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这句话是用人类的语言说的，张晓舟看了它一眼，什么都没有说。
接下来就是受了伤的平原武士，疤眼在旁边很仔细地观察了张晓舟所用的手段，确认他没有捣鬼之后，满意地点了点头。
“你听话，大家都好过。”它对张晓舟说道。“雷火杀了你的族人，我替你报仇，你应该喜欢我才对！在我的部落，比跟着那些树上的爬虫好，你很快就会明白了。”
它们一定已经离之前发生战斗的地方很远，又或者，巨木部落的人没有追过来。他们在这个地方耽搁了将近两个小时，却没有任何人过来威胁它们。反倒是有疤眼的族人赶着两条中型的巨龙过来，让张晓舟和红石爬了上去，队伍随即向北方前进。
“舟，你觉得雷火真的死了吗？”红石低声地问道。
“我不知道。”张晓舟摇了摇头。他同样也不知道，杨昱是不是真的活着，还是疤眼为了让他不心生反抗而说出的谎言。
“以后你一定不要离开我身边。”他对红石说道。“我说什么，你就翻译什么，别让它们听到我们说话，别让它们学会我们的语言。”
红石点了点头：“我明白，只有那样我才能活着。谢谢你，舟！”
张晓舟再一次摇了摇头。
某种意义上说，疤眼的话并没有错，巨木部落杀死了上百名联盟成员，它们杀巨木部落的人与他们两个俘虏也没有直接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帮它们报了仇。但巨木部落与联盟之间的冲突并非为了利益或者是仇恨，而是出于它们的本能和双方之间的不了解。
疤眼率领族人抢劫并且杀死雷火却是为了利益，从这一点看，它就比雷火更加不可信，它的部落也比巨木部落更加不可信。
杨昱生死不明，而现在，他唯一可以信任的，也就只有红石了。
它们一直向北走到了天黑，随后疤眼让张晓舟生火，所有的平原武士都兴奋地享用着烤肉。
张晓舟看到黑鱼一直在找机会和疤眼说话，应该是在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
他们在第四天到达了一处营地，应该是疤眼的部落，营帐看上去比之前他们去交易的那个部落要更大一些，散落在周围的巨龙和鸭嘴龙也更多，张晓舟估计整个部落应该有七八百名武士，而负责劳力的树龙人则有将近四十条。
“这就是你的新家了，舟。”疤眼得意地对张晓舟说道。“你会喜欢的。”
……
游牧部落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某种程度上，它们的确比巨木要文明得多，生活也优渥得多。
部落成员每天的工作就是带着长矛和投矛出去打猎，杀死它们能够碰到的所有动物。这样做的目的一方面是寻找食物，但更重要的却是杀死所有食植动物，让部落养殖的龙有足够的食物。当然，这样做或许也有驱赶和杀死猎食者，防止它们对牧群造成危害的目的。但事实上，张晓舟和它们一起行动的时候，从来都没有见过任何食肉动物的身影。
这个部落的名字叫做速龙，这是红石和张晓舟对它们那一长串名字做出的简化，它们隶属于一个强大的游牧部落联盟，整个联盟有二十二个与速龙部落规模相似的成员，彼此之间都拥有同一个祖母，用相同的暗号驱使自己的牲畜。
部落与部落之间的距离大概是平原武士全力跑上一个小时的路程，但并不绝对。张晓舟估计这段距离应该是三四十公里。每个部落都在默认属于自己的草场内放牧和狩猎而不去侵犯别人的领地，当一块草场内的大多数植物都被吃完，联盟便会沿着河流或者是其他路标，向下一片草场进发。
部落的主要食物是部落养殖的鸭嘴龙，巨龙则是驮兽和重要的财产，轻易不会交换或者是杀死。张晓舟猜想，它们或许在某些时候将作为这些游牧部落最后的防御手段，抵抗外敌。
第816节 第193章 定居
刚刚安定下来没多久，疤眼就开始催促张晓舟烧陶，张晓舟知道，它一定是从黑鱼那里知道了这个事情。
他没有拒绝，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需要太精细的手段，就是挑选粘土，和泥，制胚阴干然后放在火里烧，只要有火，知道这个过程，恐龙人自己也能做。
陶器对于提升恐龙人的武力并没有什么直接的作用，相反，陶器的出现或许还能成为这些恐龙人慢慢走向定居的契机，而这在他看来对于远山联盟来说是有好处的。
之前曾经在巨木部落上演过一次的场景再一次出现，恐龙人们对软趴趴的泥土在烧了一夜之后就变成相对坚固的陶罐这个事情感到非常吃惊，不过对于生活在平原的它们来说，陶罐的用途并不是很多，它们更多地是把它们当成一种稀奇的装饰品而不是生活用品。
张晓舟也不想去做额外的事情，但黑鱼却取代了他之前在巨木部落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它开始告诉平原恐龙人们用这些陶罐运水、煮食的窍门，只不过在草原上几乎没有多少苏铁和棕榈科的植物，它没有办法教会速龙部落的成员们以植物为食的秘密。
疤眼开始让张晓舟编织绳索，草原上几乎没有藤，这让它们无法像丛林中的同类那样方便地使用天然蔓藤作为绳索，张晓舟用干草编织而成的草绳对于这些平原恐龙人来说，算得上是最实用的东西了。
但疤眼还不满足，它渴望知道金属制品、军刀和弩的秘密，甚至不惜拿红石的生命来威胁张晓舟。
“他做不出来。”红石翻译着张晓舟的话对它说道。“你杀了我，舟马上就会杀了自己，你将什么都得不到。”
“那这些东西是从什么地方得来的？”疤眼却不断地追问。
“他做不出来。”红石也只能一次次地把同样的话翻译给它。“这些东西任何人都没有办法单独做出来。”
最终，疤眼问道：“那其他秃毛一定能做出来？是这样吗？”
“当初巨木部落死了很多人才杀死了他们当中很少的一些，抢到了一些金属，抓住了舟和杨。他们有一种会喷火的棍子，可以在顷刻之间杀死许多人，凭借你的部落，就算是全部死光也什么都得不到。”
“这么说，他们真的有很多金属？”疤眼却只关注这个问题。
“很多！”黑鱼这时候说道。“他们每个人都有军刀和很多金属！”
疤脸随后离开了几天，等它回来，速龙部落便留下了大部分的族人和巨龙，分出一百多名武士，只带着三条行动敏捷的中型巨龙，驮着从雷火那里抢来的东西和部落中全部的肉干上了路。
“我们去什么地方？”张晓舟不安地通过红石问道。
“去见真正的首领！”疤眼答道。
它们沿着一条河流向西北方向一直前进，几天后，武士们的行动变得谨慎起来，似乎是已经离开了它们所控制的区域，而疤眼的神情也变得不那么轻松了。
“从你们的部落走到舟的部族需要两个旱季的时间，而且他们非常强大！冒这样的风险值得吗？”张晓舟通过红石问道。
“这不关你的事。”疤眼却说道。“你们老老实实的跟着就行了。”
张晓舟忍不住开始猜测它口中“真正的首领”代表着什么，是更大的部落联盟的领袖，还是恐龙人国家的王？
他不太相信恐龙人已经建立了国家，以它们呈现出来的技术水平和生活方式，它们绝不可能超出新石器时代的范畴，那也就是说，它们不可能拥有国家这么高端的东西。
但随着队伍越往北，这样的确信渐渐变得不那么坚定，因为他们走上了一条明显的道路，而路边也出现了某种人工活动的痕迹。
树木又渐渐多了起来，但并不是热带雨林那种狂野生长的丛林，而是明显有着人工修剪痕迹的树林，路边的旷野中也明显有收割过的痕迹，但不知道种的是什么。
他们甚至路过了一处简陋的村落，村中的武士很早就已经发现了他们，并且发出了警告。张晓舟看到许多树龙人从那些疑似农田的地方向村落里跑去，一些平原武士则带着武器到了距离它们不远的地方，似乎是在监视它们。
“我们怀着和平的目的而来。”张晓舟听到疤眼发出了这样的叫声，但对方显然对于它们这么大的一只队伍怀着极大的怀疑，一点儿也没有放松警惕，相反，当村落中做好了应对的准备后，它们快速地撤了回去。
“我们怀着和平的目的而来。”疤眼不断地重复着这样的叫声，把大多数武士留下，只带着少数人和两把军刀向村落走去。它们携带的肉干在路上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附近的区域也很难打到猎物，它应该是想要去换取食物。
张晓舟看到它们走到村外，村中随即有明显是首领的羽龙人走出来，远远地与它交谈，疤眼把手中的军刀交给对方，双方又谈了一会儿，一名武士随即跑了回来。
“秃毛，疤眼让你去生火！”它大声地叫道。
恐龙人非常重视自己的羽毛，有空闲的时候就会互相清理，秃毛这样的称谓当然怀着满满的恶意，但张晓舟全当没听到，背着自己的背箩走向了村落。
绝大多数建筑都是用木头搭建起来的，上面蒙了一层恐龙皮，周围则是用植物的叶子或者是干草堆起来，在张晓舟看来，算是相当简陋了。
张晓舟看到村落中雄性和雌性的数量几乎相同，这些定居的恐龙人数量显然不多，就算有很多躲在它们的棚子里，整个村落里所有恐龙人的数量加起来应该也不会超过两百，而且看上去比平原武士们的体形更小，更瘦弱。定居的生活看来削弱的不仅仅是它们的野蛮程度，也极大的削弱了它们的体魄。
村子中心的位置有一片围栏，里面关着大约四五十条和牛马差不多大的鸭嘴龙，还有大约二十条幼龙，旁边的地面上堆放着许多看上去刚刚割下来的叶子，它们正在不断地嚼着这些东西。
和张晓舟曾经看到的所有牲畜一样，它们的眼睛也都被刺瞎了。
张晓舟并没有看到什么可以吃的植物，这让他判断，他们之前经过的那些田野里所种的，也许就是这些植物，而它们种植这些植物的目的并不是自己吃，而是用来养育这些牲畜。
回去叫张晓舟的武士还带了两个他之前烧制的瓦罐过来，显然也是交换的一部分。
村落中的羽龙人从围栏里带出来两条成年的鸭嘴龙，疤眼催促着张晓舟，让他快点生火。
村落中的恐龙人好奇地看着张晓舟这样一个怪物，发出叽叽喳喳的议论，而他则低头找来了干柴，堆放在一起，拿出火弓和火绒，开始用力地拉动起来。
第817节 第194章 城镇
越往北走，村落就越多，而那些被开辟出来种牧草的田地也越多，但每个村落都很小，看上去远没有游牧部落的人口多，里面生活的恐龙人看上去也更瘦弱。
如果这片地区的人口密度都有这么高，那张晓舟估计，附近应该集中居住着超过十万条恐龙人，也许还更多。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划分它们，他曾经坚定地认为恐龙人的文明不过发展到新石器时代，但现在，他却不那么肯定了。
从生活的方式来看，它们无疑是定居者，但它们的食物却依然是肉食而不是植物。从种植的模式看，也很难说成是有意识的耕种，更像是清理出一块土地，然后把那些草的种子洒在上面，让它们自然生长。
张晓舟发现它们已经懂得使用粪便作为肥料，但却不懂得沤肥，只是简单地把粪便撒到土里。因为缺乏生火的能力，它们也不懂得放火烧荒，不知道草木灰可以作为肥料。
一些村庄保有火种，但它们对于火的利用显然还处于一个很低劣的水平，张晓舟在某些村庄看到了一些被烧过之后结块的粗陶块，但它们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这些土可以烧制成可以利用的形状。
他能够见到的工具大多数都是骨器，要么就是石器，平民们身上的装饰物少得可怜，按照张晓舟的理解，它们应该属于恐龙人中的赤贫阶层了。
正是因为如此，它们显然被疤眼拿出来的亮闪闪的金属器物和坚韧锋利的军刀给惊呆了。
事实上，疤眼在之前是第一次看到金属制品，而它们的语言中金属这个词其实是“闪耀的神奇石头”，只是被张晓舟翻译成了“金属”，而军刀的称呼则是“坚硬而又锋利的闪耀的神奇武器”。
疤眼小心翼翼地用少量的金属制品换取着他们沿途所需要的食物，在发现有些村落愿意接受陶器作为交换品时，他马上就结束了用宝贵的金属换取物资的做法，宁愿在野外宿营，让张晓舟专门烧制用来交易的陶罐和盘子之类的物件。
他们就这样在定居恐龙人的区域走了六天，沿途甚至遇到了另外一支用巨龙运送物资的队伍，但对方却在很远的地方就绕路避开了它们。
不久之后，一队将近两百人，明显是士兵的羽龙人终于包围了它们。
它们的体形稍稍比村落中的那些村民要魁梧一些，但比起速龙部落的武士明显差了一大截，更无法与黑鱼、红石这样丛林部落的羽龙人相比。
张晓舟觉得凭借疤眼眼下的人手就足以击溃它们，但疤眼却开始拼命地向这些士兵解释自己这一行人的目的，张晓舟注意到它们一直在说“真正的首领”这个词，随后，它们被没收了所有的投矛和石斧，在这些士兵的押送下沿着道路向前行进，而士兵们则提供了劣质的干肉作为它们沿途的食物。
一天以后它们就到达了张晓舟所见的第一座恐龙人的城市，但与其说是城市，倒不如说是一个更大的村落。
同样低矮昏暗的用木头、恐龙皮和干草搭建的棚屋，粗糙的养殖鸭嘴龙的围栏，唯一的差别只在于，城市的人口更多，看上去更穷困。
城市的中央有一座高大的建筑物，看上去很宏伟，但张晓舟在靠近之后才发现，它的本质其实也只是用更多更粗的木头搭成的一个棚子，只不过规模大了许多倍。整个建筑物就是简单夯实的地基，许多根粗大原木充当立柱，顶上则是大片的恐龙皮屋顶。一些树龙人正爬在这幢建筑物的顶端，应该是在修葺恐龙皮的屋顶。
它和他们之前在远山附近发现的神庙其实是同一种建筑，只不过规模小了很多，而且只有一间主殿。
一名身材高大的，几乎和黑鱼一样强壮的羽龙人从神庙里走出来，张晓舟看到在它身后，神庙里有火光闪动，靠近尽头的地方立着一座用木头雕成的羽龙人的雕像，大概有四米多高，上面涂着夸张的颜色，并且挂满了各种各样的装饰物。
疤眼以较低的姿态对这名张晓舟估计是祭司或者是贵族的羽龙人讲述着自己的目的，并且送出了一把军刀作为礼物，对方在收到这样的礼物之后显然非常惊讶，而它在看到张晓舟之后，惊讶得全身的羽毛都竖了起来。
张晓舟有些无法理解，但显然，作为上位者考虑的与那些平民完全不同，那些贫苦的恐龙人看到张晓舟后，更多的其实是惊讶和好奇，然后便没什么了。对于它们来说，吃饱或许才是最重要的事情。而这条羽龙人的反应和表现显然说明，它考虑的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它很快就开始向疤眼了解更多的细节，并开始询问黑鱼一些问题，张晓舟想要站近一些听听它们在说什么，但疤眼的手下却挡住了他。
“秃毛，安分一点。”它们说道。
疤眼的手下们得以进入神庙，去接受某种类似巫毒的仪式，而张晓舟和红石、黑鱼则被留在了外面，由士兵看守着。
“你到底想怎么样？”张晓舟忍不住对黑鱼问道。
“我，要活，要自己的部落。”黑鱼答道。
士兵们显然对于他们之间的谈话感到很好奇，张晓舟不想它们把黑鱼同样懂得人类语言的事情告诉疤眼，不得不闭上了嘴。
眼前的神庙让他很失望，他们在丛林中找到的那座神庙的遗址显然比眼前的这一座复杂得多，他原本希望能够找到一个更加文明，可以平等交流的种族，但显然，这些恐龙人就是修建了那些遗迹的人的后裔，而它们丝毫也没有进步的样子。
丛林中的部落凭借本能和传统在生活，凶狠而又残暴，草原上的部落稍稍文明一些，但却同样狡猾而贪婪，这些定居的恐龙人的生活看上去反而是最凄惨的，它们本应该走向了文明，但张晓舟却丝毫也感觉不到这一点。相反，从那些村民的样子，他只感到某种更加凶残的野蛮。
这一晚他们就住在神庙附近的一个棚子里，虫很多，叮得张晓舟完全无法入睡，对他来说，甚至比不上露宿野外。
最终，他不得不爬了起来，坐到了棚子外的火堆旁边。
“舟，你在担心你的族人？”红石低声地问道。
张晓舟没有回答。
他越来越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如果这些恐龙人的所谓“真正的首领”和疤眼一样贪婪，那它或许真的会发起一场针对远山联盟的远征，那他现在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选择就是想方设法地杀死黑鱼和红石，断绝这种可能性。不管疤眼说的是不是真的，巨木部落在遭遇了这样的背叛和偷袭之后，继续留在附近的可能性都很小了，只要杀死黑鱼和红石，它们即便是有这样的想法，也不可能付诸于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