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人们用力地鼓着掌，以此来表达对死去那些人的尊重，在所有人离开之后，张晓舟才看到，李彦成的那枚勋章孤零零地留在那里。
王蓁蓁还是没有来。
“这一枚保存在联盟的办公室吧，挂起来，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低声地说道。
他随后向台前走去，拿起了那个铁皮喇叭。
“各位联盟的代表们，感谢你们出席今天的授勋仪式。今天的授勋仪式即将结束，但却只是我们一项新政策的开始。从今天开始，所有获得勋章的联盟成员都将被记录在联盟的历史当中，世世代代地流传下去，让我们的子孙后代知道，他们的先辈曾经有过怎样的光荣……”
他看着那些坐在人群当中，佩戴着勋章的人们，心潮澎湃，无法自已。
“我总是对人们说，我们来到这个世界，是一种不幸。因为我们失去了平静的生活，失去了家人和朋友，失去了很多很多。但我也总是对人们说，我们是幸运的，因为我们在这场灾难中活了下来，并且有机会面对一个全新的世界，一种全新的生活。我们当然要缅怀那些逝去的人，缅怀我们曾有的一切，但我们更要放眼未来，勇敢地面对未知的世界，面对未来。这个世界是残酷的，是可怕的，充满了我们看不到，也想象不到的危险，为了在这个世界活下去，为了让我们的子孙后代活得更好，我们还必须流血流汗，甚至是继续付出惨痛的代价。”
人们的表情凝重了起来。
“但这有什么？！”他突然大声地问道。“难道我们会因为这样的可能而被吓住？难道我们就因此而停步不前？！难道我们就因此而把自己困在这个地方？向这个世界俯首称臣？！不！绝不！绝不！！”
“我们不会被这些东西打垮！我们不会退缩！不会灰心失望！不会害怕牺牲！恐龙算得了什么？全都要变成我们的盘中餐！丛林算得了什么？我们会把它们全部砍倒！让它们变成沃野和农田！我们的村庄和城市将遍布这座大地！我们的生活将变得越来越好！我们的子孙后代将过上比我们现在好得多的生活！我们，必将征服这个世界！成为这个世界的主宰！而我们的名字将会被铭记下来，名垂青史！！”
真的好难写啊这段话……
第459节 第212章 新洲的选择
“你们说，张晓舟他们玩这一手到底是什么意思？”
新洲酒店内，人们聚集在一个房间里，围着一个火堆闲聊着。
这个年头，天黑以后能做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
“谁知道呢？”另外一个人不确定地说道。
这应该是明显的示好的举动？
授勋的人里，绝大多数都是新洲的队员，或者是从新洲出去的人，完全和新洲没有关系的，只有李彦成一个而已。
那一连串来自新洲的牺牲者的名字明显唤起了人们的某种情绪，当几个家属去社区中心服务站买柴火的时候，人们不但主动让他们先，服务站的负责人还专门把最干的那几捆挑给了她们。
这当然只是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但大家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却难免有些唏嘘。
结果一样，都是不用花费太多的时间去等待，但这和他们中的某些人懒得排队直接以新洲成员的身份插队有着天壤之别。
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自己白天时获得的三等英勇勋章，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这是对他之前在救援国土学校的战斗中，第一个冲破沐东村的防线，造成他们彻底崩溃的奖励。
“拿来我看看。”他旁边的一个人说道。
“你不是已经看过了吗？”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把手中的勋章递了过去。
“后来他们说是有什么物质奖励？”
“一次性领取五千工分，或者是按月领取两百工分，持续三年。”
“那也不多啊，你选什么？”
“我还没想好。”
“那还用想吗，肯定是领三年的那种啊，比一次性领多多了！”
“谁知道三年以后两百工分还能买多少东西？要我说，不如一次性的领了，拿来买东西！”
那个人却没有回答，而是把勋章重新拿了回去。
“家属也是这个标准？”另外一个人低声地问道。
大家都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家属是父母子女每人每个月两百工分，持续到老人去世，孩子十六岁。”
“老婆没有？”有人感到很意外。
“老婆是一次性领一点儿，不过好像不太多。他们的意思是说老婆本身还有劳动能力，而且现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不鼓励守寡，鼓励她们改嫁。”
“这不公平嘛！”
“如果你死了，你老婆拿着你的抚恤去跟别的男人过，你会愿意？”另一个人笑着问道。
“呸呸呸！你它玛才死了！别它玛乌鸦嘴！”
这个话题让房间里又沉闷了起来。父母子女有人管当然是好事，但死者的老婆改不改嫁的事情联盟也要管，还鼓励改嫁，这让他们都有点不舒服。要是老婆改嫁了，父母和儿女不是又没人管了？一年两百多斤粮食加上地里的收成虽然够吃，但人活着又不是只有吃饭这么一个需求。让别人来管，会像儿媳妇这么尽心吗？
但不准那几个死者的遗孀改嫁，非要让她们这么一辈子过下去，这样的话他们也说不出来。现在又不是旧社会。
“想想真没意思。”有人突然说道。“拼死拼活的，也就值这么点东西。”
他的话让人们的心情越发低落，这已经是这些人的一种常态，每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们总是会聚集在一起闲聊，然后，怨言和不满的话总是能够勾起人们内心深处最脆弱的那一面，把这些负面情绪扩大，引发更多的不满和怨言。
“没意思你就滚蛋！”一个声音突然大声地说道。
人们愣了一下，随即有人惊讶地站了起来：“王哥？武哥？”
来的人正是王永军和武文达，齐峰其实也来了，但他们在外面听到这些人话，王永军直接就推着武文达的轮椅走了进去。
那个被王永军骂的人脸上有点挂不过去，但他不敢惹王永军，新洲的人都清楚，这家伙是个愣子，二话不说拳头就上来了。按理来说他这样的脾气应该很得罪人，但奇怪的是，反倒有很多人特别服他。也许是因为他打人的理由通常都是被打者的自身的原因而不是因为私怨。
“让个地方出来。”王永军说道，同时把武文达坐着的轮椅推到了火堆旁边。
“王哥，怎么没有你的勋章？他们这也太……”有人说道。
“是我自己不要的！”王永军却坐了下来，大大咧咧地说道。“我队伍没带好出了事故，还是被别人救回来的，有什么脸要勋章？少乱猜！”
齐峰这时候才走了进来，人们又忙着和他打招呼，挪位置，乱了一会儿才坐了下来。
“武哥你的勋章呢？”有人问道。
“刚刚拿去给我儿子了。”武文达答道。他和王永军是完全不同的类型，很少会发怒或者是爆粗口，但他做事情很有条理，也很讲规矩和原则，很少会偏袒某个人。
“那给你的物质奖励是什么啊？”这个人微微有些失望地问道。
“你们刚刚不是觉得没意思吗？”王永军却说道。
这让在场的人都有些尴尬，一下子冷场了。
“每个月领两百工分，持续八年。”武文达说道。
“差别这么大啊！”人们有些惊讶。
“差别不大的话，那二级和三级还有什么区别？”武文达说道。“但这个最重要的还是勋章背后的荣誉，至少对我来说，物质奖励远远没有精神鼓励那么重要。”
“武哥你们今天怎么会突然过来了？”有人问道。
很显然，以武文达的情况，要把他弄到楼上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绝不可能只是来闲聊一下。
“你们对今天的授勋有什么想法？”武文达笑了笑，把话题转移到了他们身上。
“想法？”那个人看了看其他人。“总是一件好事吧？”
“还有呢？”武文达问道。“许飞，你也是受了勋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之前那个人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其他人：“还是挺高兴的。”
“仅仅是高兴？”武文达问道。“难道没有感到自豪，感到被认同和满足？”
“多少有一点儿吧？”
“那你们呢？你们不会为我们付出的努力获得整个联盟的肯定而感到兴奋和自豪吗？之前我们在外面听到你们说她们去买柴的事情，难道你们不希望这种事情经常发生？”
大家又沉默了。
其实一开始大多数人都是很兴奋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聚在这里聊天之后，当有人把授勋说成是张晓舟他们的一种示好的举动，甚至是别有用心的伎俩之后，这样的兴奋就渐渐地消退了。
甚至于，那些物质奖励也变成了一种很鸡肋的东西了。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武文达叹了一口气：“张晓舟对我说，新洲的人病了，而且病的很重，我一直不相信，但今天我觉得，他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武哥，话不是这么说的！”终于有人忍不住反驳起来。“我们跟着他出来冒险，推着他坐上了这个位置，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可他是怎么对我们的？”
“这些话在别人面前吹吹也就算了，在自己人面前说这个，你不臊吗？”王永军不屑地说道。“当初你们跟张晓舟出来是为什么？是因为全家老小饿的不行了，只能出来拼命找一口吃的！结果呢？一下子全垮了！要不是张晓舟高辉我们几个把你们这群胆小鬼拉回新洲这里，然后又把你们拉出来拼命，早就都死翘翘了！”
“王哥，你这话……”这个人说不下去了，那样的话他们已经说了很多次，从没有人这样揭破过，对于他们来说，那样的话早已经成了他们心里的现实，甚至已经模糊了真正的现实。
“你们站出来是为了张晓舟吗？”王永军却不留情面地继续说道。“狗屁！一开始的时候都只是死中求活，狗急跳墙！到后来，是为了一家老小能吃顿好的！杀那些恐龙是为了保证我们自己的安全，是为了吃肉！别搞得好像张晓舟欠了我们什么一样。联盟成立我们是出了一点力，但真正的基础都是张晓舟之前打下的。别的不说，去城南抢粮食的时候新洲在哪？搞公审的时候新洲在哪儿？建预警体系的时候新洲在哪儿？打暴龙分肉的时候新洲又在哪儿？安澜钱伟他们那些人出的力比你们几个大多了！可他们像你们一样成天把这些事情挂在嘴边说个不停吗？他们像你们一样成天觉得自己了不起吗？”
这话稍稍有些过分，但一方面是王永军的威信在那里摆着，另外一方面，他说的也是事实，没人反驳。
“照你这么说，那我们就一点功劳都没有了？”
“功劳当然有，可你们自己摸着良心说说，功劳大到你们可以觉得自己了不起，把别人都不放在眼里的地步了吗？！”
“我们哪有不把人放在眼睛里……”
“有没有大家自己知道。”王永军说道。“不是每个人都有这个毛病，但有这个毛病的人少吗？不少吧？我师父专门和你们说了多少次，然后呢？你们这些家伙当面什么都好好好，转过脸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那也就算了，可教导队成立以后，你们这些家伙怎么反而变本加厉了？！”
“王哥！你这话就不对了！”说起这个，好几个人一下子有了底气，马上站出来反驳。“我们一开始可是好好训练的！是那个姓龙的故意来整我们！”
“这个我没看到，可我师父每天训练都在旁边看着。我刚刚去问过他了，龙-云鸿一开始的时候有专门针对你们吗？那些新兵他骂得更多！同样的事情，为什么新兵能做你们就不能做？你们不就是看不起这个龙-云鸿，看不起新兵，觉得他一个新人没有资格来带你们，觉得自己不应该和新兵一个待遇吗？”
他的话让大部分人都不高兴起来，照他这种说法，难道新洲和龙-云鸿的矛盾还是他们的错了？
“他本来就没资格来带我们啊！我们杀恐龙的时候他还在躲着等死，要不是我们救了他，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死了！突然就骑在我们头上拉屎了，这让我们怎么忍？”
“他要是……”王永军大声说道，但却被武文达轻轻地碰了一下，让他停住了。
“现在说谁对谁错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武文达微微地摇着头说道。“龙-云鸿那个人是有问题，死板，不知道变通，又不会说话，只会硬来，这都是他的问题，可闹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们真的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全是他一个人的责任？”
人们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有人问道：“武哥，王哥，你们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就是专门替张晓舟来骂我们？”
“骂你们是为了你们好！换个人，让我骂我都懒得骂！”王永军说道。
这话让几个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王的话糙，但是理不糙。”武文达说道。“我们当然不可能站在那个什么龙-云鸿那边，可新洲像现在这样下去，大家觉得还能坚持多久？”
人们再一次沉默了。
“张晓舟其实比我们还不希望新洲就样下去。”武文达说道。“毕竟他也曾经是这个集体的一员，他也曾经和我们这些人一起战斗过。新洲这段历史如果传承下去，也会有他的名字。可我们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和联盟，和特战队割裂开，新洲还能继续胜利下去吗？我们难道可以永远不接受新人？永远靠我们几个人把这块牌子撑下去？”
人们再一次迟疑犹豫起来。
武文达所说的这些东西，其实并不是一直没有人想过，但这样的论调在现在的新洲是不可能说出来的禁忌，骂龙-云鸿，骂张晓舟，抱怨联盟的政策才是新洲内部的政治正确。
“不改变，路只会越走越窄，越走越难。我们的力量会越来越弱，越来越边缘化。人们现在还尊重我们，甚至敬佩我们，可当特战队的那些人渐渐成长起来，人数越来越多，我们还能压住他们吗？说句不吉利的话，如果只靠我们自己，没有新人补充，有谁能保证自己一直幸运下去？”
“好好想想吧。”武文达说道。“有些话齐峰不好说，只能让王永军来说，只能让我来说，可他并不仅仅是你们的队长，也是那些新人的队长，现在这个局面，你们觉得他不为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