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那些对于她和董丽娟打击报复的流言也就算了，硬生生把她和钱伟扯在一起，这样的话对于她这样一个寡妇来说，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是非常恶毒的事情了。
但她偏偏还没有办法去辩白，这样的事情从来都是清者自清，难道她还能见到一个人就告诉他们自己和钱伟是清白的？
她甚至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拿去和张晓舟说，只能把它憋在心里。
“那么，调查的结果应该没有问题了？”裁决庭临时推选出来的负责人江晓华说道。“大家觉得还有没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有没有什么要进一步调查的地方？”
没有人回答。
事情本身并不复杂，无论是之前那天大家工作的情况，刘雪梅和董丽娟打分的情况，还是今天早上这件事情的经过，都有目击者。虽然一两个人说出来的东西有可能存在偏差或者是个人的观感在里面，但他们差不多问了将近三四十人，应该说，对于整个事情的经过已经有了充分的了解。
打击报复？这个没办法说，按照调查的结果，那三个女人以前做事就不勤快，很难说刘雪梅和董丽娟在给她们打上“不合格”的评分时有没有额外的考虑在里面，但单单就这件事来说，给她们打不合格并没有明显的问题，也是身为管理者的刘雪梅和董丽娟的权力。
而他们在调查中也打听过这几个人之前的表现。男人们的表现大概在及格线以上，但这三个女人，真的只能说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类型。
有好处的时候一定要争，吃苦受累的时候多半要躲，这样的人即使是在以前的世界也算不上好人，但你要说她是坏人，那倒也真的算不上。在某些时候她们也挺热心的……但那多半都不是干正事的时候。
但梁宇给她们安上的罪名却都不简单，聚众闹事，打架，破坏公物，诽谤，浪费粮食，单独一条在现在这是时候都不是小事，更何况，她们还是和管理团队一方发生的冲突。
“那我们来议一议对他们的处理方案吧？”江晓华说道。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刘雪梅，她既是受害者，又是管理团队的一员，她的态度某种意义上也代表了管理者们的意见。
但刘雪梅却一直没有开口。
“这件事情上，他们几个有错这是毋庸置疑的了。”江晓华只能又先开了口。“按照公约，处理的办法无非就是扣减口粮、惩罚性的强制劳动、关禁闭。”
“还有流放和死刑。”裁决庭中的一名年轻人说道。他本身和这几个女人没什么仇怨，但他的好朋友在试图制止她们的时候被抓伤了，而且还是在脸上……他也是安保部的固定成员之一，这样的伤势让他看了都心有余悸。这件事要是轻描淡写过去了，以后他们还怎么做事？谁不高兴了都能对他们想打就打，想抓就抓，那怎么行？
另外一个中年女子马上就说道。“就这点小事，扯那些没有的干什么？”
她和其中一个女人是邻居，当初到安澜团队来的时候，也是几家人一起过来的，关系虽然不能说多好，可也算得上是自己人了。她之前倒是没有看到这个事情的经过，只是听了一些传言，对于刘雪梅她们和管理团队没报什么好想法，可确确实实参与了调查之后，她也只能承认，这件事情上，还真没有办法挑出什么问题来。在她的想法里，批评教育，让她们当众给刘雪梅和董丽娟道歉，再象征性地关几天或者是罚她们干点活，事情也就可以了。既教育了大家，又起到了惩罚和警告的作用。
“张姐，你这是开玩笑吧？”她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之前那个年轻人被气乐了。“这个事情影响这么坏，现在大家都等着看结果，就这么不疼不痒地处理一下，那要我们这些人干什么？”
“什么不疼不痒？她们杀人了？放火了？打伤人了？”
“被她们抓伤的不算伤？被烫的不算伤？”年轻人马上就抓住了她话里的漏洞。“这件事很清楚了，故意闹事，暴力抗法，再加上恶意中伤和诽谤，这样的人就是害群之马！留在团队里就是定时炸弹！必须清理出去！”
“小赵，你这话有点过火了啊。”裁决庭里年纪最大的男子说道。“谁没有个一时想不开的时候？她们都是没什么文化，也没什么修养的人，以前遇到事情的时候这么闹惯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照章办事的概念。你说他们犯了错，这我同意，可你要说他们是故意，这我可不同意！严惩一下没问题，也是应该的，可你说什么把她们清理出去，现在外面是什么情况你不知道？那和把他们杀了有什么区别？她们是有错，可没错到死罪的份上。”
“合着没文化没修养闹惯了还是免死金牌了？”小赵却不甘示弱。“什么叫不是故意的？哪个做错了事的会说自己是故意的？哪个犯罪分子不说自己不懂法？你说她们不懂这些？我看她们懂得很！外面是什么情况谁不知道？恐龙就在外面转悠，谁不知道？我们个个都拼命努力想把事情做好，想让我们这个团队发展壮大，可她们呢？可明明知道已经是这种情况了，还偷奸耍滑，还撒泼闹事？就是因为没人管这种事情，没人打醒她们，让她们以为自己还能像以前一样想怎么撒野就怎么撒野！以前没人愿意管这些事情，把她们惯出来了，谁都拿她们没辙。现在已经是什么时候了，还要惯着她们？”
他的话在比较年轻的人里面引发了共鸣，但年纪大一点的人听起来却很刺耳。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她们几个怎么处理这么简单了！而是我们这个队伍里大家怎么想的问题了！”小赵继续说道。“张队长他们每天都在说，外面已经成了什么样子，我们大家面临什么样的危险，可我看啊，我们这个队伍里面还有很多人跟她们一样，根本还不清醒！还以为什么都可以像以前一样！现在这个世道，不把这种歪风邪气扭转过来，搞不好就是我们所有人都陪着他们一起死！你们觉得没什么，说明你们的想法和他们一样！就是因为很多人都有你们这样的想法，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恐怖，所以我们才要用最重的惩罚，让大家清醒过来！”
“说得好像你懂一样……”张姐的口才远远没有他好，骂街的话，十个小赵也不是一个张姐的对手，但在这种场合下辩论，讲道理，一百个张姐也不是一个小赵的对手。
“我当然知道！”小赵摇了摇头。“所有人挤在一起，没法睡觉，只能轮流坐下来休息。不见天日，没有时间概念，每一分钟都在苦熬。每一次吃东西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那些东西就在你不远的地方跑来跑去，暴龙和你就只有一墙之隔，你根本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死掉。你们根本就没有经历过，当然什么都不懂……”
这时候人们才想起他是从食品批发市场被救回来的那些人之一，人们都听说他们十几个人在一间小小的店铺里被困了好多天，但是他们很少谈起那时候的遭遇，也很少有人会问起他们那段时间的事情。
反对者在这个问题上彻底没有道理可讲了，但他们很快又找到了另外一个理由。“他们有错，他们家的小孩和老人有什么错？你坚持把他们流放，那准备把小孩和老人怎么办？留着他们？还是一起赶出去？”
“当然是……”小赵却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从当前这个世界的实际出发，如果真的决定把这三对夫妻流放，那他们的家人也必须得一起赶出去。否则的话，一旦他们对此怀恨并且伺机报复，以他们现在的条件，根本就没有能力去对他们实时监控。他们会有无数的机会对团队造成重大的损失。
但他们毕竟在这件事情上没有犯任何错……让他们承担这样重的连带责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出来：“从团队的安全考虑，当然必须把他们一起流放出去。”
“那就是判他们三家全家死刑了？”之前的男子冷笑了起来。“他们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遭受这么重的惩罚？让三个家庭因为这件事情而全家死光，你的良心过得去吗？”
小赵沉默了。
他当然可以说，流放他们并不意味着死亡，他们还可以找到别的生路。也许被别的团队收留。但他觉得，没有必要做这样的诡辩。他们的粮食都已经交到了安澜团队手里，没有办法也没有可能再还给他们，带着老人和孩子，有什么团队会接纳他们？他们又靠什么活下去？
死亡几乎是唯一的可能。
这个团队最好的地方就是人们的良知还没有因为外部世界的恐怖而沦丧，人们在这里还能找回过去生活的影子。
但它最坏的地方也恰恰如此。
如果是在别的地方，人们做出这样的选择也许根本不必承受任何道德上的指责，但在这里，人们还没有办法冷酷地做出这样的决定。
但他仍然坚持认为，正是因为这个惩罚的后果非常严重，才更能让剩下的人真正醒悟过来。
他们的不幸，正是为了让其他人不要再遭受这样的不幸。
“我们来表决吧。”江晓华于是说道。“现在是两种意见，张姐你们认为让他们当众道歉，认罪，并且接受关禁闭和劳教，对吗？”
“对，具体处罚多少天我们可以再讨论，但我认为这已经很足够了。”
“小赵，你还是认为应该对他们三家都处以流放？”
他沉默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
“还有其他意见吗？”江晓华问道。“没有？那我们开始表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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状态不佳，今天只有这一更了：~~~~~~
第101节 第100章 心贼难去
“所以，这就是裁决庭最后的结果了？”张晓舟看着江晓华递过来的那张纸，不带一点儿情绪地问道。
这让江晓华略微有些紧张。“是的，张队长。”
如果完全按照公约来行事，其实裁决庭的结果应该是直接在全体成员大会上公布的。但不管怎么说，这个事情闹得这么大，又和管理团队发生了直接关系，这让江晓华觉得还是应该提前来报备一下。
“结果是什么？”刚好有事情来找张晓舟的钱伟看到张晓舟已经看完，并且把那张纸放在了桌子上，随手便把它拿了过来。
“监禁20天？强制劳动20个班次？”他的声音一下子就大了起来。“有没有搞错！”
“钱伟！”张晓舟低声地说道。
门虽然关着，可这些房间本身的隔音效果就不怎么好，他这么大的声音，简直就是在提前公布结果了。
“你们是怎么回事！”钱伟自知失言，但他的情绪却越发不好了。“不是告诉过你们一定要从严从重了？你们都听不懂人话是吧？”
他的愤怒是完全有理由的。
在这个事情里，除了刘雪梅和董丽娟之外，最大的受害者就是他。
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各方面条件都不差，却硬生生被人说和一个四十来岁的大姐有一腿，还说的有鼻子有眼就像是被人抓奸在床一样。这它玛谁能忍？
本来他和刘雪梅的关系还算是不错的，这个幺蛾子的事情一出，两人见面的时候都感觉尴尬透了。刘雪梅再一次找上张晓舟表示要辞去后勤保障部部长的职务，张晓舟反复劝了她几次，但她已经被这个时候伤透了心，说什么都不肯再干下去了。
张晓舟只能把董丽娟暂时提上来，副部长的职务暂时空缺。
这样的结果进一步加剧了钱伟心里的愤怒，但现在，放在他面前的处罚结果竟然是这个？！这让他心里的那口气怎么咽得下去？
江晓华的脸色一下子有些难看了，钱伟是副队长没错，可这样的话也有点太不好听了。道理上来说，他在安澜大厦已经是二号人物，可从公约上说，每个人都是平等的，管理团队也不过是被大家推选出来为大家服务，带领大家战胜当前困难的人，人格上，大家都是平等的。
“钱副队长，这是大家的决定，我只是作为临时负责人来向你们通报。”他有些硬邦邦地说道。但他并不是那么倔的人，说完这句话后觉得是不是有点过份了，于是又补充道：“这个决议已经获得了裁决庭里启七名成员表决通过，我也没有办法改变。”
钱伟眉毛一竖就想骂人，张晓舟连忙拉了他一把，才让他把话收在了肚子里。
“刘姐也支持这个决定？”张晓舟却问道。
江晓华急忙点了点头：“要不是她出来表态支持，也不会有七票表决通过这个决议。”
这让钱伟没话讲了，在这个事情里受害最严重的人都是这个意见，那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刘姐这个人……真是……”他重重地敲了一下桌子，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她这种在钱伟看来完全是滥好人的做法。
“那好吧，晚饭的时候请你就按照这个结果公布，但如果你有时间的话，待会抽个时间，我们来看看怎么宣布结果比较好。”
江晓华恨不得马上就离开，急忙说道：“好，没问题！那你们先忙吧！”
“张晓舟，这样可不行！”等他离开，钱伟马上就说道。
“为什么我们不听听刘姐她自己怎么说呢？”张晓舟却说道。“看看几个部长有没有时间，我们开个短会来讨论一下这个事情。”
“好，那我现在就去叫人！”钱伟马上就出去了。
张晓舟坐在房间里，把江晓华留下的那份文件又看了一遍。
这个人的脾气软了一点，但做事情倒是比较有章法，在文件里，清楚地写明了裁决庭调查的过程，取得的主要证据和重要的讨论过程，他小心地隐去了证人的名字和讨论过程中发表意见的人的名字，这样一来，既能说明问题，又不容易造成内部矛盾，让被裁决庭审判的人记恨其中的某个人。
对于有罪与否的讨论几乎没有什么争议，全票通过。但对于应该如何惩罚，却有着大量的讨论甚至是辩论的过程。记录中明显地有两种完全不同的意见，在张晓舟看来，这应该也代表了当前团队中的两种态度。
两种态度却都不是他所希望看到的。
事实上，在早上的那阵子气头过去之后，他便开始反思自己，反思管理团队在这个过程中是不是有什么错误。
新的政策出台，必然会有人赞同有人反对，这是他们早已经预料到的，梁宇的态度也很明确，就是要打击一批刺头，让他们变成负面典型，雷厉风行地把这个事情推行下去。某种意义上来说，今天早上所发生的事情应该是正中他的下怀。
但他们对这个事情的判断却出现了问题。他们预料到可能有人会站出来反对，无论是劳工部还是物资保障部其实都有一定的准备，至少张晓舟知道梁宇、李建业和刘玉成他们已经准备好了一套道理，准备在有人闹事的时候拿出来公诸于众。
但却没有人预料到，反对者选择的会是这样的做法，这样的地点，对象又是在他们看来根本就不会被针对的人。
他们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但这样的事情真的预料不到吗？
张晓舟摇了摇头。这种做法其实在以前的世界再常见不过，因为缺乏对于法律和正常途径的信任，维权成本太高，国人早已经习惯了用这种办法来快速而又直接地维护自己合理或者是不合理的诉求。就算是没有这样做过的人，在每天的新闻报道中无数次地看到有人这样做并且成功引起了有关单位的注意，成功地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心里多多少少早就已经把这认为是理所当然。
但为什么他们就没有人想到会有人这么做呢？
人们的思维总是习惯性地按照自己几十年来已经形成的定势在运行，张晓舟对此感到很无力，但他知道，要改变这样的现象，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闹事的这些人就不用说了，作为受害者的刘雪梅和董丽娟其实思维模式也还停留在以前，如果她们能够真正认识到现在这个世界和以前的不同，如果她们能够站在管理者的角度而不是普通一员的解读考虑，在那三个人第一次闹事之后她们就应该意识到存在问题，及时告诉管理团队的人。那时候无论是单独对那三个女人进行说服教育谋求她们的理解，或者是干脆做好她们闹事的准备，结果都不会弄得这么难看。
即便是没有想到这一点，在她们闹上门之后，不要在那个地方针尖对麦芒地和她们大吵大闹，把她们叫到张晓舟这里来处理，或者是干脆不理她们，把这个事情冷处理，甚至是直接丢给安保部的人来处理，结果也许都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问题当然是出在这三个女人和她们的老公身上，但如果刘雪梅和董丽娟能够有更妥当的处理方法，事情也许就不会闹得这么大，闹到众人皆知，没有办法低调处理。
还有安保部的人，虽然老常和李洪都可以说是专业的执法者，但他们的思维同样还停留在以前，对于这样的事情同样习惯性地束手束脚不敢处理，甚至可以说是习惯性地想要把它推出去，等着别人来处理。否则的话，在事情彻底闹大之前就把闹事的双方分开隔离起来，事情同样不会闹到现在这个样子。
所有人都在最不恰当的时间选择了最不恰当的处理方法，即使是张晓舟自己也是如此。
现在回想起来，他们完全可以用更温和的手段来处理当时的困局，但因为心中一时的不平和愤怒，就连他自己也选择了简单粗暴，但却难以收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破山中贼易，去心中贼难。
其实他很怕裁决庭的人们在钱伟等人的压迫之下，真的做出流放，甚至是更严重的惩罚。
那样的话，按照公约必须要由全体大会来表决通过，无形当中，这是在逼迫人们在管理团队和普通成员之间站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