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好！那我们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络腮胡说道。“张队长，我相信你的魄力和眼光，这事情本来就是你们先提出来的，里面有什么门道你最清楚！有你在，一定不会有问题的！”
“抱歉，我说了不算，要听大家的意见。”张晓舟对他们说道。
好说歹说，他们终于起身离开。
“张队长……”络腮胡在离开之前低声地张晓舟说道。“这件事情你如果做成了，在城北这些团队里的威望肯定就建立起来了。到时候你要做什么事情不可以？别人我不敢保证，但我绝对挺你！我手下二十几个兄弟，绝对以你马首是瞻！”
张晓舟看着他，微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等你好消息了！”络腮胡拍了拍他的肩膀，弯腰走了出去。
第71节 第71章 表决
“我不同意！”钱伟直截了当地说道。“那个人是什么样的秉性你应该也很清楚了，面对危险他会毫不犹豫地出卖我们！和这样的人合作，根本就是火中取栗！”
“我知道。”张晓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络腮胡等人说的话很多人都听到了，张晓舟给出的回答也同样传到了每一个人耳朵里。在他们离开之后，几乎整幢房子里的人们都开始讨论这个事情，即便是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张晓舟也能够听到隔壁房间人们的争论。
大部分人都在说着那天络腮胡和他的手下第一个抛下张晓舟他们抢先离开的事情，许多人都在讲述那两辆跟着他们提前离开却在半路遇上了暴龙的车子。有些人甚至脑补出了无数的细节，暴龙如何出现，车子怎样在惊恐当中撞到路边，爆胎，车上的人在绝望中试图逃回车队，却在所有人面前被暴龙撕碎。
几乎所有有投票资格的成员都经历过那天的事情，即便有少量的妇女没有经历那个过程，但在人们一次次的叙述中，她们也完全可以脑补出当时的情况。
为什么要再去冒险呢？更何况，还是跟着这样一个没有任何信誉的团队？
而另外一种更加普遍的看法则是：“我们现在的粮食应该够支持到第一批玉米收获了吧？为什么还要去冒险？”
张晓舟不得不向人们解释自己的理由——如果不以身作则吸收更多的人进入安澜大厦，带动其他团队吸纳更多人，把不久之后的饥荒和很可能发生的抢劫潮提前遏制住，他们在这里就永远没有真正的安全可言。
这样的堡垒对于动物来说也许是不可逾越的，但对于人类来说，也许要真正攻进来很困难，要造成破坏却非常简单。
张晓舟自己就可以想到无数种不需要花费多少时间和资源就能做的事情，眼下他能够看到的任何一个聚落都异常的脆弱，也许沐东村、国土资源学校和康华医院这样的地方能够例外，但眼下，他们远远达不到那样的水平。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的尝试是徒劳的，以这样的理由说服人们接纳更多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说服力，人们或许可以接受因为缺乏劳动力，因为要有更强大的保护自己的武力这样的理由接纳新人，但张晓舟现在所提出的理由他们却不以为然。
“张队长，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你根本就不可能让所有人都有东西吃！就算是我们接纳了一百人两百人，甚至三百人，可对于多达上千甚至更多的总量来说，这样的数量又有什么用？”一名在行动组中颇有威望的队员甚至单独找到了张晓舟和钱伟。“我们的粮食应该用在更有价值的地方。我这样说你也许会觉得我很残忍，但现在这个世界，容不得我们再有妇人之仁。我们接下来应该尽可能吸纳那些战斗力强大的小团队或者是个人，充实我们自保的能力，同时进一步加固我们这幢建筑物。而不是像你所说的这样尽可能吸纳更多人把危险降低。我们的土地只能养活这么多人，想要让所有人都活下来，这根本是不可能的。饥荒根本就无法避免，吸纳更多没有价值的人只会让我们变得虚弱，让我们没有办法坚持得比别人更久。”
“如果那些人因为饥荒而陷入绝望，开始抢劫我们，那怎么办？”张晓舟问道。
“他们不可能一开始就抢劫我们。”这个人冷静地说道。“他们肯定会首先对那些有粮食的小团队动手，最后才会是我们这样人手众多的地方。在这个过程中，他们要么轻松地获得更多的粮食，要么付出一定的代价之后获得粮食，不管具体的情况会是什么样子，在这个过程中，必然会消耗掉他们的锐气和力量，也消耗掉很多没办法适应这个世界的人，他们也必然会获得足够他们渡过这个难关的粮食。在那之后，能够活下来的人才是值得我们投资的对象。”
张晓舟摇了摇头，他不知道这种想法有多大的市场，但这样的想法在他看来是极度危险的：“那时候活下来的人都只是野兽，人们会因为残酷的现实和你所推崇的这个淘汰过程而变得充满仇恨，你希望看到那样的未来？你会安心地信任经历过抢劫和仇杀的人与我们合作？”
“你一直都说我们没有弄清楚现实，没有把思想扭转过来，张队长，其实真正没弄明白的人是你。这已经不是我们所熟悉的那个世界了，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残酷的，你再怎么努力，也不会把它变得温情脉脉。我很钦佩你所做出的一切努力，也很钦佩你这个人，但你难道不觉得，你的努力中，有很大一部分都被人无视，被挥霍掉了吗？你禅精竭虑地努力让每个人有更好的生活，但他们真的感激你吗？”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他们只觉得自己的工作量太大，只觉得自己付出的太多，只觉得一切可以变得更好，只想要得更多！你让我们这个团队里的人变成了温室里的花朵，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个世界残酷的真实！为了让他们乐于付出，你甚至不得不弄出一个不伦不类的投票表决体系。但其实，你只要让他们经历一次真正的危险和痛苦，让他们看到这个世界真正残酷的一面，他们就不会再有任何抱怨，也不会再像现在这样拖沓。你害怕人们变成野兽？我的看法恰恰相反。每个人都应该变成野兽，都应该变成狼！我们必须成为一群狼，而不是一群羊！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在这个世界上生存，没有足够的觉悟，无法适应的人，根本就不应该活下去！”
张晓舟看着他的双眼，他的目光很坚定，这说明他的这番话并不是突发奇想，而是经过了认真的思考和总结。
这样的人不可能简单的用语言说服。
“我记得你有父母，有妻子，有个儿子？”张晓舟说道。“你也许是狼，但他们怎么办？如果被淘汰掉的是他们，你怎么办？”
“我正在努力让他们变成狼。”这个人却答道。“即便身体上不能变成狼，思想上也一定要变成狼。这样，即使是面临残酷的淘汰，我相信他们也能和我一起撑到最后。”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钱伟在这个人离开之后说道。
张晓舟无奈地看着他。
“我会支持你的任何决定，张晓舟，但我认为他在某些方面是对的！我们必须要做出改变，不能再像现在这个样子！”
张晓舟只感到极度的疲惫，大家都是成年人，这就意味着，他们不会简单地被别人的思想干扰和说服。他一直以为自己说服钱伟接受了自己的计划，但现在他才知道，其实钱伟也有自己的想法。也许其中很大一部分和他存在着巨大的分歧。
但他已经太累了，不想再一次次地重复自己曾经说过许多次的话。
“我们以后再谈这个吧。”他对钱伟说道。“今天晚上你值上半夜，我值下半夜。”
“你休息吧。”钱伟摇了摇头。“上半夜我来，下半夜是刘姐，我们已经说好了。”
张晓舟没有再坚持，他点点头，甚至没有擦洗自己就爬到了床上。
钱伟从外面把门关上，但很快，张晓舟就听到了他和其他人压低了的声音。
房间的隔音并不是很好，但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张晓舟躺在床上，突然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难道我真的错了吗？
难道真的要让一部分人死去，另外一部分人才能够活下来？
他从来都不否认丛林法则的存在，但问题是，他们并不是蛮荒时代的野人，而是从工业时代来到这个世界的人类，难道非要让所有人都退化到变成野兽，他们才能战胜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总的资源有限，只有消耗掉多余的人口才能生存，这是农业时代的思维模式。为什么不能以工业时代的思维来面对这个世界，为什么不能用工业化的组织和行为模式战胜这个世界？
不，我没有错。
他对自己这样说道。
每个人都有独特的价值，每个人的知识、经验和技能都是巨大的财富。他们不是生存的竞争者，不是资源的消耗者，而是价值的创造者。只要找对了方向，每个人都必然有着无法取代的价值。就这样让他们为了食物和生存而像野兽一样在毫无意义的争斗中死去，这是巨大的浪费和犯罪！
我一定要说服他们。
他对自己这样说道。
但第二天一早的投票却给了他沉重的一击，虽然他竭尽全力地阐述了自己的理由，但表决的结果却依然让他极度失望。
人们甚至没有什么心思去听他说了什么，对于他们来说，所有的讨论都已经在前一个晚上有了结果。
车子可以借给他们，但安澜团队不参与这样没有安全保障的行动。
压倒性的表决结果。
第72节 第72章 预感
络腮胡对于这样的结果显然早已经有了准备，他冷笑了一下，让手下的人跟着钱伟去开车。
“张队长，你现在知道自己犯的错有多严重了吧？”他低声地问道。
张晓舟并不想就这个问题和他深入地说什么，既然团队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作为这个制度的推动者，即便是完全违背他想法的结果，他也必须要尽力地去做到最好。
“你们准备怎么做？”他对络腮胡问道。
“当然是照搬那天的经验喽，怎么，张队长你有什么指教吗？”络腮胡问道。
“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行动？”
“我的人现在正在带着那些人把那个坡堆起来，下午行动。”
“你们可以直接到批发市场对面的那家种子公司去拉玉米种。优先干燥的那些，然后是浸水不太严重的。”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们又不是笨蛋。”络腮胡笑了起来。“说真的，张队长，你这个队长也太憋屈了，不如带着人来和我一起干！宏光集团的办公大楼比安澜大厦这边要大得多，发展绝对比这边好！你在这边当个队长，名义上是头，可想干什么还得看别人的脸色，这有什么意思？听我的！安澜大厦这边就当是练练手，学点经验。过去那边，我们俩一起从头开始，你主内搞建设，我负责处理外部事物，什么事情我们俩商量着来，绝对比在这边痛快！只要是你看得上的人，过去那边随便你怎么用，怎么样？”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张晓舟淡淡地答道。这样的拉拢对他来说毫无意义，如果他只是想找个能让自己痛快舒服的地方，之前他早就已经报名去国土资源学校了，完全没有必要留在这个地方。以他的知识，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会被忽视。
当然，这样的话他没有必要，也不会告诉络腮胡这样的人。
“你又何必这么固执呢？”络腮胡叹了一口气说道。“反正我话先说定了，只要你肯过来，副队长的位置绝对是你的，什么时候都有效！”
张晓舟不想和他继续在这个事情上纠缠：“我只提醒几句，这些车子的情况并不是太好，你们要注意一下载货量的问题；第二，一定不要让车子分散，保持队列才能确保安全；第三，回来之后，那个坡一定要推掉！不然大家都要面临危险！”
“哈哈。”络腮胡笑了起来。“张队长，这个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的。”
他们开着五辆车子走了，张晓舟却一直觉得心神不宁。
因为眼下的工作重心在安澜大厦本身，他们并没有安排太多人外出，只是由李建业带了十个人出去寻找一些急需的东西，大多数人都留在安澜大厦做着安全防护围栏，放火和物资整理的事情。
刘玉成带着人们把四到六楼的那些房间里的东西都搬出来放在走廊上，一方面是减轻重量，另一方面则是为玉米的大规模种植腾出空间。一些铁皮柜子被他们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之后放倒放在楼下每个房间靠窗的地方，准备之后挖土上来用这些东西种植一些蔬菜。除了玉米种子之外，他们现在已经收集到了一些辣椒、番茄、黄瓜、南瓜的种子，已经小心地隔着玻璃晒干，还从一些烂掉的苹果和梨核里弄到了一些种子，准备陆陆续续把它们都种起来。对于他们来说，任何一块能够用上的土地都不能浪费。
但取土却是一个大问题，他们这里和对面的小区里的绿化带里实际并没有多少土，下面都是地下车库。要挖土的话，只能到更远的地方。但这样一来，工程量就会变得很大。
玉米的植株高大，根系也发达，集合了几个曾经务下过乡种过玉米的老人，再加上李雨欢这个技术员，大家讨论了一番之后，都认为即使是保证了肥力和灌溉，也至少需要三十厘米深的土层才能确保它们长好。粗略的计算一下，要想把四楼到屋顶的空间都堆满这么厚的土，他们至少需要运两千六百方土到楼上去。按照之前他们修筑那个坡时挖土的效率，即使是不考虑运输，也要五十个人干上十天才行。
“这么多土，有多重，楼板承受得起吗？”刘玉成却想到了另外一个方面的问题。
“我正想说这个问题。”虽然是刚刚加入，但因为专业技术知识被张晓舟马上任命为支援组副组长的吴工答道。“普通的红土一立方大概是两吨，吸了水还会更重一些。但种植土的密度肯定要小一些，我估计应该在一吨六到一吨七的样子。我检查过，安澜大厦的楼板都是整体现浇的混凝土，厚度应该在十五公分左右。我还没找到大厦的图纸，如果当时没有偷工减料，设计上每平方米应该能够承受三百公斤的重量。我们的土层如果按三十公分来考虑，那就是四百八十公斤，这个重量有点悬啊！”
“会有什么后果？”张晓舟的心一下子绷紧了。他所有的规划都扎根在这个计划上，这样的结果简直是晴天霹雳。
“也许短时间里没有影响，但长时间下来，楼板可能会变形，出现裂缝，甚至是垮塌。”吴工说道。“要是房屋的设计和施工本身有问题，那整幢房子的结构都有可能出现问题。”
“有办法解决吗？”张晓舟一下子咬紧了牙关。
“技术手段当然有，但以我们现在的条件，材料会很难找。”吴工说道。“不过我们可以把不受力的隔墙和多余的装修材料全部拆掉，这些东西看起来不起眼，但重量也不小，这样一来，承重情况应该会好得多。但防水问题始终是不好解决，时间长了，三楼肯定会渗水的。”
“渗水这样的问题可以慢慢解决。”张晓舟说道。
“张教授，其实土也可以想想办法的。”第一次参会的李雨欢有些怯生生地说道。张晓舟从那天表露了自己的意思之后，却再也没有任何表示，这多少让她有些生气。但张晓舟每天的忙乱她都看在眼里，她也知道现在不是适当的时候。
“你说。”张晓舟急忙说道。
“我是做农业的，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现在的趋势，其实远山城里有很多顶楼的住户都在把自己的阳台或者是天台改装成都市菜园，如果用正常的土，承重肯定有问题，所以他们除了基础设施用轻质材料之外，土也多半采用轻质种植土，一立方土的湿重应该不到一吨。”
“轻质种植土？”人们都看着她，这让她有些紧张。
“就是泥炭土、陶粒、珍珠岩、蛭石、锯末、松针土、腐叶土这些东西加上园土的混合物，但这些东西保湿比较好，肥力却要稍微差一点。”
“这些东西我们现在可弄不到。”刘玉成摇了摇头。“不过草木灰我们倒多得是，那东西本身应该是可以当肥料的，刘姐你们应该一直都留着的吧？”
刘雪梅连忙点了点头。因为张晓舟一直说要在楼里种东西，她们每天烧饭烧水剩下的灰都没有扔掉，全都堆在食堂旁边的那个空房间里，已经积累了一大堆了。
“不管怎么说，这终归是个努力的方向。”张晓舟说道。“刘哥，今天下午就先动起来，我们从六楼的房间开始，把多余的重量全部清除，然后开始运土上去！吴工，这个事情请你来把关。这件事情不能再拖了，越早动手越好。清理出一块区域我们就先播种一块区域。雨欢，种植的事情我就交给你了，我会把所有务过农的人都调给你，你们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做起来。另外，那些亲本的种子也交给你管理，现在还用不上，所以你一定要做好防潮和保管！”
一声“雨欢”让女孩的脸一下子红了，不过大家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她为自己能够管理一块重要的事情而感到高兴，但又有一点心虚。
“张教授，要不然，你还是安排给别人，我给他们打打下手就可以了。”
“这些种子是你们公司的，那些资料也只有你清楚，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好这个事情！”张晓舟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交给那些老人，他实在是不放心，尤其是那些宝贵的亲本种子，他真怕谁把它们全都给弄坏了。“我们全都会支持你，你要相信自己！”
“那我就试试吧！”李雨欢握紧了拳头，轻声地说道。
紧急的事情基本上说完，大家各自散开去做自己的事情，算算时间，络腮胡他们的队伍应该也把那个土坡恢复得差不多了，张晓舟实在是放心不下，于是一个人到了楼上。
两个哨兵正聚在一起躲在阴凉处不知道在聊什么，看到他上来，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急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守好你们的岗位！”张晓舟压着怒气说道。“我们还有人在外面冒险，他们的生命就在你们俩手上！就在你们的信号旗上！要是因为你们聚在一起看漏了什么地方而遇到危险，你们准备拿什么来赎罪？”
“对不起张队长，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两个哨兵慌慌张张地抬着椅子从水箱的阴影里跑出来，向着各自的哨位跑去。
张晓舟只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心头的那一丝怒气强压下去。
被关禁闭的李学勤就在楼下的那间小黑屋里，他以为人们多多少少会从他的事情上吸取一些教训，但现在看起来，他们也许真的需要遇上什么事情之后才会彻底扭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