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派出所里的急救包只能治疗简单的外伤，而且数量有限，对于那些伤势比较重的伤员完全无能为力，在副所长再一次送伤员过来的时候，老常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送医院？”
“医院？”副所长苦笑了一下。“先把今天晚上应付过去吧！”
“刘副，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
“黑灯瞎火的，我也说不清楚，但愿是我想多了。”副所长摇摇头。“老常，你去把枪都取出来。”
“枪！？”老常吓了一跳。“刘副，这是违反纪律的！”
“有什么事情我负责，快去把枪都取出来。”
弘昌路派出所编制不大，因此只配了十二把被戏称为“小转轮”的9mm国产警用左轮手*枪，子弹也不多，而且还有一半是橡皮弹。
这时候已经有被咬伤的人逃到这里，事情渐渐变得明朗了起来，有些巨大而又恐怖的动物正在城市里活动，四处伤人。这样的事情按照正常程序只有特警队才有处理的能力，但问题是，现在电话打不通，对讲机也收不到信号。
副所长给所有警察和几个在场的协警都发了一把，每人配了十二发金属弹。
“枪发给你们不是让你们用来对付群众的。”每一次从外面回来，副所长的脸色都变得更难看一点。“外面很有可能已经发生了很严重的情况！人民群众的生命安全正在面对严重的威胁！我不强迫你们，但拿了这把枪，就要尽到警察的责任！”
他们最后一次出去，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
老常带着剩下的两个协警在派出所里维持秩序，急救包里的东西早就已经用完，只能尽可能找一些替代品来给它们止血。
“它们也许是跟着那些被咬的人来的，也许是嗅着血腥味来的，我不知道，反正三点多的时候，它们突然就冲了进来。”老常不愿多谈当时发生的事情，但张晓舟完全可以通过自己之前所看到的东西猜测出大部分的事实。
“我们在黑暗中乱跑，看到单元门开着就跑了进来。”旁边一个脸上有一条新疤痕的男子说道。“有一条恐龙从二楼的窗户里跳了进来，老常和我把枪里的子弹都打光了才把它赶出去，后来我们就把二楼堵起来了。三楼的窗户小，又高，它们跳不进来。”
这时候钱伟带着另一个单元的幸存者上来了，张晓舟于是开始向他们详细地说起自己今天早上的经历。
一开始还有人插嘴问话，但渐渐地，所有人都沉默了。
其实他们早已经知道了真相，这幢楼虽然只有六层，但站在楼顶也能看到远处的情况。四周本来应该有的那些建筑物全都不见了，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一大片无边无际的绿色海洋。他们早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只不过，没有人愿意进行这样的猜测。
“你说城市的边缘突然就变成了原始森林？”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摇着头问道。“这根本就不可能！”
“事实如此。”张晓舟对他说道。
所有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张晓舟带来的消息让他们一下子失去了所有的希望，片刻之后，几个女人开始小声地哭了起来。
“我们得从长计议。”张晓舟对老常和钱伟说道。经过他的观察，这一老一青的组合是这个小团体的主心骨。
钱伟更主动，更有行动力，但却太年轻，而老常有着警察的身份和目前最强大的火力，看上去却有些颓唐。
“你有什么建议？”钱伟马上问道。
“先把所有的太阳能热水器的阀门关好，按照计划用水。”张晓舟说道。“节省一点的话，这些水应该够我们喝很长时间。”
老常和钱伟都点了点头。
“然后是吃的。”张晓舟说道。“我们得把所有事物都集中起来，统一分配。每个人每天的量要算好，不能多吃，也不能浪费。”
钱伟的眉头皱了起来：“我倒是无所谓，家里还有两袋米和一些吃的可以匀出来，但其他人……”
“现在已经不是以前了。”张晓舟说道。“大家如果想活下去，就必须尽快适应改变，如果还抱着之前的想法，那根本就活不下来。”
老常沉默着，似乎是在考虑他的话，而钱伟则点了点头。
“都忘了问你了，你是干什么的？”他笑着说道。“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公务员吧？”
张晓舟知道这是决定自己在队伍中未来地位的时候了，他摇了摇头。“我不是公务员，我是搞科研的，今年刚刚升了副研究员，相当于副教授。”
老常和钱伟一下子对他肃然起敬，不管专家教授的含金量开始变得有多低，在普通的老百姓眼里，他们仍然代表着知识和权威。在这样突然发生了众人所不能理解的情况时，他的形象就越发崇高了起来。
“那我们现在就去把吃的东西都集中起来。”钱伟马上说道。
这时候，旁边负责瞭望的一个年轻人突然叫了起来：“又有人过来了！”
第8节 第8章 自私
那是一个中年人，他穿着一件军绿色的T恤，小心翼翼地沿着街道侧面的绿化带向他们这边走过来，但他却看不到在距离他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两头墨绿色的恐龙正在撕扯着地上一具残缺的尸骨。
张晓舟的心一下子就凉了，道路两旁几乎看不到什么可以躲避的地方，如果他被恐龙发现，唯一的结果就是死亡！
他似乎看到了不久前的自己。
“喂！危险！”他忍不住大声地叫了起来，这样的声音马上引起了那两头恐龙的注意，它们抬起头，好奇地看着孙阳他们，但它们明显是知道不可能攻击到它们，仅仅是站在原地咕咕叫了几声。
但那个走过来的人却根本就没有听到张晓舟的声音，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边有人在用力地挥着手，眼睛一直紧张地看着街道周边的情况。
很显然，他的目的地也是派出所。
“喂！不要过来！这边危险！”大家一起用力地挥着手叫了起来，那个人终于看到了他们，但他却显然并没有听清楚他们在叫什么，他对着他们招了招手，反而加快了向这边走的速度。
“不要过来！”张晓舟一边喊一边回头望着那两头恐龙，它们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楼顶上的人吸引住了，其中一头偏着脑袋看着它们，似乎是在思考他们大声叫喊的意义。
但另外一头却开始向前走，似乎是注意到了什么。
“不行！我们要一起喊，不然他听不清楚！”张晓舟焦急地说道。“我喊一二，大家一起喊危险，不要过来！”
“好！”钱伟说道。
但已经来不及了，那个人和恐龙的距离已经不到一百米，他还没有看到恐龙，而它们已经发现了他！
攻击在那一瞬间就开始了。
两条恐龙从缓慢行走到全速狂奔仅仅用了几秒钟时间，它们的爪子在泊油路面上跑起来飞快，而且几乎没有什么声音。
“快跑！”张晓舟急忙大声地叫道，这种时候，已经来不及再说什么复杂的内容了。
“快跑！快跑！”所有人的声音一起叫道，那个男子的脚步终于停下了，应该是听到了他们的话，但他还是有些犹豫，因为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就在这时，一条墨绿色的恐龙突然绕过一个报刊亭，以极快的速度向他冲了过来。
男子吓得转头就跑，但却在地上拌了一下，踉跄了几步，但即使是没有这一下，他的命运其实也早就注定了。
人类脆弱的肉体在经历了上百万年进化才衍变出来的终极猎食者面前显得不堪一击，站在天台上，张晓舟他们只看到两道墨绿色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从街面上掠过，那个人在奔跑中被恐龙抓了一下，马上就失去平衡摔了出去，一条恐龙高高跳起，落在他的身上咬住脑袋用力一甩，他便彻底不动了。
张晓舟感觉自己浑身的寒毛都立了起来，温暖的阳光下，却有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从每一个毛孔渗了进来，让他几乎连呼吸都忘记了。
“咯咯咯~”那条恐龙站在那个男子的身上，高昂着头对着空中的大叫了几声，从旁边的巷子和派出所的院子里便又有四条大小不一的墨绿色恐龙跑了出来。
它们一拥而上，距离那么远，本来应该听不到任何声音，但张晓舟却感觉自己好像听到了它们撕扯肌肉，啃咬骨头的声音。正午炽烈的阳光下，新撕下来的血肉在它们长长的口器中间反射出刺眼的猩红，张晓舟终于忍不住扑到旁边的下水管那里吐了起来。
但他胃里本就不多的东西早已经在之前就吐得干干净净，几分钟后，他终于缓过神来。
“我们必须想想办法！”他对钱伟他们说道。
“有什么办法？”老常摇了摇头，或许是在短短的时间里已经看过了太多这样的惨剧，他看上去有气无力，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我们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
“一定会有办法的！”张晓舟说道，他看了看周围的人，大声地告诉他们。“这不仅仅是为了不在让人过来送死，也是为了让那些恐龙离开！你们想想，如果它们在这里一直都能守株待兔不断有落单的人送上门来，那它们还会离开吗？我们手上的东西能吃多久？到所有东西都吃完，我们怎么办？”
他的话终于让人们惊醒了起来，好几个人都站起来，但他们却很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床单！或者被套！要浅色的，还有颜料！”
他们很容易就找到了七八条床单，但他们却找不到足够多的颜料或者是油漆，这幢楼里就没有几个爱写书法的人，也没有人在装修房子，正当张晓舟考虑着是不是弄点什么深色的东西融在水里当墨水用的时候，一直在旁边看他们瞎忙的大姐开口了：“还是拆几件红色的衣服或者是被子吧，我来把它们缝起来。”
红色的床单再好找不过了，401的那家人是一对新婚夫妇，他们的床上用品几乎都是大红色，大家一起动手，把它们剪成一条条巴掌宽的布条，然后在浅色床单上缝成了“恐龙！危险！”这些个字，又用布带把它们固定在了六楼的窗户下面。
整整挂了一圈。
每一个字都有一米多高将近一米宽，即使是在很远的地方应该也能看到。
“这真的会有用吗？”之前在窗口迎张晓舟进来的老王怀疑地说道。
“一定会有用的！”钱伟等年轻人却很兴奋。“这么大的字，远远的就能看到了。”
虽然只是很简单的一件事，却解决了一个让他们很头疼的问题，大家一下子都变得士气高涨了起来。
“我们得把能吃的东西集中起来！”张晓舟又一次对他们说道。
这是之前就讨论过的事情，在眼前的情况下，集中管理才能保证坚持更长的时间。
但刚刚开始动手，住在503的张元康却表示了强烈的反对，他也不开防盗门，隔着防盗门说道：“凭什么？我们收容你们进来避难就已经仁至义尽了，还要我们把吃的东西拿出来给你们？那我们吃什么？休想！”
“张元康，你说什么？”钱伟大声地说道。“都这种时候你还说这些？”
“就是这种时候才要说清楚！钱伟，你要当好人，那你去当好了，但别把我拉进去！”张元康大声地说道，随即呯地一声把门锁了起来。
钱伟愤怒地用力踢着他的门，另外几个年轻人也一起大声地骂了起来。
片刻之后，门打开了，但大家都愣住了。
张元康一手拿着菜刀，另一只手拿着一把斧子。
“谁要闹？来啊！”他满眼血红地叫道。“大不了一命换一命！来啊！”
他的老婆和儿子都怯生生地躲在他身后，张晓舟叹了一口气，轻轻拉了钱伟一下。“算了，别勉强。”
防盗门又重重地关上了，钱伟站在门口生了半天的闷气，终于咬咬牙下了楼。
但他们的肺马上就被气炸了，下面403和404的门都被人撬开了，厨房和冰箱里的东西早已经被洗劫一空。
“一定是他！”钱伟愤怒地说道。之前听张晓舟说情况的时候张元康还在，但等到他们忙着找材料做字幅的时候，他却不见了。原来竟然是在偷偷地做这种事情！
钱伟几个箭步冲了回去，狠狠地一脚踢在防盗门上。“张元康，你别太过份了！你这算什么？”
“给老子滚蛋！”张元康在门里面叫道。“当你的好人去啊！像个泼妇一样堵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把你偷的东西交出来！”
“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快点给我滚蛋！”
钱伟狠狠地又是一脚踹在他家的防盗门上，但这一次张元康没有再出来，只是在房子里面骂个不停。
几个年轻人跑到天台上把老常叫了下来。
“老常！你怎么说？”钱伟气冲冲地说道。
他没办法不生气，因为情况一点儿都不乐观。
整幢楼一共只有二十四户，但这幢楼本来也没有住满，将近三分之一的房子都空着。现在二楼以下都用乱七八糟的家具堵住防止恐龙上来，一下子八户人家的东西没法利用了，他们只能动三楼以上那些房子的脑筋。
但三楼以上有人住的本来就只有十一家，还有四户年轻人住的房子除了一点零食和方便面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可吃的东西。除了钱伟单位上过年时发的米和油还在，其他几个租房子住的年轻人平时都是在外面胡乱吃一点东西再回家，家里现存的东西还不够他们自己一顿吃的。
张元康在大家忙着制作那几个字幅的时候，把楼下403、404的东西洗劫一空。而这两家人，据钱伟所知以前都是开火做饭的，这样一算，就他们三家人存的东西，也许比他们在其他人家能找出来的东西都多！
“如果他只是占着自己家的东西不拿出也就算了，现在他们一家人就占了整幢楼一半的东西！这怎么行！”最令他愤怒的是，张元康所做的这一切都是在大家忙着制作字幅救人的时候干的，这简直就是在背后捅刀子！
“一定要让他们把东西交出来！”其他年轻人也叫了起来，虽然刚才被张元康的样子吓了一跳，但现在几乎所有幸存者都来了，他们不相信张元康还敢真冲出来把他们给砍了。
老常看了看义愤填膺的人们，心里多多少少有点谱了。
这幢房子虽然就在派出所旁边，但却不是他负责的区域，他对这里的住户一点儿也不熟悉，这个张元康是什么来头什么背景他一点儿也不清楚。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张元康确实是过份了，惹了众怒，他不相信张元康还真的硬顶着不把东西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