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走这条路回办公室，但没走出几步，旁边的百货店里又有人叫了起来：“一双皮鞋一百工分？！你们怎么去不去抢！刚才隔壁你们收的一双差不多全新的才给了十五工分，你以为我没看到？”
“那双和这双不一样啊，那双是猪皮的，而且鞋子里面都发霉了……这双可是牛皮的！你看这款式，这颜色，这成色？我们还专门做了处理，保证没异味没划痕和全新的一样！你要买了，我还送你鞋油和刷子！”
“太贵了太贵了！便宜一点儿！”
“这都是联盟的定价，我改不了的！再说了，这可是实实在在的牛皮，结实，买回去穿个五年肯定没问题！这样的好鞋子整座远山城也没多少，卖一双少一双！老实跟你说，我是买不起，要不然，我早就自己买回去了。这些东西，只要好好保养，以后绝对会升值！今天不买，过几天就未必还是这个价了！”
张晓舟脚下一绊，差一点就摔了。他不顾周围那些来买卖东西的人的眼光，小跑着穿过这条街，匆匆忙忙进了自己的办公室，拿出纸笔计算起来。
没过多久，梁宇便拿着一份文件走了进来。
“正好我也要找你！”张晓舟说道，他接过文件，看了一下标题就惊讶了起来。“打击黑市法令？这么快就有黑市了？”
“现在还没有，可以后肯定会有的，未雨绸缪，总比事发了找不到依据好。”
“这个尺度怎么把握？”张晓舟问道。“总不能联盟成员之间交换东西也算黑市交易吧？”
“数量少次数不多而且不牟利的情况，算正常的交换，不在我们打击的范围内。我们主要是打击长时间干这个以此谋利的，还有私下倒卖紧缺和违禁物资的。”梁宇答道，他的表情很亢奋。“这也是反腐的一部分，时间长了，肯定会有人监守自盗。有了这个东西，我也好去给我手下那些仓管员们敲敲警钟。”
“你怎么了？”张晓舟一边仔细地看文件，一边问道。
“我？”梁宇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脸，随即摇了摇头。“张晓舟，你知道今天早上我们赚了多少吗？”
他兴奋的样子让张晓舟想起商业街上那些不满的争吵。
“几家店加起来，净赚将近八百工分！八十公斤玉米！只是一个早上！”梁宇有些压抑不住内心的兴奋。“这还不包括收进来那些还没有修补处理的东西，这事情大有可为，大有可为啊！要是能维持这样的趋势，我们就能养更多士兵了！”
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但之前看到的那些东西却让张晓舟微微有些担心。“价差会不会太大了？”他委婉地说道。
“怎么会？”梁宇不在意地答道。“你放心，我们定价的时候就考虑过这个问题，定价高的都是非生活必需品，真正每个人都要用的东西价钱很低，不会有问题的！”
“你没理解我的意思。”张晓舟说道。“低价收之前我们谈过，我认为没问题，但高价卖，我觉得问题很大。”
“这话怎么说？”梁宇有些不解。
“我就说鞋子吧，一双好鞋子一百工分，相当于十公斤玉米，这放在以前，一点儿也不贵，还太便宜了。可现在，我觉得这价定的太高了！为什么这么说，你过来看我算的结果。”张晓舟对梁宇说道。“我们现在的平均亩产才多少？二百六十公斤！一个人只有半亩地，那就只有一百三十公斤，再上十分之一的税，扣掉三个月的口粮，平均每个人能支配的收入只是五百七十工分，相当于不到六双鞋。这是三个月的收入，而且还是平平安安什么病虫害都不发生，不买柴不买任何其他物品的收入！辛辛苦苦干了一个月，收入不到两双鞋，你觉得这不贵？要是有人运气好找到一车新鞋子，那算不算一夜暴富？会不会刺激到其他人，让大家都不种地不工作了，全都跑去冒险找东西去了？”
“还有，我们当中有很多人逃难的时候放弃了自己家里大部分东西，以前我们的东西也都是直接交给团队，算是共有财产，因为没有具体的价值，也没有人计较。可现在如果标出价格，还这么夸张，比种地的收益高那么多，大家会不会有想法？会不会导致团队内部因此而分裂争吵？会不会有人跑回自己以前住的房子去拿以前属于自己的财产？那些东西应该算是他们的，还是现在住在那里的人的？”
梁宇亢奋的表情终于渐渐冷静了下来。他之前脑子里想得都是怎么尽快把联盟财政的窟窿补上，这些东西他不是没有想过，但都只是在脑袋里一过就被他抛了出去。
“是我想左了，太急于求成了。”他对张晓舟说道。“我现在就让他们把价格调整下来，之前卖掉的那些，我会让他们把买家找到，把差额退给他们。”
“我们得慢慢来。”张晓舟点点头。“我们现在要重新构筑出一个以前从来没有过的社会模型，这很难。因为我们这个社会既与世隔绝，又继承了先前那个世界的很多东西，太复杂，变数也太多了。而且我们现在做的事情相当于要从集体所有制的原始社会一步跨到计划经济社会，那就更难更复杂了。我们必须要小心翼翼一点点的来，步子千万不能太大了。”
“现在大家的购买力很弱，我们的财政体系也很脆弱，一不小心就会崩溃。但这只是短期现象。等到土地渐渐开发多了，挡雨遮阳的网也全部铺设好，劳动力就会慢慢解放出来，等到那个时候，我们再来考虑更进一步的事情。你要是觉得舍不得，有些东西可以先放着不卖，或者是定量限额卖。”他对梁宇说道。“别着急，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
第378节 第131章 战争前奏（2）
张晓舟一边处理联盟的日常事务，一边心神不宁地等待着邱岳回来。
天快黑的时候，他终于回来了。
“以前只是听人说，没什么概念，今天我算是见识了。”他对张晓舟等人说道。
在万泽等人选择明哲保身和推波助澜之后，国土学校在施远被劫这件事情上的立场彻底混乱了起来。大部分学生依然认为何春华的行为是对国土学校的践踏和侮辱，必须要尽快给沐东村一个教训，但具体要怎么做，很多人却拿不出一个具体而又有操作性的方案来。
邱岳表明身份和联盟绝不会对学校动手的立场后，激进派的胆子大了不少，但问题是，他们依然没有办法说动占据了学校护卫队绝大多数人手的学生们拿起武器随他们去于沐东村战斗。
“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那些奴隶主抽我们的耳光？”
“当然不行！”
“我们应该拿起武器，勇敢地去战斗！给他们一个教训！”
“……”
类似这样的事情不断上演。如果激进派是在施远被劫走的当天或者是第二天对学生们进行这样的鼓动，也许他们就成功了。但他们自己的瞻前顾后却几乎断送了他们自己的希望。
学生群体的确容易冲动，但这几天争论下来，大多数人的热血已经冷却，现实而又理智的东西已经重新回到了他们的大脑。
“不是说施远自己嘴贱去惹那个何春华才被抓的吗？”
“那小子在学校里横惯了，真以为是个人就应该迁就他啊？活该。”
“听说他被抓住以后直接被吓尿了，真丢人啊！”
“就这么个人，亏他平时还以英雄自居。”
“凭什么要我们流血流汗去冒风险救他啊？”
越来越多负面而又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在学生群体当中，甚至让万泽等人都没有想到。就在他们悄悄地和邱岳接触，商量是不是转变行动计划的时候，激进派终于找到了救命稻草。
“杨-勇？”张晓舟问道。
“就是他！”
杨-勇出现在国土学校的北门，事实上，联盟的民兵也曾经搜索过那个区域，但以那么点人手要在那么大的一块区域把杨-勇这样的人找出来，确实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他说了什么？”钱伟问道。
“按照他的说法，何春华其实很虚弱。”邱岳说道。
这些东西在他看来其实是重要的情报，只能由少数决策层的人掌握，但国土学校的激进派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一听到这些东西就干脆地把杨-勇带到所有人面前，让他把这些东西告诉所有人。
沐东村高层内部的明争暗斗，其他大姓对何家的防备和掣肘，何春华的真实实力，板桥和瓦庄的武装情况和装备，劳工暴动，甚至还有之前爆发疾病导致许多人生病，让他实力大损的事情。
为了消除学生们的恐惧，杨-勇甚至夸大地描述了自己逃出来的过程。
当然，他把这一切都归结到了何春华的残暴上。
“就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医治那些人，即使是已经知道了不会传染，他还是残忍地下令把那些人装上车，送到了暴龙活动的区域……”杨-勇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演技爆棚，触动了许多人。“很多人都不愿意这么做，结果被他当众责打……敢怒而不敢言。可后来呢？仅仅是因为他自己的表弟也得了这样的病，他就故意让更多的人生病，用他们来试药！这是人干的事情吗？我以前迫于无奈也在他的威逼下做了不少泯灭良知的事情，可这样的事情我真的是做不下去了。就为这个，他马上就翻脸决定把他表弟得病的事情赖在我头上！我激愤之下，放了一把火，从那边逃了出来！”
他的故事让很多人都流泪了，尤其是那些博爱派的女生。人们无法想象，这样的事情会在自己身边不远的地方发生。
那可是几百条人命啊！
“禽兽！”马上有人骂了出来。“简直就不是人！”
“我们还等什么！面对这样众叛亲离灭绝人性的衣冠禽兽，我们还犹豫什么？！”激进派的几个头头终于在这时跳了出来。“打进板桥！消灭人-渣！解救奴隶！把施远救回来！”
“打进板桥！消灭人-渣！解救奴隶！”
人们终于被煽动了起来。
“战争看来已经无法避免了。”邱岳对张晓舟等人说道。
这是张晓舟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但邱岳带来的消息却已经让他出离了愤怒。
上百人，就这样残忍地直接把他们送到了必死的地方？然后为了救自己的亲人，又故意让上百人重新患病？
“还有一个消息。”邱岳说道。
“什么？”
“当时从瓦庄过来的那批难民，我们不是检查出二十几个有可能有传染病的，让他们回城南去自生自灭吗？”邱岳说道。
张晓舟的心一下子提紧了。
“我们把他们放回去之后不久，何春华就直接把他们给杀害了。”
“我靠！”钱伟猛地站了起来。
板桥那边的事情和他们终归有一些距离，但这件事却和他们直接有关。
当初他们把这些人放回城南时也有过一番挣扎，但为了更多的人，他们只能这么做。可他们当时只是没有给他们加入城北联盟的机会，并没有剥夺他们的生命，他们中的一些人当然有可能因为疾病而死亡，但也有人也许可以逃到其他地方活下来。
这当然是自欺欺人，但至少给了他们一些心理上的安慰。而何春华的做法，却让他们早已经消逝的负罪感一下子又变得鲜明而又强烈了起来。
“骇人听闻！”老常摇着头说道。“简直是骇人听闻！”
板桥和瓦庄已经是沐东村势力范围下条件比较好的地方，如果这两个地方都是这种样子，那沐东村那个地方又会是什么情况？
“如果国土学校那边动手，那我们也动手吧！”钱伟大声地说道。
他已经完全无法容忍何春华这样的人存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想到自己还曾经对他这样的恶魔客客气气，甚至还去帮过他的忙，他就感到非常的难受。
“不行！”邱岳和梁宇却同时叫了出来。
“为什么？难道就这样看着他们继续作恶吗？！”钱伟愤怒地质问道。“连国土学校这样闭关自守的地方都已经觉悟了，难道我们还不如他们？难道我们在知道何春华做过些什么之后，还要继续和他虚与委蛇下去？！”
“战争的目的是什么？学校那边是为了救回施远，是为了解救板桥那边的奴隶。我们贸然加入进去，目的是什么？杀掉何春华？占领瓦庄村？还是彻底消灭沐东村？”邱岳说道。他的目的并不是把城北联盟也拖入这场战争，而是为了说服张晓舟在国土学校败退的时候站出来吓走何春华追击的队伍，收取渔翁之利。
但他却没有想到，用力太过，带来了他没有想到的结果。
钱伟和张晓舟其实是同一种人，如果钱伟有这样的想法，那张晓舟会不会也一样？如果城北联盟真的和国土学校联手开始对沐东村作战，那他之前所有的谋划就都泡汤了。
这样的结果不符合城北联盟的利益，更不符合他自己的利益。
这让他急忙站了出来，竭尽全力阻止钱伟继续说下去。
第379节 第132章 目标，统一？
“有什么不对？”钱伟大声地说道。
“你的出发点当然没错，这样的人-渣败类人人得而诛之。但目标呢？我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攻击沐东村这么大的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要做些什么样的准备，动用多少人手？你考虑过吗？总不能为了打他而打他吧？那和小孩子打架有什么区别？”
邱岳一连串的问题把钱伟问得头昏脑胀，在钱伟缓过神来之前，他又继续说道：“何春华不是什么好人，这我们早就知道了，只是没有想到他有这么坏。但为了消灭他，你准备让我们自己的人付出多少代价？和国土学校一起突然袭击解决掉他也许不难，可除掉他之后，还要不要继续攻击沐东村？”
“那是他们经营了好几个月的地方，易守难攻。和我们的距离远，中间还有暴龙和其他食肉恐龙在活动，根本就没有偷袭的可能。你准备用多少条人命去把它攻下来？如果国土学校撤回去，我们单独上？战斗中的损失我们能够承受吗？”
钱伟不满地说道：“瞻前顾后，按照你这个说法，那我们什么都不要做好了！”
邱岳摇了摇头：“远山现在就只有三方势力，其他两方都在策划行动，我们当然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否则的话，我们就将失去好不容易才取得的微弱优势。但我们要怎么做，站在哪一方，必须经过认真细致的考虑，权衡利弊之后再决定。”
“那你说怎么做吧？”钱伟对于邱岳的不满已经到了顶峰。他承认这个人很聪明，也很有手段，但他就是不喜欢这个人。
这或许是理想主义者对现实主义者本能的抗拒，张晓舟其实也不喜欢邱岳，但为了联盟好，他强迫自己容忍了下来。
但钱伟没有这样压抑自己的必要。
“我也想快意恩仇，我也想做一个道德标兵。”邱岳说道。“但站在我们现在的位置，我们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将关系到联盟五千成员的利益和安危，已经和所有人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们都没有权利让别人为了我们的冲动或者是道德观而付出代价。如果我们那么做，那我们就和何春华施远之流就毫无区别。只要我们在这个位置上一天，我们就得把任何带有个人情绪或者是个人主观因素的东西抛开，纯粹理性地去做出判断。我们如果要做一件事情，一定不会因为它是对的，不会因为它是符合道德的，而是因为他对联盟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有益。只有本能地这样去考虑，我们才能说是称职的，我们也才没有辜负人们对我们的信任。”
这样的话可以说是很重了，但邱岳并非说给钱伟听，而是说给张晓舟听的。
“站在联盟的角度，我们只能考虑如何左右逢源，在双方的冲突中如何取得最大的利益。这听起来很卑鄙，但别忘了，对外人的卑鄙，恰恰是对自己人的崇高。”
钱伟已经完全听不下去，也不想讲话了。
“我明白你们的想法，你们一直把国土学校当做一个净土，一个远山幸存者的希望之地，潜意识里就把他们当做是自己人，而把沐东村当做敌人。但我今天去看过之后，唯一的想法只是，何春华这个混-蛋干了很多坏事，但这一次他是对的，这些人真的不配拥有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