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第547节 第300章 杀人案（2）
“他们肯定是早有预谋。”江晓华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从在安澜大厦参与裁决庭的工作以来，这是他第一次感到完全掌控不了节奏。
就像是以为自己已经通过了考试，但突然有人过来残忍地告诉你，你进错了考场，拿错了考卷，成绩作废。
“这是肯定的。”老常说道，他的眼圈很深，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件事搞得一晚上没睡好。
“他们肯定是早就做好了两手准备。”高辉说道。“要是觉得我们判重了，他们就去帮杜志强上诉。要是觉得我们判轻了，他们就像现在这样去帮普云翔的家人上诉。反正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打击裁决庭的权威性，打击联盟的权威性！”
“我们判轻了？”钱伟摇摇头。“之前严烨防卫过当杀死两个人都只判了五年，还可以减刑！杜志强这个判十二年而且不能减刑，这还轻了？”
“他们的关注点会不会在民事赔偿上？”梁宇说道。
其实裁决庭之前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但现在的实际情况是，绝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财产，赔偿责任和赔偿标准难以界定。
“王牧林，你怎么看？”张晓舟问道。
王牧林有些尴尬，杜志强算是丛林开发部管辖下的一员，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也感到颜面无光而且非常头疼。但他同样也清楚，这件事后面肯定有邱岳的策划，那几个律师不过是出头鸟。
就像高辉说的，案件是否公平对于他们来说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可以把案件作为突破口，向人们证明联盟无能、不公，甚至是黑幕重重。对于那几个律师来说，或许更重要的还有证明由张晓舟他们这些外行建立起来的法律体系千疮百孔，既不公正更不公平，必须要交回给他们这些专业人员来才行。
现在的结果其实已经算是不错了，从挑刺的角度出发，如果裁决庭判罚过重，加上杜志强曾经从联盟投入沐东村的身份，他们完全可以进行更加深入的抹黑和攻击。
但这样的话他却不想说。
一方面，张晓舟虽然让他坐在了丛林开发部主任的重任上，但明显是希望他做一个纯粹的事务官员，并没有让他像之前吴建伟那样进入核心圈的意思，这次他有机会参会也仅仅是因为杀人者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另一方面，他很清楚张晓舟他们搞了一个所谓的政策研究协会和一些外围的学习小组，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来邀请他加入，这让他感到很失望。
如果张晓舟仅仅是想把他当做一个工具来使用，那丛林开发部主任这个位置就远远比不上已经明显增强了职权的执委的位置了。他现在还兼任安澜片区的执委，如果让他选，他现在的倾向已经和之前不同了。
“我的看法，他们的目的应该是已经写在他们上交的材料里了。”微微沉吟之后，他决定还是继续保持自己睿智的形象。“第一点肯定是要求加重判罚力度，第二是挽回名誉，第三是物质补偿，第四是追加被告。要搞清楚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只要从这四个方面去考虑就行了。”
“事情这么清楚，他们还有什么可说的？”钱伟有些不解。
“他们肯定掌握了一些我们没有掌握的东西。”王牧林说道。“一些被忽略了的东西。”
所有人都看着江晓华，调查是由他来完成的，所有的证据都在他那里。
人们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信起来，于是他再一次打开案卷，快速地翻阅起来。
……
问题出在本案的中心人物，也就是那个夹在两个男人之间的女人张可身上。
江晓华进行调查的时候，也许是出于对自己的保护，也许是习惯性的惧怕，也许是出于某种微妙的心理，她并没有说出全部真相。
普云翔在张晓舟出面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后来找过她不假，但并不是来纠缠她，而是想看看她的近况。毕竟他们曾经有过几个月的夫妻之实，虽然已经分开，但感情却还在。
她违心地告诉他一切都好，但却不小心让普云翔看到了她手上的伤痕。
事实证明，男人很难容忍自己的妻子曾经与他人生活过一段时间这样的事情，对于杜志强这样的人来说尤其如此。虽然在张晓舟面前保证过自己不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怪责妻子，但不久以后，在一次与人口角的时候被人拿这个事情来攻击自己之后，他的心理就彻底失衡了。
他开始一次次地拷问自己的妻子，一次次地折磨她，一开始的时候是言语暴力，很快就升级到了拳脚相向，甚至还迁怒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但他很小心，除了第一次把张可打得眼角发青之外，后来他一直都小心地控制着自己虐打他们的地方，让人们看不出他们曾经被粗暴地对待过。
虽然人们都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一天到晚都穿着长袖衣服，把自己的身体遮盖得严严实实，邻居也偶然听到过他们哭泣求饶的声音，但对于人们来说，打老婆打孩子这样的事情其实并不算什么。
一些不知道事情全部真相的人甚至有些同情杜志强，谁遇到这样的事情能当做没发生过？尤其是还要给奸夫赔偿，忍不下这口气，偶尔发发火，在他们的邻居们看来并没有什么。
但这却成为了她和普云翔重新在一起的契机，一边是记恨在心，一有不顺就对自己拳打脚踢的丈夫，一边是曾经救过自己，和自己一起生活了几个月，对自己温柔呵护的男人，她很快就沦陷在了这样的不伦关系当中。
普云翔也曾经向她提过让她离婚，由自己来照顾她和她的儿子，但她仅仅是流露了一些口风，就再一次遭到了杜志强的毒打和虐待，他甚至直接告诉她，如果她敢离开，他就先杀了她，再杀了儿子，然后自杀。
“想离开我！行啊！大家同归于尽吧！”他一边用脚狠狠地踢她一边说道。
……
“我怕他，我真的怕他！”在法庭上面对陶永波喋喋不休的追问，她终于完全崩溃，把一切都说了出来。“但我能怎么办？普云翔已经死了，可他还活着！我能怎么办？”
她嚎啕大哭着，把自己的衣服拉起来给所有人看，甚至不顾已经走光的事实。
看着她身上那些大块大块的淤青，大多数人心里的天平都向她那一方倾斜了。
“臭婆娘！你乱说！”杜志强却愤怒地叫了起来。“我是打过她几次，但根本就没有她说的那么严重！法官！各位法官！你们不要被她骗了！我冤枉！我冤枉啊！这些都是那天我抓奸的时候才打的！之前我根本就没有像她说的那样经常打她！你们可以去问邻居！可以去问我儿子！我根本就没有说过什么同归于尽的话！我怎么可能说这种话！臭婆娘！你疯了吗？”
“带她去医院验伤。”吴建伟在法官席上说道。
“她这是想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吴主任，我冤枉！我冤枉啊！”杜志强却口不择言地叫道。“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我怎么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吴建伟的表情一下子僵住了，而陶永波则毫不掩饰地笑了起来。
“鉴于法官和被告人曾经是上下级关系，明显熟识，我要求法官回避此案！”他大声地说道。“这和法官阁下的人格无关，只是为了保证案件的公正和公平！希望联盟和裁决庭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回应！”
“休庭！”吴建伟只能说道。
第548节 第301章 杀人案（3）
会议室里的气氛比上一次更凝重。
这样的情况没有调查出来，不能不说是江晓华的极大失误，但那些伤几乎都在躯干上，张可不说，没什么相关经验的他又怎么会想到这一点。
而杜志强的辩解也不能说是没有道理，他们所说的事情都发生在相对封闭的环境当中，除了他们几个当事人自己，谁也不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真相很有可能像张可说的那样，她因为无法忍受杜志强的长期暴力虐待对普云翔出轨，如果事实是那样，那她在这个案子中就不再是背负所有指责的一方，而是同样的受害者，而被害者普云翔也不再是单纯的奸夫。虽然依然无法改变他们出轨的事实，但给人的感觉已经完全不同，道德上的压力明显就转移到了杀人者杜志强这一边。
各方所要承担的责任也将完全不同。
但如果杜志强所说的才是真相呢？
打了几次和经常虐打，完全是不同的概念。前者只能说是家庭矛盾，不能拿来作为出轨的理由，而后者，显然将获得所有人的同情甚至是支持。
“段医生只能确认这些伤是几天以前的，不是新伤，但他没有办法确认到底是多久以前，更没有办法确定她以前是不是受过虐待。”江晓华无奈地说道。
段宏毕竟只是一个二流医院的医生，能够做到现在这一步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严重的超水平发挥，再让他去承担法医这样一个前所未有的领域的责任，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
“邻居怎么说？”
“现在没人敢随便下结论。”江晓华摇摇头说道。“有些人回忆说的确听过他们家有哭闹声，但他们都一直以为是吵架，张可也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自己被虐待的事情。她说他们因为被虐待，长期穿长衣长裤，这一点也得到了证实，但因为我们这里日照强，有少数妇女平时也这样穿，所以虽然有人觉得奇怪，但也没有人深究，现在无法证实。”
“也就是说，这一点也无法证明她曾经遭受过虐待了？”高辉问道。
江晓华点了点头：“我还走访了杜志强一个队的同伴，大家都觉得他这个虽然有时候比较急躁，但做事情很热心，不像是会虐待老婆和孩子的人。”
“他儿子呢？”张晓舟对高辉问道。
高辉用手抓了抓鼻子，有点为难地说道：“他儿子经常被几个高年级的学生欺负——先说明，这是我接手以前就发生的事情了，不是我在手上才弄出来的！我已经警告过那几个家伙好几次了！——所以他身上经常有伤，你要问我，我也不知道他身上的伤到底是那几个人打的，还是被他爹动手打的。”
“为什么不问他本人？”钱伟问道。“他们家的事情，现在他父母各执一词，具体情况怎么样不是就只有他最清楚了吗？”
“他只有九岁。”江晓华说道。“法律上把这么大的孩子叫做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加上他和被告的关系，他的证词效力很低，我们没有办法判断他所说的到底是不是真实和完全的。而且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他一句话也没有回答过我们。”
“但他的证词已经是最关键，而且是唯一的证词了，对吧？”钱伟问道。
这件事情肯定已经对他造成了严重的伤害，也许终生都难以愈合，而现在，他的证词无论倾向谁都将带来更大的不幸。
如果他证实自己母亲的话是真实的，那他的亲生父亲就有因为虐待和故意杀人两种罪名而面对更长时间的刑罚的可能。而他如果证实自己母亲的话是假的，那他母亲除了做伪证将要受到惩罚之外，还将再一次遭受严重的道德审判，并且将直接作用在他自己身上。
他除了变成杀人犯的儿子之外，还将变成淫妇的儿子。
这样的后果和随之带来的压力即使是放在成年人身上也很有可能让他们崩溃，更何况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
为了查明真相，让他到法庭上去亲手证明自己的父母当中有一个人在说谎。
太残忍了。
“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张晓舟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道。
“学校。”高辉答道。“我让薛蕊专门在照顾他，你们放心，她一定会让他平静下来的。”
张晓舟点点头。
虽然这样说有些残忍，但薛蕊曾经从那样不堪的生活中走出来，也许她也能让这个孩子从当前的不幸中走出来？
“我们现在还要考虑另外一个问题。”王牧林说道。“吴工到底要不要回避，如果要回避，那谁来担任这个案子的法官？”
……
“不行的话，让我来做法官吧？”老常在会后单独找到张晓舟说道。“不怕你笑话，很早以前，我没当警察的时候其实就想当法官，只是成绩太差，只能考上警校。”
“你来当法官当然没问题，可谁来接手你的事情？”张晓舟微微叹了一口气后说道。
“梁宇，或者是钱伟？”
“钱伟不行，他要盯着武装部那块的事情。”张晓舟摇了摇头。“梁宇……你真觉得他适合？”
联盟秘书长理论上来说更像是个万金油的角色，张晓舟其实无意中侵占了其中很大一部分工作，于是对于老常来说，工作更多地是与张晓舟互补，去做那些被他忽视，或者是不适合他出面做的事情。
很多时候，他做的都是协调，说服，已经对外交涉这样和人打交道的工作，而这些都是梁宇的弱项。
也许他其实并不是不能做这些工作，但在他担任联盟事实上的大管家的角色后，对所有人都一直是冷冰冰公事公办的姿态，这让他不太可能去做老常现在做的这些事情。
当然也许每个人来做联盟秘书长都会有不一样的做事方法和为人处世的风格，但梁宇在他的位置上因为铁面无私而得罪了很多人，这让他也许永远也只能留在那个位置上了。
老常摇摇头。
如果邱岳不是过早地表露出了让他们戒备的野心和举动，其实邱岳这样的人是最适合担任这个角色的。
但换个角度去想，幸亏他过早地暴露出了这一点，否则的话，他们辛辛苦苦开创的事业最终交到邱岳这样的人手上，那真的是死不瞑目。
“你再帮帮我吧，老常，我现在也只能靠你了。”张晓舟说道。“也许几年以后我们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但现在，真的是没办法。”
“那你准备提名谁来做第二个大法官？”老常问道。
“我想来想去，除你之外，最合适的人选好像只有一个了。”张晓舟说道。
第549节 第302章 证词
张晓舟推荐的人选是杨鸿英，作为联盟武装部教导队的队长，大部分人都认识他，也接受过他的指点。老人虽然年纪已经不小，但因为年轻时一直练武，精神甚至比老常还要好一些，中气十足。
他的脾气很直，经常忍不住会骂人，某种意义上来，王永军被他收为徒弟也不是没有原因的，两人的脾气出奇的想象，也正是因为如此，两人也同样虽然出了名的暴躁，却没有多少人对他们有意见。
杨鸿英本人对于张晓舟的这个请求非常高兴，教导队实际上一直都是由龙|云鸿和王兴在负责，他只是坐镇，当联盟大法官在他看来是对他人格的一种肯定，让他欣然接受。
这个推荐很快就通过了联盟执委会扩大会议的表决，于是不久之后，杜志强的杀人案又重新回到了正轨上。
新的裁决庭成立了起来，其中还因为陶永波和杜志强分别的要求而更换了几次人选。
而在这个过程中，人们也在努力想要从杜志强的儿子那里得到关键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