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你说什么傻话！”老人突然重重地抽了她一个耳光。女人捂着脸呆住了，甚至忘记了哭泣。“你死了琳琳怎么办？她才五岁！”
老妇人在旁边紧紧地抱着小女孩，眼泪不断地往下流，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王牧林感觉自己的心里有个东西就像是在被人狠狠地揉着，碾碎了然后又翻过来继续碾，但他始终紧紧地闭着嘴，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我和你妈都六十多了，早就已经活够了！”老人用手轻轻地摸着女儿和外孙女的头发，竟然笑了出来。“你们能有个好归宿，我们也就放心了。”
“爸~！”女人再一次痛哭了起来，但这一次，她没有再说一起死的话了。
“好好地活下去，带着琳琳好好的活下去！”老人在她的耳边低声地说道。“不要恨里面的人！不然你就没有办法在里面生存。你还年轻，而且漂亮，这就是你最大的资本。你要尽快找到里面有权势的人，想办法嫁给他！这样你们母女俩就不会受欺负，也不会再被赶出来！一定要记住这一点！千万别随便就把自己的身子交给什么人，那样你就不值钱了！一定要是里面有权势的人，知道吗？”
“爸~！”女人心如刀绞。她从来都不能算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在高中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和父亲这样说过话。在她的眼里，父母永远都古板而又不懂得变通，无法理解自己，也难以沟通的人。把自己养大就是他们的责任，而在他们老人之后给他们送终就是自己的责任。
仅此而已。
但在这个时刻，她才感觉到，父母对自己的爱从来都不像她所理解的那样。
“快点进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老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把孙女从老伴的怀里抱出来，交在女儿手里。
“爸~妈~！”女人痛哭着。
“快点！不然就来不及了！”老人焦急地说道。
他转头对王牧林说道：“我们已经做好决定了，她们两个进去，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王牧林点点头，但却没有马上打开门，而是默默地看着他。
他明白了王牧林的意思，伸手拉起自己的老伴。
“爸~妈~！”“外公~外婆~！”“琳琳~佳嘉~！”
两个女人和一个孩子抱在一起大哭着，老人焦躁地看了看王牧林，生怕他们改变主意。
“别这样……我们又不是马上就死了……还有见面的机会，佳嘉可以带着琳琳到楼顶上去让我们看到的……走！走了！”他用力地掰开老伴的手，硬把她从女儿和孙女身边拖开。
“等一下！”另外一个声音突然从楼里传来，这让他们一下子涌起了无穷的希望，但里面却只是塞出了一个小包。“里面有点吃的，还有点种子，不多，但如果你们够幸运的话……”
女人再一次大哭了起来，希望的破灭让她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情绪，老人急忙拉着老伴向他们原先住的地方走去。那里距离安澜大厦也不过只有不到一百米。
等他们离开一段距离，刚刚从楼上赶下来的钱伟和王牧林才一起把卷帘门打开了一条缝，让母女两人进来。
完全陌生的地方，完全陌生的人，女人突然停止了哭泣，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孩子，惊慌而又恐惧地看着他们。
“你有一个好父亲，一个好母亲，别辜负他们。”王牧林说道。“跟我们走吧，清洗一下，然后给你们吃东西。”
钱伟站在他后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很久都没有叹出来。
第118节 第117章 接纳
“交给我们吧~”李雨欢和刘雪梅站在楼梯口，那对可怜的母女刚刚露面她们就迎了上去。
这样的事情当然是她们来做比较好，钱伟和王牧林都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走开了。
梁宇把看热闹的人们驱赶开，母亲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女儿，仿佛是被俘虏的囚徒。
“你叫什么？”刘雪梅用最温和的声音问道。
“刘佳嘉……”
“很好听的名字，我叫刘雪梅，我们俩是本家呢~这是李雨欢……这位小美女叫什么？”
“温小琳。”女孩怯生生地答道。
“好，我叫你佳嘉你不介意吧？”刘雪梅拉着她的手问道。“跟我们来，楼上有热水，也有吃的。小美女一定饿了，你们先吃点东西再说。”
董丽娟早就在楼上热好了两碗粥，还特意放了一点点恐龙肉在里面。但按照张晓舟的吩咐，并没有准备太多。
一方面是因为她们饥饿的肠胃未必能够适应突然吃很多东西，另外一方面，也是不想因此而造成楼内其他成员的不满。
现在大多数人都必须通过自己的努力工作去获取工分换取食物，这对母女虽然可怜，但这并不意味着就要为她们破例。今天晚上送给她们一顿晚餐应该不会有人说什么，但如果给她们的食物太过于丰富，很难说会不会有人感到不满。
刘佳嘉母女俩这些天来早已经饿的怕了，看到还散发着热气的粥，她们便本能地忘记了一切，扑倒在桌子面前，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这两个碗和勺子以后就归你们用了，你们自己要负责清洗干净，收好。弄坏或者是弄丢的话就没有了。知道吗？”董丽娟在旁边说着。她们只顾着吃，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这时候，一个东西在黑暗中呜呜地叫了几声，碰到了女孩的脚边，她被吓得叫了起来。
“别怕！”刘雪梅急忙把那条惹了祸的金毛猎犬拉开，它还不知道自己吓到人，拼命地摇着尾巴，一心只想讨点东西吃。
刘佳嘉看着它，眼泪突然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你怎么了？”李雨欢一下子慌了手脚。
“你们……你们宁愿养狗也不愿意……”刘佳嘉一直记着父亲的话，努力让自己不去恨这些人，但看到这条狗之后，她心里却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
“不是这样的，这是薛奶奶的命根子……而且它晚上都要守夜的。”刘雪梅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只能这样对她说道。
其实这条狗的口粮早已经被扣得不能再少了，可虽然如此，还是有很多人都觉得应该把它杀了吃掉。如果不是张晓舟等人为它找到了存在的价值，即使是薛奶奶再怎么闹再怎么维护，它应该也早就变成了汤锅里的肉。
它白天的时候陪着薛奶奶，每天晚上就在一楼陪着哨兵守夜。它不像其他的狗那么爱叫唤，甚至可以说是几乎不怎么叫，但外面有什么风吹早动它还是很快就能察觉到并且提醒哨兵。这样的特性在这样的环境下简直就是金不换。
如果它喜欢叫唤，为了防止它把恐龙引过来，一定早就被杀掉了。
老常和李洪对这样一个安全保卫的补充非常满意，愿意每天拿出自己的一点积分来让它多少有点东西可吃，于是它也就这么半饥半饱地活了下来。
除了有限的几个人，人们几乎不会喂它吃什么东西，但今天它还是破例得到了一些骨头。这让它天黑了之后还在厨房周围游荡，指望着还能有所收获，没想到却狠狠地刺激了刘佳嘉一下。
她用力地摇着头，再也吃不下手里的粥，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落。
在她看来刘雪梅所说的都是借口，狗怎么可能比人强？难道可以养狗看门，却没有能力接纳一对不吃多少东西的老夫妻？他们难道连狗都不如？
宠物在别的地方早就已经成了食物，安澜大厦有条件养狗，说明他们的粮食根本就没有问题。但他们却宁愿给狗吃也不愿意让自己的父母获得生存的机会。
她的心里就像是有一把火在烧着，想到父母为了让自己和女儿能够进入这里而毅然选择了离开，她就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眼泪。
李雨欢把狗带到了楼下，等她重新上来，母女俩已经不见了。
“刘姐带她们到隔壁去洗澡了。”董丽娟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道。
“那我去看看。”李雨欢急忙说道。
她们俩不可能单独住一间屋子，只能安排到目前唯一的女生宿舍。李雨欢和刘雪梅等单身女性都住在这里，所以张晓舟专门安排李雨欢和刘雪梅来给她们做清洁，顺便检查一下她们的身体状况。
这是新人加入时必须要做的事情，以前男的都是由张晓舟负责，而女的则是由刘雪梅负责。今天晚上因为光线不好，张晓舟特意让李雨欢也帮忙看看。
同情归同情，如果她们身上带有寄生虫或者是有某种传染病而带给大厦危险，张晓舟肯定会毫不留情地把她们赶出去。
真不是什么好人！
李雨欢一边走一边想，脸突然红了起来。
张晓舟交代她要检查的东西很多，甚至包括妇科病。在他低声给李雨欢说的时候，让她恨不得转身就走。
“这很重要。”张晓舟却拉住了她。“你们以后是要长期在一起生活的，很多传染病都有可能因为日常共用物品或者是接触而传染，我们现在可没有大剂量的抗生素或者是其他药品可以用在这个地方，你们一定要仔细地进行检查。”
虽然并不觉得刘佳嘉这样的女人会有什么不干净的病，但李雨欢还是只能按照张晓舟的吩咐，借着给她们照明的机会，偷偷地观察了一下几个重要的位置，甚至偷偷地闻了一下她身上的气味。
她们甚至奢侈地给了她一小块肥皂使用，洗干净之后，母女两人身上的臭味彻底没有了，也没有什么怪味。
应该没问题。
李雨欢对自己说道。
那个人真是讨厌！竟然让自己做这种事情！
“这个盆和这块布以后就归你使用了，和刚才的碗一样，丢了就没有了，一定要保管好。”刘雪梅在她们擦背的时候也进行了一番检查，而她的结论和李雨欢一样。“我们住的房间在二楼，下楼之后向左转，右边的第四间房就是了。被褥这些都是干净的，已经放好了。”
她一路上都在向刘佳嘉介绍安澜大厦的规定，希望她能够尽快忘记痛苦，融入到这个集体当中。
在她们下楼的时候，遇到了不少上楼去擦身的人们，人们以或者同情或者好奇的目光悄悄地观察着她们，让母女俩都感到很不舒服。
“来新人都是这样的。”刘雪梅安慰她们道。“过几天就好了。”
但这句话在刘佳嘉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原来你们并不是不接受新人……她并不知道刘雪梅所说的是几天以前吴工他们那最后一批。
有什么条件吗？
“你们就睡那里吧？”刘雪梅指了指专门给她们准备的沙发。
很多人其实都是直接睡在洗干净剪裁成床铺大小的地毯上，这样炎热的天气下，这样睡倒也不会着凉，但母女俩刚刚经历了这样的事情，她希望这能够让她们感觉更好一些。
“你说的张队长，他住在什么地方呢？”刘佳嘉看似不经意地问道。
“就是楼梯口正对的那一间。”刘雪梅答道。“他这个人很不错的，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去找他帮忙。”
刘佳嘉不自觉地看了房门一眼。
“晚上要上厕所的话，走廊尽头就是。尽量在第一个坑上，上完之后用旁边桶里的水冲干净，然后用盆里的水洗手。”刘雪梅继续絮絮叨叨地说着。“这是张队长规定的卫生条例。现在我们所在的这个地方很潮湿，又热，很容易有流行病。你们要是有什么不舒服，记得一定要及时找张队长看，别把小问题拖成大问题……”
好不容易等她说完，刘佳嘉才对着她点点头：“谢谢你，刘姐。”
“应该的。”刘雪梅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其实你们家的事情我们大家都很难过。但现在这个世道，真的是没有办法……”
她也知道，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不可能简简单单因为她的几句话而就被淡忘，但对于这对母女的同情让她忍不住想要说点什么。
就在这样一个人说一个人听的过程里，同屋的其他单身女性也都一一洗完脸擦完身回来。大家都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面对刚刚经历了一次痛苦离别的女人应该说什么。
房间里人多了，反倒安静了下来。
“睡吧。”作为室长的刘雪梅最后说道。
小女孩早已经睡着了，刘佳嘉却怎么也睡不着。
父亲和母亲临别时的样子就像是针一样一直在扎着她的心，就像是一直在她的心头放血。
痛彻心扉。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与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分别会有这么痛苦。老公死的时候她也很伤心，但那毕竟不是发生在她眼前。而现在，她却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父母就这样，为了她们母女的安全而主动离开了她们。
她终于做出了决定。
她悄悄地爬了起来，把女儿在床上放好，然后轻轻地打开了门。
“嗯？”刘雪梅在自己的床铺上迷迷糊糊地说道。“谁啊？”
“刘姐，我上个厕所。”刘佳嘉低声地说道。
走廊上已经没有人了，变得很安静。
因为没有电，人们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早睡早起的生活。
她迟疑了一下，让自己的眼睛适应这样的黑暗，然后摸索着向楼梯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