个精神支柱就是“三个月之后一定能种出足够安澜大厦所有人吃的玉米”这个前提，但他们真的能够做到吗？
按照吴工的测算，仅仅是挖土他们就至少需要十个人满打满算再干上十天，而且这是没有任何外力干扰，一切顺顺当当的情况。如果有恐龙在外面，即使是有那个铁笼保护，又有几个人能够承受着这样的压力继续全力地干下去？那要花费多久？二十天，三十天？光照不足的问题呢？如果玉米种出来得了病虫害呢？只要有一个问题发生，这个精神支柱就有可能崩塌。
还有这些难民。
处于一盘散沙状态下的他们的确不会是安澜大厦的对手，但他们只要在外面呆着就是一个威胁，就必须分出一部分人力去监视甚至是对付他们。如果他们在这个过程中慢慢形成了一个哪怕只是临时性的组织……依照他们之前为了求生的疯狂表现，王牧林真的不知道安澜大厦的人是否能够应对这样的局面。
从这个角度来看，张晓舟的选择其实是正确的，如果他真的能凭借之前杀死速龙和带队去食品批发市场抢食物而获得的名声威望来把这些人的目光引到其他方向，那对于安澜大厦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有力的帮助。安澜大厦也许能够趁此机会把早就该完成的事情做完。
但他真的能够做到吗？
王牧林一点儿也不看好他。
要实现这一点，需要心机、手腕、口才和能够真真切切给别人带去的好处，而这些东西，就他看来张晓舟一个也没有。杀死所有的恐龙，当然对所有人都有好处，最起码，断粮了之后能够在外面挖到树皮草根，也许就能多撑几天。
但为什么不是别人来做这个事情？为什么不是别人来承担这个风险？凭什么要我来？王牧林相信，张晓舟没有能力去回答这些问题。没有人会因为他一番热血沸腾的话就和他一起去做这样明显对自己风险比收益大得多的事情。
时间很快就就到了中午，地下车库里拆得一片混乱，但看上去已经有了足够的材料，下午就能把它们固定在一起，用来挡住那几个洞口。
人们很快就变得饥肠辘辘，午餐时间一到，他们便丢下手里的活计，三五成群地向六楼的食堂走去。
“那些人怎么办？”董丽娟悄悄地找到了张晓舟和钱伟。她说的是那些逃进来的难民，他们加起来有十四个人，除了一个婴儿之外，全都是精壮的成年人。
他们中的一些人依然沉浸在恐惧当中，而少数的几个人则想要帮着做点什么事，以争取能够融入这个集体，但他们却插不上手，也没有人愿意让他们帮忙。
“给他们最低生活保障份量的粥，一会儿我们来决定怎么处理这个事情。”
人们很快就就注意到，张晓舟和钱伟站在了前面的讲台前，依照惯例，这是要召开全体大会表决一些事情了。这也是人们意料中的事情，毕竟，一次性进来十几个人，接纳与否，怎么处理和安置他们对于安澜大厦来说都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因为这件事情还会不会引来更多的难民？未来要怎么处理，这也是他们必须正视的问题。
江晓华快速地吃完了本就不多的稀粥，开始等待钱伟和张晓舟说话。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站出来指明管理团队在这件事情里所犯的错误。
之前他就已经当众抨击过张晓舟，但他问心无愧。
明明已经说好了要把这些人挡在外面，大家也都艰难地接受了这个决定，并且好不容易下了决心。但就因为张晓舟个人的一时冲动，便推翻了之前一切准备，把这些人放了进来。在他看来，这简直就是对于安澜大厦公约的践踏。
张晓舟把他从食品批发市场那个铺面里救了出来，对他有救命之恩，而他也完全认同张晓舟建立的这个制度，所以他更加没有办法忍受，是张晓舟本人亲自把这个制度践踏在脚下。
这个团队的确是他们主导建立起来的，但并不是他们几个人的私产，而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结果。江晓华并不否认管理团队的人在这个过程中发挥的作用，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就能以此而凌驾在其他人之上。
人们之间当然有职务和不同隶属的差别，但在人格上，所有人都应该是平等的。
如果他们今天可以因为一时的冲动而肆意改变已经确认的决议，那明天他们是不是就能因为深思熟虑而把这里变成他们少数几个人的一言堂？那后天，他们是不是就能把其他人变成他们的奴隶？
江晓华当然相信这样的事情不太可能会发生，但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他可以感觉，管理团队中的一些人对于张晓舟所创立的这个制度已经有了无视，甚至是想要把它彻底边缘化的倾向。
这绝不能容忍！
钱伟终于开口了，江晓华坐直了身体，准备听一听他要说什么，但从他口中说出的内容却让他大吃一惊。
第130节 第129章 惊爆
房间里像是投进了一颗炸弹，一下子沸腾了起来。
但却没有人直接对钱伟发问，大家都在相互打听着，想知道钱伟的这个提案究竟是怎么回事？
现在安澜团队的大多数决议其实都是提前就由管理团队的成员分别找自己手下的骨干进行沟通，把理由说通说透，等到有了大多数人的认可和支持，才真正拿到会上来表决。但因为一直在忙着准备修复那几个缺口的材料，钱伟并没有时间去专门找人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