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那些留在之前那个营地的老弱也开始带着它们逃跑时丢下的东西陆续出现在周围，准备把这里建设成新的营地。雷火受伤，巨龙又濒临死亡，巨木部落在一段时间内已经完全失去了继续迁移的可能性。
张晓舟开始指挥它们中的一些人帮自己打下手，伤员实在太多，如果仅仅是依靠他和杨昱两个人，很多本来可以活下来的武士或许将会死去。
他不记得自己的点头或者是摇头决定了多少树龙人的生死，他只知道，不算雷火，他大概收治了六十多条树龙人，四条羽龙人幼龙在混乱中死了两条，而成年的羽龙人则被对方的武士杀死了四条。
树龙人武士的死亡人数无法估计，等到夜幕降临，依然有大量的武士在外面追踪和监视敌人，红石手下的部众几乎在之前血腥的保卫首领的战斗中全部战死，反倒是那些留在旧营地的未成年树龙人，因为躲藏在高高的树冠上，对方又急于追赶首要目标而没有对它们下手，绝大多数都活了下来。
“黑鱼它们杀掉了对方的首领，及时赶了回来。”它在帮助张晓舟他们救治伤员的时候说道。
得益于充足的食物供应而带来的充沛体力，巨木部落的武士们在前线的战斗进入后段的时候渐渐占据了上风。张晓舟在这时候才了解到，双方的武士在前线的战斗反而不像在追杀首领时这么血腥。
双方往往会在方圆十几个平方公里的丛林里不断地追逐，相互投掷石斧，试探，小规模的近距离交手，然后又迅速分散。队伍一刻不停地在树冠之间快速移动，集结，分队，阻击。
这是极其消耗体能的事情，在这样高强度的战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巨木部落的武士们终于凭借丰沛的体力渐渐占据了上风。
它们往往能够和对方快速拉开距离，然后在对方的某个小队伍、甚至是某些冒失鬼和同伴拉开距离后突然集结，以局部的兵力优势杀掉它们。
局势就这样一点点扭转了过来，对方终于意识到自己无法在这里取胜，开始向自己的营地撤退，而巨木部落的武士们随即在追击当中进一步扩大了战果，并且联合之前雷火派出来的部队追上了对方的首领和大部分的羽龙人，杀死了它们。
“它们留在了自己的营地。”红石这样简单地评判着双方胜负的关键。
恐龙人的营地并没有什么过得去的防御措施，某种意义上说，留在营地防守事实上和在丛林中的遭遇战并没有本质上的差别。雷火在派出偷袭部队的同时果断丢下所有的累赘尽最大的努力拉开与对方的距离，并且留下老弱作为诱饵，消耗对方的体力和实力，为自己争取时间，而对方则选择留在营地做坚决的抵抗。
但对方显然在这个旱季经历了一次严重的饥荒，这让它们几乎没有什么老幼，黑鱼它们几乎没有花费多少时间就杀光了对方营地里剩下的所有恐龙人，随后便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在最关键的时刻投入了战斗，彻底打垮了对方派出的队伍。
这些差别决定了巨木部落成为这次短暂而又血腥的战争中的胜利者，但在张晓舟看来，这样的战争很容易陷入彻彻底底的两败俱伤。如果对方也在丛林中以最快的速度逃跑，甚至仅仅是让黑鱼它们多追了十分钟，最终的结果也许就是双方的首领都被击杀，同时也损失大量的武士和羽龙人，从此走向灭亡。
他完全看不出这样的战争意义何在。
没有人知道巨木部落究竟损失了多少人手，统计死亡数据的工作远远超过了羽龙人数学能力的极限，尤其是在失去了其中的七名之后更是如此。当那些追击敌人的武士回来之后，张晓舟只能按照自己平时的观察做了一个大体上的估计。
在这场惨烈的遭遇战发生前，巨木部落拥有将近五千名武士，接近一千条幼龙，以及四五十条年老的树龙人。而在战争结束之后，张晓舟估计活下来的武士只有不到两千两百名，其中大半都带伤，也许有将近四百条暂时失去了行动的能力，但应该能治好。
幼龙人在对方攻入营地时被随手杀掉了将近四分之一，而无法爬到高处的年老者则几乎被杀光，只剩下了不到十条。
以人类的角度来看，这样的结果简直就令人绝望，但恐龙人们却已经开始欢庆了起来。
因为这是部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伟大胜利。
第807节 第184章 战争（5）
散落在丛林中的尸体被尽可能地收了回来，随后发生的事情让张晓舟和杨昱几乎无法忍受。
他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恐龙人吃同类尸体的现实，但这样大规模的把同类的尸体当做食物来进行处理还是让他们有种作呕的感觉。
血全都被放掉或者是当做宝贵的饮料喝掉，容易腐败的内脏被挖出来首先吃掉，而砍掉脑袋的躯体则不分敌我，全都经过简单的处理后用木头摊开放在太阳底下晒制成肉干。
干旱季节的烈日和高温让这项在雨季无法进行的工作变得异常便捷。
在营地周边的那些树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没有头被绷成片状的恐龙人的尸体，几乎遮蔽了阳光。
就连死去的巨龙也被如法炮制，而它所提供的肉的数量更是海量。
张晓舟可以理解原始的智慧生物在面对低下的生产力时不得不做出的选择，但他还是无法接受这样残酷的状况。
但对于巨木部落的恐龙人们来说，这次伟大的胜利却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部落都不需要再为食物的事情发愁，在战斗中表现最机警和勇猛的武士再一次获得了交配的机会，在部落失去了如此多勇士而又有了充沛食物的情况下，这件事情越发显得神圣而又重要。
张晓舟找机会和红石又聊了几次关于恐龙人之间战争的事情，事实上，这也是它第一次遭遇这样惨烈的战争，在它出生后，记忆中唯一的一次战争是巨木部落与一支人数不多的小部落在丛林中相遇，它们几乎没有付出什么代价就消灭了对方，把对方全族都当做度过饥荒的口粮吃掉了。
那次的胜利在它记忆中却没有留下什么深刻的印象，或许是因为死的人太少，没有吃上多久。
“不同部落之间只要碰上都是这样你死我活的战争吗？”张晓舟忍不住追问。
红石摇了摇头，它已经学会在和张晓舟说话的时候以点头或者是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意见，而这一点甚至已经影响到了一部分其他恐龙人。
它告诉张晓舟，只有在干旱季节才会发生这样毫不犹豫而且暴烈的战争，如果是在食物相对充沛的雨季，除非能够确认对方的力量远远弱于自己，否则，战斗往往只会发生在侦察兵之间，两个部落通常会以某种默契各自选择一条新的道路，远远地避开全面的决战。
张晓舟在这时才隐隐约约地猜测到恐龙人之间在干旱季节爆发战争的原因，其实依然是因为食物的缺乏，甚至是一种恐龙人本能的应对竞争的手段。
恐龙人在丛林中可以说是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之一，它们的个体当然算不得最顶级的存在，依然会因为猎物的反抗，饥饿，疾病甚至是快速行动中的意外而死亡，但与其他生物相比，它们已经足够强横。
在它们学会捕鱼和以棕榈为食之前，部落中的树龙人武士搜索和捕猎的能力决定了部落成员的营养水平，也决定了部落人数的多少。
巨木这样规模的部落应该已经达到了以游猎方式能够达到的顶点，人数再多下去，武士带回来的食物就不足以养育所有的成员，必然造成年老者和幼龙人的死亡，最终让部落的人口停留在一个相对平稳的水平。
但这样的平衡并不稳定，因为丛林中的兽群是不断移动并且变化的，偶然因素太大。
尤其是在干旱季节，几乎所有的部落都会本能地按照祖先的经验沿着湖岸或者是河流迁移，寻找猎物，而这就意味着，当两个部落相遇，不论它们向前还是向后，所要面临的都是已经被洗劫过一次，看似生意盎然，实际上却已经是一片绿色荒漠的丛林。
巨木这样的部落当然还有杀死巨龙这一条路可走，但从这一次它们消灭的部落来看，并非所有丛林中的部落都像巨木这样驯服了一条巨龙。
和平的唯一结果就是饿死，因为显然，已经被恐龙人洗掠过一次的丛林绝对无法再支持庞大的部落的食物需求。在这种情况下，杀死对方部落的成员，把对方作为食物就成了度过饥荒的唯一方法，同时也是最简单的办法。而在战争中，己方的人口必然也会减少，也可以有效地降低对食物的需求。
张晓舟不知道自己的猜测是不是完全符合实际，但他觉得，这起码是很重要的理由之一。
因为食物充足，巨木部落在这个地方一直停留了下来。张晓舟和杨昱拒绝以任何树龙人为食，宁愿吃鱼或者是棕榈淀粉。在充足的营养补给下，那些伤员中的绝大部分很快就痊愈了，而那些幸存下来的幼龙人也很快就成长了起来，成为了新的武士。
暴雨季很快到来。
武士们在这样的气候下干脆完全撤了回来，红石告诉张晓舟，这是神怒的季节，这样的气候下，任何人都不能外出。
湿滑的树枝容易造成事故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在频繁的雷雨中，在树冠上活动的树龙人很容易就会遭到雷击。
张晓舟完全理解它们会把这种情况当做是神明的怒火，而他随后也了解到，在这段时间内，部落会停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静静地祈祷着，祈求这段时间快点过去。
红石告诉张晓舟，往年最严重的饥荒就发生在暴雨季的这段时间，在长达数周的时间里，因为不能外出寻找食物，树龙人们往往只能以自己身体中储藏的能量硬抗，或者仅仅是在营地周围寻找一些虫子果腹。
大多数时候，部落在这段时间内唯一的食物就是那些熬不住先倒下去的同伴。
好在这个暴雨季它们当然不必面临这样的困难，死去的巨龙和之前战争中那些死者的躯体都还没有吃完，一些树龙人甚至有余力在张晓舟的指导下用棕榈的宽大树叶和树枝在丛林里搭起了棚子挡雨，点燃篝火驱走丛林中难得一见的寒冷。
张晓舟甚至指导树龙人们用死去的巨龙的皮在林间搭起了一个足够大的帐篷，还在旁边挖出排水沟让帐篷中心保持足够的干燥。这样的东西如果被联盟的其他人看到，必定会因简陋和奇丑无比的造型而遭到嘲笑，但对于树龙人们来说，已经是超越了它们所有认识的东西了。
温暖，干燥，远离饥饿。
年轻的恐龙人们对此理解不深，但那些曾经经历过上一个暴雨季的恐龙人们却明显对给巨木部落带来了这一切改变的张晓舟和杨昱的态度有了更大的变化。
更多的恐龙人试图像红石那样学会人类的语言，而用点头或者摇头表达最基本的意思，甚至已经成了巨木部落中通行的一种新的身体语言。
张晓舟觉得这样的变化应该足以触动雷火，让它做出改变，但它在巨龙死后却一直都郁郁寡欢，精神也明显变得不济，第一次让张晓舟感觉，它确实已经老了。
它拒绝与张晓舟谈话，在暴雨季终于过后，它终于重新以首领的身份站出来，让部落出发向北前进。
第808节 第185章 黑鱼
因为巨龙已经死亡，那些原本应该由它背负的物资现在只能由树龙人们背负，而它们的体形却非常不适合长时间负重，于是只能抛弃了大部分沉重而又累赘的东西，只留下食物、最好的武器和工具。
这对于巨木部落来说真的是堪比一场败仗的巨大损失。
有些东西存在的价值真的只有当失去的时候才能显现出来，而巨龙对于部落的作用显然也是如此。
张晓舟忍不住在想，如果巨木部落没有巨龙的存在，雷火它们也许也早就已经被对方的武士猎杀，它不但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来自远处的打击，而且还用尾巴抽飞了不少敌方的武士，事实上，它杀死的敌方武士比张晓舟和杨昱用弩杀死的多多了。
它不单单是部落重要的驮兽，同时也是最后的堡垒和防御手段，甚至还是终极的应急存粮，同时，它或许也是雷火从小到大的伙伴。在理解了这些之后，张晓舟对于雷火在它死后所发生的一切变化也就并不感到奇怪了。
“如果雷火死了，部落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有一天，他对红石问出了这个问题。
也许是因为无时无刻都在面对死亡的威胁，死亡对于恐龙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忌讳的事情，张晓舟相信这不会让红石感觉到冒犯或者是图谋不轨。
而事实也是红石对此一点儿也不愤怒，只是明显还没有考虑过这个事情。
“我也许会跟火爪走，我出生以后是它把我带大的，不过其他人也许会跟黑鱼。它在这次的战争里获得了荣誉，手下的武士也最多，但我不喜欢它。”考虑了一会儿之后，红石这样答道。
这个答案让张晓舟非常意外。
“你的意思是说，部落将会分裂？”
红石对于“分裂”这个词显然有些不理解，但张晓舟解释之后，它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我们都是雷火的孩子，所以我们都服从它。但如果它死了，那就不一样了。我也许会听火爪的，但其他人不一定。就算我跟火爪走了，将来某个时候我也肯定会离开建立自己的部落。这是传统。”
张晓舟呆了一下，随即问道：“那巨木这个名字呢？谁将继承这个部落？”
“那就要看雷火死后谁的力量最强大了。”红石答道。“本来应该是巨牙，但它被敌人杀掉了。火爪的部众也死得太多，如果雷火还能活一段时间，那结果还不好说，如果它现在就死，继承部落的应该是黑鱼。”
原来这就是丛林中的部落不断相互残杀但却始终不会灭绝的原因。
“如果你们某个时候又在丛林中相遇呢？”他在沉默了几秒钟后问道。“我的意思是说，如果你和火爪离开后，再一次碰到了黑鱼带领的巨木部落，会怎么样？”
“那就要看是在什么时候了。”红石答道。“如果是在雨季，我们大概会各走各的。如果是在旱季或者是暴雨季刚刚结束的时候，那就看谁手下的武士更多，谁的运气更好了。”
它的回答平静而又自然，但其中所隐藏的背景却让张晓舟不寒而栗。
而让张晓舟没有想到的是，不久之后，黑鱼也找上了他，更令他惊讶的是，虽然比起红石来说要糟糕一些，但它也能断断续续地说出一些人类的语言，双方甚至可以没有太大障碍的交流。
“我不知道你也学会了我们的话。”
“不难。”黑鱼简短地说道，但或许是因为没有经过多少练习，它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怪。“听红石，你们，不难。”
张晓舟点点头，等待它说出来意。
“雷火，喜欢你，不。”它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知道。”
“我，不同。”黑鱼说道。“我，没有，你死。”
它想要表达的或许是如果没有它的争取，张晓舟和杨昱早已经死了。这的确是现实，但换个角度想想，如果没有它，张晓舟他们也根本就不会遭遇袭击。甚至于，如果没有它，他们早已经逃到了甲山城，那现在的一切根本就不会发生。
“我，喜欢你。”黑鱼说道。张晓舟当然明白它口中的喜欢是什么意思。
“我们，合作。”它继续说道。“我们，你们，和平，合作。我们，你们，强大！”
这是张晓舟一直以来孜孜以求的东西，但他却无法相信黑鱼。这不仅仅是因为当初它把那个人头冷酷地扔在他们面前的举动，更因为它一直以来的表现。
它太聪明，从它能够在听了几次红石当众翻译张晓舟的话，站在远处听他们之间的谈话之后就能把人类的话学到这个份上就能知道这一点。而在大多数的恐龙人还在坚持传统，崇尚杀戮的时候，它就能看出张晓舟他们身为人类的价值，并且违背传统把他们带回部落，足以证明他的野心和远见。
如果远山联盟要和恐龙人合作，最糟糕的合作者恰恰是它这样的恐龙人。
一个雷火都已经足够让张晓舟费尽心思去提防，换成更聪明，更精明而且更有野心和远见的黑鱼，那就真的有可能是引狼入室了。
“但雷火还没有死。”他对黑鱼说道。“你愿意合作，这很好，但我需要的是整个巨木部落的合作，而不是你一个人的合作。”
黑鱼盯着他的双眼，这让张晓舟感到很不自然，红石在和张晓舟说话的时候从来不懂得这一点。
“我，很快，首领。”黑鱼说道。
“那没问题，只要你成为首领，我们就可以好好的谈合作的事情。”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