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林中之马的魔王
两人都在相互观察。
校办应该是很要害的部门，如果杨-勇真的已经进入学校，那这个石建勋应该会是知情人之一。
而石建勋则一面是悄悄地观察这个已经被施远妖魔化的人，一面拖延时间，让自己手下的工作人员回去报信。
但这个过程再怎么折腾也只拖延了几分钟，当何春华喝了一口茶之后，石建勋不得不问道：“不知道何秘书长有什么贵干？”
“你知道我？”何春华问道。
“只是略有耳闻。”石建勋答道。
在城北联盟兴起之后，学校附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恐龙出没，站在学校最高的那幢房子顶上，也能看到城北其他地方的变化，农田一块块地被开辟出来，长出郁郁葱葱的作物，这一点其实对学校内部产生了很大的冲击。
不管施远在夏末禅逃走后怎么诋毁城北联盟，但他们能够看到的这些变化是实打实存在的，不会说谎。
很多有识之士都在私下讨论，为了学校的发展，也为了远山幸存者的未来，学校应该要考虑重新开启和城北联盟的谈判。
不管结果如何，作为同样被困在这个孤岛的为数不多的人类，只要有可能，都应该合作而不是盲目的对抗。如果城北联盟真的像施远所说的那样包藏祸心，他们绝对应该给予城北联盟一个教训，让他们打消这种念头。但继续把自己捆绑在学校这片仅仅占据了远山城不到五分之一的土地上，一直龟缩自我封闭下去，不是明智之举。
但施远等人一直在宣扬，城北联盟的居民大多数都是当初被学校拒之门外的那些人，他们当中有很多人的亲人都因此而死去，他们自己也曾经因此而饱受痛苦，长期挣扎在死亡线上。因此他们必然会对学校满怀仇恨，包藏祸心。
他们甚至攻击万泽等外来人之所以急不可耐地想要和城北联盟接触，恰恰是因为这样的仇恨不会算在他们头上，而是会发泄在学校的成员，发泄在当初做出这个决定的所有学生、老师和教职工身上。
这样明显带有臆测和夸大的话却让很多人都深以为然，也是当前阻碍学校与联盟重新展开交流和谈判的主要原因。
对于石建勋本人来说，这样的可能当然存在，设身处地地想象一下，如果自己的家人因为被学校拒之门外而死了，或许自己也很难释怀。
但就像万泽所说，城北联盟显然已经站稳了脚跟，不会突然消亡，那双方作为近在咫尺的邻居，总有一天会接触。既然是这样，那与其在双方长期对峙形成隔阂之后再被迫接触，倒不如一开始就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这样的说法也打动了一部分人，但人们的信心却是在学校的第一批番薯大规模收获之后才第一次高涨了起来，虽然产量并不像想象中那么高，但随着第二批番薯苗种下，所有人都相信，只要不出现大规模的病虫害或者是天灾，粮食问题已经得到了解决。
这让他们开始考虑，当初在第一届学校管理委员会鼓动下做出的彻底封闭学校的决定，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一些学生中的激进派和博爱派开始跃跃欲试，制造舆论，试图煽动学生们，声称“我们应当对远山的未来负责”，“我们应该站出来承担更大的责任”。博爱派更加激进地提出，“当初我们犯了错误，现在应该尽力去弥补，去赎罪！”
以万泽为首的外来派委员们开始以此为契机对施远这样的保守派学生委员施压，试图动摇他们的根基，但宣传口却一直被施远等人牢牢的控制在手中，学校的广播台和宣传栏都是他们的禁脔，被他们死死地守着，终日宣扬阴谋论和危机论。
施远一改之前的口吻，开始大肆宣扬城南的恐怖之处，在他们的宣传里，城南的沐东村及其周边的村子已经成为一个以奴隶制为基础建立的人间地狱，以何春华、何春城兄弟为首的奴隶主们以武力压迫逃难到那里的人们，实行残暴而又恐怖的统治。他们随时都可以驱使成千上万人到城北来，用那些已经被饥饿折磨得失去理智的人们为前驱，疯狂地把一切都抢走！把一切都毁灭！
“城北联盟接近我们的最大目的就是要让我们替他们去阻挡这些饥民！让我们去充当屠杀难民的侩子手，让我们去抵挡沐东村的奴隶大军！他们渴望看到的就是我们和城南那些人相互残杀，然后由他们来收取渔翁之利！”他一次次地在广播里这样说道。“难道我们明明知道这是一个陷阱，还要愚蠢的跳进去？”
“不！我们是这个城市唯一的希望！我们是生存在这个世界的人类唯一的希望！我们肩负的重任，是保存人类的种子，延续我们的文明！过去的几个月里，我们一直都在这样做，而且做得很好！你们都能看到，我们已经取得了一系列的成果！为什么我们要为了某些人的私心和好大喜功，突然改变我们一直在履行的责任和战略？为什么我们要去冒这样的风险？盲目的走出去？为什么我们要替所谓的城北联盟分担本不属于我们的责任？为什么我们要替那些仇恨我们的人去死？值得吗？你们觉得这值得吗？”
石建勋看着“残暴奴隶主”的代表何春华，不知道为何，突然有一种极其荒谬的感觉。
身为一个现代人，真的能够心安理得的去奴役其他人吗？
第364节 第117章 骑虎难下（2）
“不知道何秘书长今天过来，有何贵干？”石建勋再一次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那边有个贪污犯往这边逃了，我过来抓他。”何春华说道。
站在这里看城南那边，视线几乎都被建筑物挡住，甚至连高速公路都只能看到一点点影子。学校里面似乎也没有什么很高的建筑物，这让何春华觉得，他们未必知道昨天晚上城南发生了什么。
杨-勇的身份是一个难题，照实讲，反而抬高他的身价，让对方觉得他是个叛逃过来的重要人物，甚至把他所说的一切都当成真话。但如果太过于轻描淡写，又无法解释为什么自己要亲自追过来。
想来想去，只有贪污这个名义最好。
他不知道杨-勇是不是已经进入了国土资源学校，但如果能够把杨-勇的身份抹黑，无形中也许能够降低他所说的那些话的可信度，甚至有可能让对方把他交出来。毕竟贪污犯应该不管在什么地方都不受待见。
城北联盟大规模的使用弓箭已经让他够头疼了，但来到国土学校他才发现，这里用的全是弩！他现在已经不指望能够轻轻松松把杨-勇抓回去了，但不做一些努力，他又于心不甘。
石建勋的表情看上去很惊讶，就像是根本不知道这么个事情。
“何秘书长，这里面大概有什么误会吧？”他对何春华说道。“你大概不知道，我们这里有明确的规定，从几个月前就没有接受过任何人进入学校了。你也看到了，我们的围墙很高，而且二十四小时都有人把守，没有人能够溜进来。他会不会跑去其他地方躲起来了？”
“城北联盟的张晓舟正在安排人手搜。”何春华说道。“我也安排了两三百人过来搜查。不过那个贱种身上没带多少东西，不可能一直躲在这个地方。他是往城北逃的，按照他逃跑的路线，来你们这里的可能性最大。”
“那您放心！他绝对进不了我们这里的门。”石建勋满脸堆笑，滴水不漏地应付着何春华。“既然联盟张主席那边已经在找了，那就一定能抓住他！他总不可能跑到丛林里去吧？”
为了一个“贪污犯”专门跑到城北来抓人？这他不太相信。
他甚至不太相信城北联盟会像何春华说的那样在动手帮忙搜人，虽然接触不多，但张晓舟手下那些人看起来比何春华的人要彪悍得多，不像是会屈居在何春华之下，听他指挥的人。
不过以何春华的身份，这种事情上应该不至于随口撒谎。
那么，他们要找的这个人到底是干什么的？
不过这归根结底和他没有什么关系，作为学校办公室的主任，他每天要协调和处理的杂事实在是太多，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考虑更多的事情。任何地方有不满都要找他，抱怨和投诉一直不断，他自己也多次申请辞职不干，甚至主动要求去种地，但管委会却一直都不批准。如果不是学生们的矛头还没有对准过他，那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他现在只想在自己的职权范围内把这个何春华哄走，至于那个“贪污犯”到底干了什么，乃至于他到底是不是真的进了学校，这些事情交给管委会那十八尊大神去操心就行了。
这样的想法让他的态度难免微微表现出敷衍来，而这马上就被何春华看了出来。
“贵校就由石主任你来负责这个事情？”他把茶杯放在桌上，盯着石建勋的眼睛冷笑了起来。“你们觉得自救委员会很好糊弄吗？”
他的态度马上让石建勋难受了起来。
学校虽然发生过一些流血事件，经常有人示威闹事，但总体来说暴力氛围并不严重，在学校生活的人们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其实被保护得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有点过于病态的好了。
相反，何春华却是实打实杀过人，杀过恐龙，残酷折磨过许多人，下令处死过上百人的。
他身上的那种杀意，甚至比联盟新洲团队的人更浓。毕竟，他们杀得只是恐龙这样的异类而不是同族。
本来感觉上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的何春华身上突然流露出来的那种东西，让石建勋和留在传达室里的守卫们都感到有些无法形容的恐惧。虽然何春华只是坐在那里冷笑着，但他们却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这个……当然不是……”石建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不过我们这边办事情是有点过于死板和拖沓了。何秘书长，你稍等一下，我再打个电话。”
他站起来走到旁边，开始用力地摇动一个箱子上的摇柄，然后把电话拿了起来。
何春华微微有些吃惊。
如果是张晓舟或者是钱伟这样的人在这里，或许会马上意识到其中所包含的意义，但何春华更多的却是在回味石建勋和其他哨兵的反应。
一群弱鸡。
他马上就做出了这种判断。
虽然他们手上的确有着相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很好的装备，但他们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慌张却让何春华知道，他们只是一群没有见过血的弱鸡。
这种感觉很难言述，但就像他能够感觉到张晓舟和他身边那只队伍是见过血的，一种肉食动物之间的第六感。
这些人没什么可怕的！
凭借他们手上的武器，他们也许能够在远距离的时候对自己的手下造成威胁，但只要能想办法靠近，然后突然像他们发动袭击，这些人马上就会崩溃，而那些武器将马上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石建勋压低了声音向电话那边简略地说明着情况，磁石式电话的最大不便之处就是需要线路和电池供电，而且现在他们还没有搞出配套的交换机，只能通过直连的方式使用，所以只配置在少数几个地方。
话务员匆匆忙忙地跑去会议室报告，但管委会到现在为止甚至还连十八名执委都还没有集齐，会议也没有正式开始，听到石建勋的报告，知道来的是何春华，这让他们越发拿不出统一的意见。
这可不是隔壁联盟讲规矩的邻居，而是从城南而来，已经在学校被妖魔化的奴隶主，这让人们的分歧越发严重。
“何秘书长希望能够尽快得到一个答复。”石建勋小心翼翼地对着电话说道。
沉重的手摇发电机和电话机没有办法从传达室里拿出去，这让他只能小心地选择既能让那边明白问题的紧迫又不会刺-激到何春华的话。
也许沐东村那边不会因此而发疯突然对学校展开攻击，也许学校也不会害怕他们的攻击，但施远曾经描述的那种成千上万饥民蜂拥而至，推翻学校围墙把一切都撕碎的景象依然在石建勋的脑海中形成了某种印象，让他无法遏制的担忧起来。
就算真的发生战争，也绝对不能是因为他的缘故！
“事到如今，只能派几名委员先过去看看。”新的轮值主席无奈地说道。
过于民主，没有人愿意单独承担责任的后果就是，学校对于一切突发事件的反应能力都极端低下，作为轮值主席的他更多的只是充当一个召集会议和协调纷争的中间人的角色，而不是一个在突发-情况下的决策者。
如果是以往已经通过表决并且形成了固定模式的事情，他们可以做得很好，但如果是既往从来没有发生过，也没有形成决议的事情，往往会在推诿或者是相互指责当中浪费大量的时间。
“底线是什么？可以承诺些什么不可以承诺些什么？”一名学生委员马上说道。“什么都不清楚，这个责任谁来负？”
眼看又一次争执马上开始，施远突然站了出来：“别争了，我去。”
他在学生委员当中还是有着相当的影响力，这让那几个本想继续说下去的委员暂时收声，但他们并非施远的跟班，而是在等待着他的后续说明。
“我们什么也不承诺。”施远说道。“搞清楚他的来意，避免直接发生对抗和争执，先让他回去再说。”
“如果他一定要我们马上就给他一个答复呢？”万泽马上反问道。
“如果那样的话，就告诉他，这里不是沐东村那样独裁的地方，没有人可以一言而决！”施远针锋相对地说道。“难道万委员认为，我们必须要对他那样的独裁者屈服？必须要向他卑躬屈膝？”
“施远你的意思是，可以向他们宣战了？”
“我没有那么说！难道我们不马上给出答复就意味着宣战？”
无休无止的争议眼看又要持续下去，轮值主席不得不再一次终止了他们的争论。
“你们两位都去，郑委员，你也走一趟。你们三个在路上商量一下，尽可能搞清楚他们的真实意图，但不要做出任何实质性的答复，也不要与他们产生误会和争执，大家觉得呢？”
这样的要求听上去没什么问题，四平八稳，但事实上却充满了理想化的假设。
对方会按照你的想法来吗？
万泽并不这样认为。
他看了施远一眼，丝毫也不掩饰对他的厌恶。
而在他对面，施远也是同样如此。
第365节 第118章 针锋相对
施远心里一直像是有一股火在烧着。
这当然与万泽这样的外来派渐渐站稳了脚跟，甚至开始拉拢学生中的某些派系有关，但更主要的，却是因为联盟的发展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为什么？
他无法理解。
城北所有军人、工程师、技工之类的专业人员不是都已经来到学校这边了吗？他们怎么可能还发展得起来？就凭那些被挑剩了的人？就凭那些老弱病残？
但事实却总在一次次打他的脸。
他们不但活了下来，感觉上甚至活得不错，这让施远完全无法接受。
学校才应该是这座城市所有人类的希望所在！当然应该有人能活下来，但他们应该是随时挣扎在生死线上，朝不保夕，必须要依靠学校的帮助和施舍，对他们感恩戴德，言听计从才对。
现在这样，算什么？
难道学校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没有多大意义？
联盟发展的越好，他就感到越发颜面无光。